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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谨言——她好想弹出他那清澈纯透的琴音啊!这是他的曲子,该用他的方式来表达。
可是她抓不到,抓不到,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他的声音。
正当她接近焦躁的临界点时,记忆中最后一个音符及时逸出,她停下双手,重重喘息。
会场一片静寂。
她眨眨眼,眸光扫向台下一张张写满震惊的脸孔,胸膛逐渐压落一颗大石。
怎么?她弹得真有那么糟吗?
一股酸涩慢慢窜上喉间,她颤然起身,正想掩面逃离时,一阵掌声忽地热烈爆开。
她呆立原地,不敢置信地瞥向评审席。方才还对她板著脸孔的评审们一个个都扬著浅笑,其中一个男人还朝她竖起大拇指。
是刚刚帮了她的那个人!
她惊愕不已,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而后,一道尖锐的口哨声由台下传来。
「太厉害了!连一个音符都没有漏掉呢。」
「只听了一次就能弹出来,真了不起!」
听众们再度对她惊呼,只是,这一回不是轻蔑,而是真诚的赞叹。
她微笑了。
「唷!总算知道来上班了。」
一早,当罗恋辰拖著疲惫的身子来到加油站时,学姊劈头就是一句讽刺。
她涩涩苦笑,「那天真的对不起,学姊,后来小米……来了吗?」
「当然来了啊。」学姊撇唇,「如果不是他来帮忙,我早忙挂了,你今天也看不到我了。」
「……对不起。」
「结果呢?比赛怎样?你这么认真,肯定得奖了吧?」
「我……落选了。」沙哑的言语颤不成声,仿佛刚逸出唇,便迎风被扯碎。
学姊一楞,「你落选了?」
她别过头。「我去、换衣服。」
看出她神态的痛苦,即使是平日言词刻薄的学姊也不再追问,静静望著她走进更衣室。
直到紧闭门扉,独自一人时,罗恋辰才放纵自己落下强忍已久的泪水。
她落选了,没能拿到奖学金,就读音乐学院的梦——正式幻灭。
至今她还深深记得评审们宣布成绩时,那股漫透全身上下的冰冷与绝望。
虽然她复赛的成绩是第一名,但决赛时的自选曲因为身体状况不太好,弹得非常差,总和成绩还差第三名两分。
只是两分,对她而言,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分别。
在那完全笼罩世界的漫天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朦胧记得一进门,父母便用一种惊骇的眼神瞧著她,然后,在还未意会是怎么一回事时,她就晕过去了。
待她醒觉,看著两位老人家担忧地守在床畔,她不觉放声大哭,整整哭了一夜,像要把这一生所有的泪水都流尽似的。
然后她开始发高烧,竟足足烧了一天一夜,终於在母亲不眠不休照料下,才缓缓退了烧。
一切——都结束了。
那一场嚎啕大哭、那一场昏沉的高烧,仿佛在她的人生划下一道分界线,过了这条线,她总算明白自己终究得放弃钢琴。
而她,也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喂!你要在里面换到什么时候?」急促的敲门声撞击著她耳膜,「快点出来,有人等著要加油呢。」
「是,马上来。」罗恋辰连忙应道,展袖拭去颊畔泪痕,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换上加油站的制服,走出更衣室。
学姊和另一个工读生正忙著为几辆小客车加油,另一头,一个全身黑衣的骑士正倚在重型机车上等著。
她匆匆奔过去。「对不起,先生,让你久等了。要加九五无铅吗?请问要加多少?」
「加满。」黑衣骑士低声回应,透过安全帽的玻璃罩看著她略带仓皇的动作。
加满油箱后,她跟他收了钱,打了一张发票给他。「谢谢你,先生,这是找你的钱和发票。」
他只是看著,没动手接。
她讶异抬头。「先生?」
「你的眼睛肿得跟两粒核桃一样,哭了很久吗?」
「嗄?」她愕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问话。
「比赛落选了,很不甘心吗?」
她一震。「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他没答话,迳自拉过她的手,扯下白色手套,仔细审视著——
「皮肤太粗了,指缝还有油污,还有这什么?刮伤的伤痕吗?这拇指的指甲怎么碎了一块?我的天!你怎么有办法把自己的手弄得这么槽?」
「你——」罗恋辰连忙抽回手,这一连串毫不留情的批评逼得她脸颊发烫,明眸却点亮怒火。「你是谁?我的手怎样干你什么事?」
「这双手不配碰钢琴。」对她气急败坏的质问,他只是冷冷回一句。
她一窒,感觉自尊被刺伤了。「那又……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弹琴,不行吗?」
「真喜欢弹琴就不该这样轻忽双手。」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是故意这样虐待自己的手吗?」她瞪视他。「你试试每天到加油站打工,试试每天做粗活看看,我就不相信你还能保有一双完美的手!你根本不知道我……其实我——」
其实她也很难受啊!其实她也很害怕认真去看自己的双手。他以为她不在乎吗?以为她不恐慌吗?其实她也很明白这样的双手……不配碰琴。
「无所谓了!」她忽地锐喊,眼眸再度刺痛。「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弹琴了!」
「为什么?」
因为她落选了。
「因为我不喜欢!因为我没有才华!因为我弹一辈子就是这样!」
「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是是!」她用尽力气嘶喊,藉此发泄连日来郁积胸腔的伤痛。
他默默瞪著她,好一会儿,伸手摘不安全帽,露出一张五官俊秀的脸。
「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那你不配当我的弟子。」
她猛然倒抽一口气。「白、白谨言?」
他阴郁地瞪她。「不错。」
罗恋辰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你怎么、怎么会来这里?」
「一个朋友告诉我,你只听了我的曲子一遍,就正确无误地弹出来。他还放了当时的录影带给我看。」白谨言一顿,意味深长的黑眸紧盯住她,「我对你的琴声印象深刻。」
「我的琴声?」
他蹙眉,仿佛在思索什么,良久,才悠悠开口:「某些时候,有点像我。」
她的琴声……像他?他听出来了吗?听出她的刻意模仿?
