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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为何而来。我这楼里虽也有不少自己找上门要把自个儿卖进来的,但
多少都有像样的理由。诸如心灰意冷、诸如卖身还债,但绋绿的借口,让我哑然。
他拍拍身上的尘杂,然后道:“我需要一个能留人的地儿。”绋绿笑起来,
我突然觉得很动人,想来那一身古朴之下会有不错的本钱。可本钱虽好,不卖身
也无用处。
我也笑,笑他的话,天下之大何处不能留人?
绋绿说我是聪明人,说别人找天找地不会找到这处寻欢作乐的地方来。
我于是明白,他在躲人。躲谁?我好奇,却没有问的必要。而他这句话,也
让我决定留他下来。不知为何,就想留下他。
他说他不卖身,我问他那你卖什么?
他偏头想了许久,然后嫣然笑道:“人心。”
我有了兴趣,窑楼这档子买卖我也做了些年头,卖艺卖身卖什么我都听过,
人心——那倒是闻所未闻。我问他如何卖。
“越是得不到,不就越想得到么?如此简单道理,你又怎会不知呢?”绋绿
又笑,一双狭长的凤眸中尽是璀璨的光华。
我承认他的智慧,而他的过往,与我无关。我跟绋绿说,你在我这儿如此任
性而为,我一碗水总是要端平的,免得让其他人不悦。
他笑了笑,那笑容犹如春风拂面般。是人都会醉吧,醉在绋绿这份温柔之下。
他说他不计较钱财,就算那些银子都入我的荷包也无所谓。他要的只是一个供他
吃穿的安身之地。
银子全归我,这话我最爱听了。可真要全收下,也不妥当。我告诉他按规矩
五五分成,他点头,看我的眼中有着嘲讽般的了然。
“你是个怪人,爱财而不贪财,说你没良心可心中却自有一杆秤,谁都破不
了你的原则。”绋绿如此说我。
那时,我确定他会成为醉花楼里的招牌。因为绋绿的话,让我几乎恼羞成怒,
被人赤裸裸的看穿,这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安了二楼的屋子,绋绿自此在这醉花楼中卖他的人心。
所以,他是个异数。他卖的只是他的妖娆魅力的笑容、他娓娓动听的嗓音和
一颗七窍玲珑心。他陪人谈心,却从不上心,安静的甚至昏昏欲睡的听着,看似
却很认真,仅靠这些,绋绿便能为我赚进大把银子。他的收费虽是二楼这一拨人
最少的,可回头率却是最高的。
那也是,虽说他性子与东阳有几分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对着客人,
绋绿还是妖娆居多,嘲讽较少,不似东阳,那股子刁钻。
绋绿是个矛盾体,人人都可看出他的不上心,却人人都坚定的以为他很认真。
人人都知道绋绿脾气古怪,却又人人都以为他很温柔。
我说,他温柔?温柔个屁!
夜深人静,楼里却依旧灯火通明。我打了个哈欠,从层冰的屋里走出来。这
些日子我也没少往他屋子里跑,虽说萧宜也能让我安心,可如今萧宜的脑里估计
都是贺兰。我不愿对上他那一脸欲问不问得模样。
路过绋绿屋子时,我小心的靠到门边,想瞧瞧他是否已将那嚣张少年收服与
他的无敌魅力之中。还没凑近太多,门就开了。
绋绿一身月牙色的长衫似笑非笑倚在门边瞅着我,一双眼中笑意盈盈,似乎
能渗出水来。他道:“兮,你没事吧?想进来就进来,何必装个梁边君子?”
我耸肩,笑道:“你屋里有座财神爷,我怎敢叨扰?”
