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因为西凡的抗拒,手术被迫推迟;试着强行灌药,西凡则故意让液体呛进气管,剧烈咳嗽的后果是引动腹部的不适,在嘴角处一次次挂上鲜红的痕迹,医生无奈,只好把药剂通通加到了点滴里。补充营养的脂肪乳每次都要滴上六七个小时,再加上防止电解质紊乱的生理盐水,西凡每天都累到脸色发青,家臣虽然早已疼到无力,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只是每天守在西凡床前,一打完了点滴就把西凡身上的皮带松开,盯着抱着帮他活动筋骨。
除了不开口,西凡沉默而顺从地让家臣照顾,然而家臣却一天比一天更领略到了西凡平和心性下的强硬和坚韧。
一点一点,西凡日渐虚弱,为他擦拭身子时突出的锁骨和细瘦的手脚都让人胆战心惊,眼看大半年的呵护辛苦付之流水,家臣的防线一点点崩溃了。然而更为严重的是,西凡胃部的溃疡再也等不得了,这天中午,主治医生叫出了日夜守在病房里的家臣。
受够了西凡的固执,医生同情地看着眼前面部轮廓如刀刻的大男人,从开始到现在,他比病房里那个大麻烦瘦的更多,似乎绝食的不是李西凡,而是这个沉默的盛氏董事长。
“盛先生,我们建议……强制手术,否则的话,李先生性命堪忧;但是……如果他手术后不能配合恢复治疗,甚至继续刻意伤害自己的话,脆弱的刀口会是危及生命的另一个麻烦。”
“……我知道了。”站在走廊里,家臣愣了半晌,才又突兀地点点头说,“会解决的,大夫。”
回到房间,西凡因为药里的镇定剂,依然在沉睡。想让他在梦里自由一点,西凡身上的束缚已经被家臣悄悄解开。
慢慢坐倒在床边的椅子上,家臣轻轻拿起西凡发红的手腕,像往常那样仔细揉捏按摩。
“你赢了。”家臣对沉睡的西凡说,“我不够冷酷了,而你,不再心软了。”
家臣从嗓子里呵呵地笑。
“所以,你赢了。”
“做完了胃部和眼睛的手术,我就放你走。”
“怎样放我走?”十几天来第一次开口,西凡的声音沙哑清晰。
“你要怎么走。”
“准备护照签证,我要离开香港。”
……
“不要跟踪我。”
……
“还有吗?”
西凡冷冷地看着天花板,一时没有说话。
家臣吸了一口气,起身离开去叫护士通知主治大夫,走到门口,却又被西凡叫住。
“还有,在我离开之前,不要你照顾。”
家臣没有答话,低下头,拉开了房门。
***
两个人都是守约的那种,家臣不在身边,西凡平静地接受了接连两个手术。
那些日子里,家臣小心地清除身上所有可能沾染Gevallia气息的东西,并把护士大夫们培养成自己的谍报员,所以他总是能及时地在西凡麻醉剂失效之前离开病房,或者在所有人都还沉睡的凌晨开始探访。
终于到了揭开西凡眼睛纱布日子了,上午大约十点来钟的时候,病房里传来了护士们的欢呼和大夫的祝贺声。一直等着的家臣靠在门外墙上也笑了,他把头仰靠在医院白色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幻想该怎样和西凡分享这一刻的快乐,幻想自己把西凡抱在怀里,看西凡的眼睛,让西凡的眼睛看自己。
门轻轻开了,一个曼长脸儿的护士微笑着闪身出来,一转头看见一般是笑盈盈的盛家臣,护士周嘉顿时为之动容。两个月下来,高级病区所有的小护士们都爱上了这个痴心的钻石王老五,即便他常常不刮胡子,即便他的心只给那个疤脸的李西凡……
周嘉招招手,家臣会意地走开几步,把头低下去听她说话。
“盛先生,再观察两天,李先生就可以出院了。”周嘉微笑着说。
家臣点点头,又问:“现在能看多少。”
“现在不过0。7/8,过一阵子,会自己上升到1。0,就跟正常人差不多了。”
家臣又点头,弯弯腰道:“周小姐,可不可以拜托您一件事。”
周嘉自顾自脸红了。
“他的眼睛好了,恐怕就要走了。”
“不做整容手术了吗?麦小姐说……”
“不做了,那个,”家臣顿顿说,“他说他要留着。”
“噢,”周嘉知趣地闭嘴。
“拜托周小姐帮我问李先生,愿不愿意走的那天,让我送他。”
周嘉难过地点点头,盛董事长一定是前世欠了李先生的。
周嘉下午去问,西凡说好,他要送就送吧。
两天后的中午。
西凡换下病号服,穿了一身蓝色泛白的牛仔装,正站在床前收拾东西。东西不多,一个书包都装不满,门响了,西凡抬头看过去,是盛家臣站在门口。
最后一眼看见盛家臣的时候,还是四年前在他们的小岛上,漫天飞尘中,家臣开着直升飞机缓缓离开……后来,西凡在讨饭的间隙,也曾经一遍一遍想他的样子,想他的声音;等到重逢之后,西凡更常常用手指磨蹭家臣深刻的五官,可是要真在脑海中看清楚他实实在在的样子,很难。
家臣瘦了一些,头发比以前稍长,脸刮得很干净,看起来清清爽爽,只是一双眸子里含了点血丝,比记忆里更深,更沉。
“来了。”西凡说。
“嗯。”
西凡低下头去,继续往包里收拾那些扎了针孔的纸板。
“这是你平时的几件衣服,我没有带太多。”家臣递上手里的纸袋。
西凡默默接过,掏出衣服的时候却不自觉微微笑了,一直觉得这件套头衫是蓝色的,居然是桔黄色的,真是难看,应急可以,以后再不能穿了。
西凡去洗手间里收拾毛巾,家臣慢慢从自己的小指上摘下了西凡的那枚乌金戒指,放在唇上亲亲,然后拉开书包的侧兜,丢了进去。
西凡折回来,家臣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他道:“护照、签证,一张信用卡和一个花旗银行的账户。”
西凡愣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在手里掂量掂量道:“是我在盛氏里挣的……薪水么?不知道你们怎么算的?”
