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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那个是人家的剑,不是琴!
流水会忿忿不满。虽然,风筝的吟唱的确好听。流水听着,总会默默不语,坐到风筝的身边。
那是子夜四时歌啊。长久的相处以来,流水以他的性格悄悄的读懂着风筝。
金红的斜阳撒了风筝一身。
流水曾经用水草和布头捣碎了作成草纸,流水也把树枝削成薄片。几番加工,流水竟造出了一只简易的风筝,是被称作“屁帘”的那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风筝。
流水把它塞到风筝的手中:“送你。”
“这是?”风筝触摸到手中东西有粗糙的质地。
“风筝啊!就是放的那个风筝啊!”
风筝就笑了。
流水的流水剑,风筝的风筝玩具。真的是有些啼笑皆非的名字。
当时流水这样回答的:“没办法,谁让你叫‘风筝’的。”
风筝说:“因为在你昏迷的那些日子里,你一直叫着‘风筝’、‘风筝’的……而我又正好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流水听着风筝平静无辜的叙述完原因,脸“砰”的就红了起来。又逃了。
人生一辈子,沉睡三十年,清醒三十年。那从来只让他恐惧的风筝的梦,竟然也在时光的缝隙中一点一滴的变的叫他欢喜起来。就这样,流水又获得了一半生命。
在流水练完剑的时候,流水就带着风筝放风筝。第一次,风筝升上天,流水忽然觉得不妙了。他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对不起,我忘了你看不到。
风筝拉过牵引着风筝的线,兴趣盎然的说:“我知道,它正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呢。真羡慕。”流水就拽起线,在天陷的底下飞跑着,他奔跑的汗水流到地上,种下欢乐,收获喜悦。
那个时候,他和他都想,如果这样一辈子,也会是美丽的。
跑的久了,脚下发软,流水就收了风筝,抱住那个听着他跑来跑去的人。
那是很纯洁很纯洁的拥抱。
至少没有之后的事情就很纯洁很纯洁了。
风筝冲那个抱住自己的人转过头,无声无息的捧住他的脸。
“风筝?”流水唤他。
风筝笑了一笑,便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风筝的吻只是落在流水的嘴角,因为不能见物的双眼。流水傻傻的,心头到有几份可惜。那个把很纯洁的拥抱变成不大纯洁的人,却一早趁他发傻时跳出了他的怀里。
待到流水注意到,那人已经站在远处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一场醒来的梦,梦中的初醒。流水恍然大悟,叫了一声:“风筝……”
风筝听到他的呼唤,浅淡的笑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无端的,流水想到了这句诗。
流水是容易落入想象的人。
流水现在开始思考他和风筝的关系了。说是恩人,说是朋友,说是亲人,都不足以形容那种感觉。那么情人呢?流水想不清楚了。
只知道在那个不算亲吻的亲吻之后,他有了一种奇怪的变化。当他摸着梨花时,他觉得温温的;当他摸着风筝做的衣服时,他觉得热热的;当他摸到黄金时,他居然觉得冷的刺手。
他忘记了,他也忽视了。
涓涓若水流的感情,正在以一种水滴石穿的方式,流过两人之间,流成江河,源源不断。在流水用他特有的性格读懂着风筝时,风筝也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改变着流水。一天,一天。流水已非当年那个刚刚从地面上掉下来的少年了。
在现在这个流水的世界中,一切虚伪的外皮都在一点点被剥落,盛下的是日渐漫溢的真实。只需要一个碰触,就能了悟的最原始最质朴的真实。
于是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夜晚,漫天的云雾,逃冶而来的月光,楚楚盛开的梨花。
流水凝视着在梨花下偶然睡去的风筝。
浅浅淡淡的梨花深处,流水抚下风筝脸上的落花,低下身子,吻住了他。
风筝在流水展转的亲吻中醒来,这一次,的的确确的回应了他。
“我想,我喜欢上了你。”喃喃的,流水在风筝的唇边诉说。
那一夜的梦中,流水拥抱着一个人。拥抱着握住风筝的另一个自己。
……一转瞬,芳华落尽。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间的猴子们又来过两次。
前一次送来了盐、花椒和大米。喜的流水抱着风筝又蹦又跳,直呼万岁,他终于可以摆脱没有调料的煮梨和煮鱼了。抱着风筝时,冷不防一只猴子在他的大腿上啃了一口。流水呼了一声痛,擒着剑追着那只猴子跑,还说,风筝你不要劝架!今天我死活都要吃油煎猴脑!