她拾眸望他,望著他深不可测的脸孔,不知怎地,胸膛竟紧窒起来。
「我再问你一次。」黑眸湛幽。「你真的不想再弹琴了吗?」
「我——」鼻间一酸,嗓音梗在喉头。
「说话啊!」白谨言不耐地催促,语调森冷。
泪,在滚烫的眼眶里融了,静静滑落。她咬著发颤的唇,依然一个字也吐不出了。
「Shit!」他蓦地诅咒一声,戴上安全帽,跨上机车,发动油门。
罗恋辰楞楞看著他俐落的动作,好半晌,脑海一片空白,直到黑亮的哈雷机车火箭般地往前飘驰,她才恍然回神。
「等……等等,你等等!」她终於喊出来了,一面喊,一面提足追赶。「我、我、我想弹啊!我当然想,当然想,当然想弹啊!」眼泪如流星纷然坠落。「你等等嘛,别走。」
可白谨言却充耳未闻,调转机车笼头就出了加油站。
罗恋辰跟著奔出加油站,眼看著机车的影子愈来愈小,忽地,她咬牙,招来一辆计程车,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是哈雷机车呢,看样子要加把劲才追得上罗。」计程车司机把这件事当成有趣的挑战,笑了。
可她却笑不出来,瞪大了眼直盯著在马路上潇洒穿梭来去的黑色车影,深怕一个眨眼,便失去他的行踪。
追过熙熙攘攘的闹区,穿越过河大桥,仿佛有意捉弄她似的,白谨书绕了台北市一大圈,最后,终於停定在一条狭窄的巷弄口。
「他停下来了,小姐。」司机回头笑道,跟著停下车来。
罗恋辰急急开门下车,直奔向他。「你听我说!」
「说什么?」
「嗄?」清淡一句慑住了她,扬起苍白的容颜,唇瓣发颤。
他摘不安全帽,挑眉一问:「怎么?追了我大半个台北市,结果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仍楞楞地看著他。
「还不说话?」俊朗的眉峰开始聚拢。
他又生气了吗?又要抛下她走了吗?
她心跳一乱,焦急地拽住他臂膀。「我……我想弹琴!我要弹琴!我不能没有钢琴,钢琴是我的生命。我……这辈子都要弹琴,一辈子都不放弃!」
白谨言没说话,静静凝视她泪痕交错的容颜,好一会儿,嘴角微微一扯——
「很好。」
那微扬的弧度是笑吗?可为什么他的眼,看来却毫无笑意?
正茫然时,司机带笑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小姐,你还没付我钱哦。一共四百三十五元。」
「什么?」罗恋辰倏地回神,视线落向身上的制服,这才惊觉自己根本没带钱包。「我……没带钱。」
「什么?!」这下震惊的人换成司机了,他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喂喂,不会吧?你身上没钱,居然还敢要我追车?」
「对不起。」她尴尬咬唇,「这样好了,你跟我回家,我再……」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便遭白谨言打断——
「四百三十五是吧?五百给你,不用找了。」直接递出一张钞票。
「啊,谢啦。」司机接过五百元大钞,戏谑地挥了挥,即开车离去。
「你身上好像永远带不够钱。」司机离开后,白谨言转向罗恋辰,嘲谑她。
「嗄?」她一楞,数秒后才恍然大悟。「那天在便利商店的人,真的是你?」
「嗯哼。」
「谢谢,我会还你钱的。」她低声道。两次没钱都蒙他伸出援手,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了。」他回身将机车停妥在巷内人行道上。
她怔怔看著。「你住这里?」
他回头望她,讶异地扬眉,仿佛她问了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
「怎、怎么?」
「住在这里的人不是你吗?」他闲闲地问。
「什么?」她一震,眸光急急流转周遭,这才发现此处正是家门巷口。
自己是怎么搞的?竟恍神到连自己家都认不出来了?
「对、对不起,我没注意……」脸颊严重发烫。
「你只顾著追上我,对吧?」他的声调里并无责备之意,反倒蕴著淡淡笑意。「走吧,带我去见你的父母。」
一进家门,迎接罗恋辰的是一团混乱。
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正指挥著几个体魄强健的工人在屋里穿梭,手上还拿著PDA在记录著,而罗氏夫妇只是无助地在旁观看一切。
「怎么回事?爸,妈。」罗恋辰震惊地看著这些陌生人。「他们是做什么的?」
见女儿回来,罗氏夫妇脸上都同时掠过一抹愧疚神色,互看一眼后,罗父嗫嚅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