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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猎猎,割痛面颊。过年的余韵还未散去,此时的天气,仍旧有几分不可忍受的寒冷萧索,银白色的冻霜还覆在光秃秃的地面上,几丝冰冷的寒意透过厚重的靴底渗入脚底,冰凉冷漠,冷清清的,直入骨髓。
接近晌午的时候,不知怎麽回事,突然起风了。暖意融融的太阳不知隐到了哪里,任由大风刮著大帐,呼呼猎猎的,高大的帐篷甚至有几丝摇摇欲坠的错觉。不长的帐帘偶尔被吹开几许,凶猛的寒风顿时鱼贯而入,凌烈彻骨,让人有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大帐之内,君赢冽躺在床上,身上盖著厚重暖和的辈子,一只手腕露在外面,脸色有几分不可忽视的苍白,虽然闭著眼睛,却依然风神冷冽,锐利得让人害怕。
白予灏搭著他的脉搏,仔细诊了一会儿,忽然松了口气,轻声道:“感觉好点没?现在还疼吗?你这是什麽脾气?怎麽不告诉我呢?”
君赢冽并不答话,将头略微偏向一边,好似是累了,也好似再懒得与他说话,只是淡漠的,将手腕收回被中。
白予灏覆下眼帘,有些不自然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想理我,也是自然。”说完顿了顿,见他还不搭腔,便从袖中掏出一粒什麽,倒了些水,想要喂他服下。
君赢冽侧了侧头,有意避开他的动作,动了动,顺便翻过身去。
白予灏僵了一下,然後道:“这是我特意带来的,能缓解你现在的状况,现在这个时候,北边情况太过危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早产。”
闻言,君赢冽轻轻一震,也不知想到了什麽,伸手接过他的药丸,一下子吞入腹中。
漆黑的药丸有些苦味,也不知混合了多少材料所制,君赢冽反正也尝不出来,也不想再拿他手中的茶杯,索性忍了一会儿,待它化开了一些,才咽了下去。
半响过去,君赢冽冷冷地道:“我不再有危险,也不给你添麻烦,你赶紧走。”
白予灏不禁黯然,只觉得心中郁郁难平,说不出是什麽滋味。过了一会儿,他低低道:“我再陪你一会儿……若你执意不肯动身……”白予灏抿了抿唇,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再也说不下去。
君赢冽面冲著帷帐躺著,也不知道上面有什麽好看的东西,他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它看,好像只要这样,就能看出他人生的所有来。
白予灏干咳一声,觉得还是得继续下去,想了想,又重新开口:“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若你执意不走……那我怎麽样都要去看看……”
君赢冽看著墙壁,许久都没再说话,一根根硬挺的睫毛僵在空气里,抖了抖,又轻轻覆上。
“赢冽?……”白予灏见他不说话,试探性地叫道。
君赢冽闭著眼睛,双手动了动捧住自己的腹部,硕大的腹部因为怀孕的关系变得炙热而柔软,隔著衣服,便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
白予灏舔了舔舌头,一瞬间觉得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麽,突然又觉得有些多余,便只好作罢。
赢冽这种性子,即便解释了,也没什麽用吧……他心里低低叹气,犹豫了一番,道:“时间不早,我马上就要北上,你现在八个月的身子,安安分分地呆在这里也好,不然再闹腾一番,恐怕真的是要早产。”
君赢冽没有说话,锐利的双目依然盯著绿色的帷帐,静静的,好像事不关己一般,镇定得过於冷静。
白予灏最怕他过於冷静,可是现在这个时候,煜羡王朝岌岌可危,当今皇上生死不明,纵使他再冷漠凌冽,而对於白予灏,他却是不得不去。
“你放心,你的预产期我早就替你算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赶回来的。”白予灏收拾了些东西,简简单单地盘算了一番,见他一直静默著不动,不由开口道。
君赢冽安静得有些过分,也不知真是累了的原因,还是孩子闹腾的过分,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白予灏多少能理解他的心情,便顿了顿,又开始整理起来。
要带的东西不多,这里离京都路途遥远,白予灏想去救人,要带的不过也只是些药罐毒粉之类,当然,身上必不可少的利剑,也紧紧地绑在了包袱中。
终於收拾妥当,白予灏见君赢冽还是躺著默不作声,走近几步,发现他闭著眼睛呼吸均匀,便以为他睡著了,本想迈步出去,走到一半,想了想,犹豫一番,还是走回床边缓缓坐下。
君赢冽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白予灏静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抚上他的头发,喃喃道:“睡了吗?定是睡著了吧……”他停了停,好似想著该如何说起,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无力和怠倦。“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我要是不去,剩下的一辈子……我都不会安心的……我向你发誓,只要过了这一次,以後他的事情,我再也不管……”
君赢冽睁开眼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白予灏以为他睡了,不禁叹了口气,自嘲一笑道:“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麽用呢……你又听不见……”说著清了清嗓音,好像忽然回忆起什麽,眼神有些超脱时间的迷离和朦胧,就连一向清澈的声音,也越发模糊起来。
“我爱了他七年,整整七年的时间,我的心,都在随著他跳动,曾经以为,没有了他,我的整个生命,都再无意义。”
白予灏顿了顿,声线压得低低的,满嘴苦涩的味道:“他要死了,我无法眼睁睁地看他去死,即便只有一份力气,我也要将他救回来。”
君赢冽轻轻一震,忽然紧紧攥紧双拳,本就冰冷的眼神随著他接下来的话语越发的冰冷尖锐,像扎进人心的利剑,闪著寒光,隐著怒气,低沈阴暗,仿佛身置地狱。