“财迷,迟早有天你会被银子砸死。”他道,伸手捏我的鼻子。
我推开三步远,蹙眉看他:“萧宜的坏习惯你可别学去。话说能被银子砸死,
我还挺乐意呢。”虽说绋绿的性子古怪,为人也刻薄,可他很真。绋绿做人行事,
从来都只凭自己的意志,真的很,我还挺喜欢。
“呵,你啊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进来吧,你的财神爷已经睡了,估计天塌下
来也吵不醒他。”绋绿侧身让我进屋,为我沏上一杯薄荷茶。
我最爱绋绿泡的茶,总是清幽淡然,不似浓茶苦涩至极,跟他的人——天差
地别!我看看那窝在他床铺里的少年,猫步过去瞅瞅,嘴里嘟哝了几句:“方才
那么张狂,睡了倒跟个孩子似的,没半点戾气。”
绋绿笑:“本就是个孩子。”
他似乎顶喜欢这小鬼,我心下不满意了,便跟他抱怨道:“这小孩方才还说
要买你一夜呢,绋绿,你不气?”绋绿脾气很好,什么都气不着他。
他自然没气,却说出了一句让我气结的话来:“兮,他是你的财神爷,我若
气了不理他,你的银子往哪儿来?何况这小孩不是供给你五十两了么?你自己说
的,给钱的就是大爷。”
我瞪他,有些粗俗的话从绋绿口中滚出居然也是说不出的悦耳动听,或许是
人美吧。我又道:“小小年纪就寻欢作乐。”
“好了,兮,不过是个孩子。”绋绿又道,我瞧他心情不错便问了他几句。
原来这少年刚进屋里便问绋绿,这小倌哪有不卖身的道理。绋绿与他解释,
说了番道理,这孩子最后居然脸红了。
“真可爱,整张脸红透红透好似要烧起来一般。”绋绿这么说着,脸上的笑
容尽是玩味。
我乍舌,想不透绋绿也有这般奇特嗜好。阿弥陀佛,这少年看似会被绋绿好
好整一把呢。我有些幸灾乐祸,巴不得如此。
不过,这少年能让我挣银子,冲着这一点,我开始觉得这孩子睡着的容颜还
真有几分可爱,笑容甜美,唇角带着几分天真。
整个人果然愈看愈有风味。
那之后,少年便常来。
这少年名叫问蕴,自称是个江湖人,来瑶城里长见识的。我瞧他那幅身段倒
有些江湖人的架势,可这脾气这性格?想来不过是那些请了武术师傅的世家子弟
罢了。
江湖,岂有他看得那么简单?
精贵的名门正派拉不下这种脸来醉花楼这种地方,去嫖妓他们尚可称为赏花
会友,但倘若嫖的是男娼,便是自甘堕落与魔道无异。所以,这少年不是名门正
派的孩子。而那些邪肆出名的张狂人物,也调教不出一个如此天真的大少爷。所
以,他不是魔道。非正亦非邪,这少年自然不是什么江湖人士。
绋绿挺喜欢他,已经连着好几日没见别的客人了。他居然也会喜欢人?
我趴在帐台上,碎碎念着,心中真真是郁闷到极点。早知道这问蕴如此挡我
财路,我当初就不该贪那五十两。当初不贪那五十两,今日早就挣了回来。不仅
如此,也不用对着眼前这老头儿卖弄笑脸。
哼,他也不瞅瞅自己这张满是坑洼的老脸,居然还拿出来吓人。
可……给钱的是大爷。
郁闷只能自己藏着,对着客人的还是得陪笑脸。
我僵着嘴角笑道:“方老爷,您这是什么话,咱们绋绿今儿个不是恰好有客
人么?绋绿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最最认真了。他哪回不是一晚只陪一个客人的?”
方老头瞪了我一眼,狠狠的道:“兮老板,这借口你昨日、前日、大前日都
用过,不稀奇了,怎也不换个好听的来说说。您不是八面玲珑么?”