家臣没有说话。
西凡轻笑一声,把信封放进了书包,问道:“还有什么吗?”
家臣看着他摇摇头。
“我该走了。”
西凡四下里看看,确定没有落下什么东西,这才伸手提起了不大的灰色书包。
“我送你。”家臣说。
临走,西凡冲着自己躺了两个来月的病床抬抬下巴,笑道:“别忘了把这张床换掉,小心吓着别人。”
看着那张扣着皮带的特殊病床,家臣知道他在出言讥讽,不愿答话,欠欠腰,转身跟上了走向门外的西凡。
除了第一眼,西凡再没有正眼看家臣。
西凡和家臣隔了大约两步,步履协调,一前一后地穿过医院白色明亮的走廊,步下台阶,默默走过了大厦前宽敞的庭院。
出了医院大门,西凡终于在熙熙攘攘的大路边站住,马路对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公共车站,恍恍惚惚一行繁杂的站牌告诉行人这是个很大的换车点。
西凡回头说,“别送了。”
一个“好”字,梗在了家臣喉里,他看着西凡。
西凡垂着眼睛说:“记住你的话,不要跟踪我。”
“嗯,”家臣点点头。
西凡突然抬起了头,看着家臣的眼睛,笑了笑。
西凡刚刚剪过头发,依然是瘦削苍白的脸,不深不浅的疤痕,清矍犀利的眉宇。家臣看着他的样子痛在心里,脸上不肯显出来,眼睛却一瞬不敢错过。
西凡的笑,象水彩画,长长久久地留在了家臣的脑海里,不很清晰,也无法淡去。
收起笑容,西凡转身向大路走去,走了十几米,停在斑马线前面等着行人绿灯。灯亮了,西凡过了马路,淡蓝色的身影不急不徐在人群中穿行,鼓鼓囊囊的书包甩到了肩上,左手松松地插进牛仔裤的裤袋里。一辆公车缓缓从对面开过来,西凡沿着人行道小跑几步,随后,淡蓝色的牛仔装融进了上车的人流中。
那是家臣看到的他最后的样子。
“你说,他还会再回来吗?”顾章的声音在家臣后面响起。
“如果他恨我更深,他会就此离开;如果他爱我更深,他会回来报仇。”
顾章闻言,不安溢于言表。
盛家臣回过头来,并不掩饰自己的狼狈和满眼的泪水,他笑着对顾章说:“顾章,看在10年老友的份上,帮我祈祷,让李西凡回来报仇吧。”
***
西凡走后,盛家臣遵守诺言,没有派人追踪他的下落,后来才知道,他当时去了英国。
以前,家臣并不太过问公司细节,董事长也当得很轻松,可现在为了打发时间,他渐渐事必躬亲,早出晚归。麦林慢慢也习惯了董事长的作息,没有应酬的时候,留下家臣的晚饭在办公室里。
家臣依然住在以前的那座公寓,没有了西凡,家里很冷情,幸好还有大狗。
他不知道大狗是不是很想西凡,狗不会说话,每天象过去一样摇着尾巴迎接他回家。
这一天大狗扑上来的时候,家臣忍不住狠狠地拍了拍它的黑脑袋,轻声对它说:“真没良心啊,这么快,就忘了他。”
住在公寓里,半夜糊涂的时候,抱着靠枕,家臣总觉得西凡的身子还在旁边,手底下细瘦的身子安安稳稳,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一条腿搭过来,翻身抱住自己……
有一次,家臣在阳台上看大狗吃东西,突然就听见浴室里传来花花的水流,中间夹杂着西凡轻声唱歌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真切。等家臣跑过去,水倒是真的忘了关了,西凡却不在那里。
为了那些影子,家臣坚持一个人住着,不要人伺候,也不要人靠近他的生活。
如此堪勘过了四年,家臣心头的痛终于慢慢放下了一些。这年秋天,盛老先生为了他的婚事特意从美国赶回来,极力撮合家臣和江永集团的大小姐黄鞍华,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五月。
就在这期间,李西凡带着自己的法学硕士学位回到了香港,不久加入了廉政公署,成了经济罪案调查组的成员。香港弹丸之地,盛家的耳目又多,所以家臣立刻从麦林的嘴里听到了他的消息,不过为了当年的承诺,家臣没有去找过西凡。
后来,西凡也有了一个女朋友,据说,是他同事的妹妹。
西凡聪明能吃苦,到了警署不过几个月,就被拨进了重案组。几乎同时,香港警方和廉政公署联手开始重新调查盛氏集团参与走私军火、石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