白予灏却不知道他这些变化,依然自顾自我地回忆当初,虽然嘴里说是怎样的苦涩痛苦,可心头那淡淡的甜蜜,却是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的。
君赢冽内心冷笑一声,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心内像压上了颗大石,唯有伸长了脖子大张著嘴,才能维持自己少的可怜的氧气,以至於不被憋死。
白予灏又说了几句,後面当然也说到了君赢冽,可君赢冽却已无心再听,只是攥紧了拳头,抿紧了双唇,甚至还咬出一丝血迹来。
动作有些明显,白予灏似乎知道他醒了,不由僵了一下,便不再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终於到了中午,白予灏看看天色,见他依然躺著不说话,便垂目想了想,道:“时间不早了,救人越早,我也就越能尽快回来,你在这里好好等我,安胎的丹丸我都放在了橱里,要是不舒服了,就去拿一颗。”白予灏极为细致地一一叮嘱,大到弓箭地图,小到碗筷茶壶,他都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只是君赢冽到底听没听到心里,这就是不为人知了。
“对了!如果肚子痛的话记得拿橱子里的东西,你好好等我,最多一个月,我一定会回来的。”白予灏静默半响,还是忍不住关切道。
其实离君赢冽预产明明还有两个月之久,根本不是他该担心的时候,但考虑到第一胎一般都会早产,白予灏盘算了一番,觉得还是应该尽快完事,提早回来。
白予灏犹豫好大一阵,才敢抬手抚上他的发鬓,接触的刹那,心中顿时被一股浓浓的伤感代替,离别在即,纵使白予灏自己,也是心中凄凄,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我走了,你好好的。”白予灏垂著眼帘说道。
君赢冽僵了一下,抖了抖睫毛,闭上眼睛。
得不到回应,白予灏忽然暗淡下表情,心里沈甸甸的,仿若别人敲击了一样,沈痛难言,慌张得厉害。
“我不得不去,只希望你能了解,过了这次,我便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想念了,他生死攸关,我不能置於不顾。”
君赢冽冷笑:“你是对他有情,所以才去救他。”
白予灏抿了抿唇,避开目光,低低答道:“是有感情,却不是爱情,我不是傻子,这些东西,还分得清楚。”
君赢冽嘲笑了一声,便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白予灏觉得有些尴尬,想想前几日他们还情意绵绵,可如今却因为这小小的一件事,又出现了分歧。其实他搞不清楚君赢冽为何如此偏执,只是去救一个人罢了,如果今日危险的换做了君赢冽,他更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这些,还是不方便与赢冽说罢了。
白予灏知道他强大冷漠,完美得根本不需要他的庇护,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男人领导著数十万的军队,强悍勇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以在他的心里,不论是什麽事情,赢冽都能完美至极地解决,自己一丝一毫的帮助,都显得多余。
可越是强大的男人,就越容易让人遗忘他的脆弱。
而关於後者,白予灏显然彻彻底底地遗忘了,所以在他毅然决然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莫大的危险与阴谋,正向著君赢冽,悄悄而来。
“赢冽,我走了,你……要保重……”
君赢冽听到他低低的叹息,然後是沈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厚重的大帐被撩开的时候,又是一阵冷风贯入,寒冷得让人悲伤。
空气很冷,冷得让人发颤,过年的暖意渐渐淡去,冬季的冰冷又从指尖毛孔悄然渗入,君赢冽窝在被子中,缓缓的,抱紧了身体。=米有留言……眼泪汪汪ing俺要罢工啊俺……打滚打滚TAT
醉莲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忽然一阵马蹄声,沈重有力的马蹄踏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沈痛迅速,坚定刺骨,一蹄一蹄,竟全都像踩在君赢冽的心上,尖锐刺痛,心凉彻骨,然後便是浑身冰冷。
那马蹄声似乎来到他的帐外,停了片刻,马背上的人也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没有进来,只是一拉马缰,调转马头,果断地飞奔开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终於再也听不见,片刻过後,久违的沈寂,才渐渐来临。
君赢冽闭上眼睛,松开紧握的双手,覆又躺了一会儿,才从床上下来。肚子已经不再难受,却浑身上下透露著一种不适感,慵懒疲倦,心力交瘁,却再不是从前那少年意气之时,不论如何伤害悲痛,却完全能找到自己,醉卧沙场,笑看风云,那一般热血沸腾的年华,也渐渐在这沈谧的时间中,不再复返。
君赢冽有些寒意,这寒意铺天盖地而来,似乎从四面八方渗入他的身体,有些冰凉,有些寒冷,纵使他本就生性冷漠薄凉,也不禁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意气风发之时,多少寒冷冰封,他不过挑眉一笑,好像再多的忽视与冷漠,不过都在他烈烈马蹄之下,不屑一顾,不可一世,莫不在他勾唇一笑中踩成碎片。
可笑的碎片飞扬在他的眼前,他无动於衷地勾起唇角,漆黑的眼瞳中平静死寂,锐利的冷芒折射出剑的锋利,冷冷地嘲笑身下那曾经避他如蛇蝎的人。
君赢冽不曾怕过寂寞,更不曾惧过寒冷,指尖的冰冷与寒意,本是他早该习惯的事。
可白予灏却是个意外,意外得……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君赢冽走到书案之前,大幅的军事地图铺开在宽大的桌子之上,上面荡了些细小的灰尘,显然是有些时日不看了,君赢冽愣了愣,不知想了些什麽,片刻抬手轻轻一扫,薄薄的尘土随著他的动作尽数飞扬起来,本来清冷的空气中,一瞬间有些模糊。
君赢冽轻闭下眼,深呼口气,片刻又冷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