我呸!八面玲珑也对不了你这糟老头!“诶,怎会如此。这绋绿有客人也推
托不了,我昨日就跟他说了您在候着他,偏偏那位小公子不放人啊。”
“哦?我出八十两他都不见我?”老头从怀中掏出几个灿亮的银锭。
我这一瞧,只差没两眼放金光了。多美丽的色泽啊,话虽如此,绋绿说个‘
不’字,我又能如何?脑子转啊转,不如让这一老一少自己拼个你死我活去。
心思已定,这神色也自然不少。我又道:“方老爷,不如这样,您明日早些
来,自个儿跟问小公子说说?”
“哼!不管怎样,这绋绿我今日是见定了!兮老板你若不放人,就别怪我方
某人不客气了。”他左右使了个眼色,似是要动起粗来。
我褪去笑容,冷冷瞟了老头儿身边的两个壮汉:“方老爷,我劝您最好不要
轻举妄动,您才来瑶城没多久,我这儿您也没摸清楚,不要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手拿银子的财神爷是受人爱的人物,可这闹事的,我管你有多少银子,一律轰出
门去!
“我害怕了你这男娼不成?”他又道。
哎呀呀,简直是好心被雷劈,我都劝过你了,呆会儿你若是缺条胳膊少条腿
可就别怪我了。我一怒,正要唤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润州首富方有财啊。兮老板,你这醉花楼还真是招人爱
呢。”一道清明醇厚的嗓音从那老头儿身后传来,不用看我都知道是萧宜那厮。
“你要再不来,人家就当我这儿是谁都好欺负的地儿了。”我迎上去,立在
他身边笑道。
自古明训,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萧宜不是官,是皇族。
他不过就说了几句,那老头就灰溜溜的跑了。我一边乐和,一边哀悼。
萧宜拉我入怀,笑道:“怎得我帮你赶跑他,你倒不高兴了?”
我当然不乐意!“八十两银子啊,就这么飞了。”我哪会为那老头哀悼,我
叹的自然是那些银子。
银子啊!
萧宜长叹一声,又捏我的鼻子。“兮,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幸好是为银子,
我还以为……”阿宜没把话说下去,他只是抓紧了我的手腕,久久不松开。
我抬头看他,突然说不出话来。萧宜这般小心翼翼,我实在看不过去。我刚
认得萧宜时,他才不会这样。萧宜当是不羁放纵的,当是自信从容的,他不当如
此,可今日,他竟如此。
我为阿宜心疼,可我终究爱不了他。我叹道:“阿宜,我无论如何都回不了
过去,你该知道,我从来只往前看。”
想来我也是个自私至极的人,爱不了他,却也不放下他。无法给他他所求,
却依旧紧紧锁着他。熵照兮啊熵照兮,你竟也如此自私自利呵。
“兮,我早说过我不求你爱我,我只愿你能留在我所看得见的地方,仅此而
已。”萧宜似是对我的话极满足,他笑道,“走吧,今日你就不要管这些琐事,
陪我小酌几杯。”
陪酒?好啊,我伸出手笑嘻嘻的看着萧宜,直到他摇摇头从兜里拿出银子送
进我手里,这才拉着他上楼去。
就算萧宜是醉花楼的后台老板,我陪酒也需要给陪酒费啊。这银子收的心安
理得,我为何不要?
“方才那人为何闹事?”萧宜拉过我,在我脸颊上落下一吻。
我推开他,朝绋绿那头指指道:“那老头要找绋绿,绋绿这几日都在陪问蕴
那小鬼。”
“这名字没听说过。哪里人?竟会如此招那绋绿喜爱。”萧宜有些诧异。
我也知道他为何诧异,绋绿看似妖娆多情,实则却是个顶顶无情之人。因为
他无情,所以可以对谁都温柔对谁都笑的自若,但又谁都不留情。绋绿从不在意
他的客人是谁,是想来找他说说话的,或者是抱着嫖的心态来的,他都可以笑以
待人,从不吃亏。
可他为何如此喜欢那问蕴呢?我相信,绋绿对那少年,与别人不同。否则,
他不会收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