后一次来,是在前一次来不久之后。风筝觉得奇怪,猴子们的两次拜访之间从来没有间隔那么短。
这次,猴子们送来的还是布。流水笑嘻嘻的接过,冲猴子挤眉弄眼,恩,看在你们知道我这个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年龄,衣服费的特别快,我就原谅你们上次的那一口。说完,还揉了揉自己的大腿。风筝被他们逗的开颜大笑,一切烦恼抛诸脑后。
流水说的不错,流水确实在长身体。
他从上面落下来时穿的衣服已经小了很多,风筝为他做的替换也有些紧张的趋势。
风筝就抱了布,准备再次大显身手。不过流水回忆起上次裁衣的经过,马上红了脸,说什么都不接受风筝的量体。到了后来,流水躲不过去,用绳子丈量好自己的尺寸,一根根给风筝送去。偷偷看了看风筝,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那一脸平淡是装出来的,反而言之,说风筝是在忍笑流水更相信。不过基于那江家小少爷自己做贼心虚,事实是怎么样,他就实在问不出口了。
掩耳盗铃也好,此地无银也好,隔壁王儿也好。反正我自己心里乐意,你管不着。流水对某某假想敌发出以上牢骚。
流水也常常做梦。流水的梦就像是自有生以来,一直追随了他的一样。无论在他什么样的心情下,无论在他什么样的迹遇下,都是若即若离的美丽。
不久之后的那一天,流水梦到有个不是他的他,举手指天,说——夜里,总是有人在一声声唤你的名字;低手指地,说——你听不到么?!
流水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那一天之后,风筝以他敏锐的感觉注意到了流水的异常。夜里流水会忽然惊醒,木桩似的坐着一声不发。风筝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没问。
白天的流水也注意到风筝的异常。风筝把原本要做衣服的布了拆了,开始缝缝补补。第一天还是个看不懂的雏形,后来越发明显了,风筝在缝口袋,有大有小的口袋。流水和风筝一样,也是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没问。
终于有一天,流水从梦中惊醒,大声喊了一声:“父亲~~~!!”
风筝才恢复往日的闲暇,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那个早晨,阳光是懒散悠闲的,云雾淡淡,风声幽幽。流水无端想到了风陵渡的四折《西厢记》。好一出相知相恋,终究是哀歌着——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西厢记》改自唐人传奇《莺莺传》,本是个悲伤的故事,淡淡的笔墨写来,写了一个痴情的女子,写了一个薄幸的男子。到了后来,经过历次演变,王实甫的版本一扫之前的黯然,这个故事才变的美好起来。可就算如此,流水却只看了四出,看了离别,没看到相聚,只知道那两个分手的人夜夜难眠,梦着对方。
流水愧对着风筝,终究说:“……我,还是得离开。我梦到父亲死了……”
风筝说:“好啊。可是你知道出去的路么?”
流水说:“我想过了。我只能从掉下来的悬崖上爬上去。”
风筝说:“爬悬崖?很危险吧?”
流水说:“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风筝就不说什么了。
风筝给了流水两个包袱。一个装着干粮,一个装着黄金,都是在之前就默默准备下的。风筝就像是预知了一切一样,把需要打点的打点好,当流水下定决心时,风筝早考虑了所有的需要。
流水凫着水,要从水边游到悬崖,再从悬崖底部上爬。爬过浓浓的烟雾,爬到属于流水的外面那个世界。
聚的毕竟聚,散的总要散,聚聚散散总是梦。上天定下的缘分一旦用尽,两个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最终还是要分别。
流水走的时候,每游一下,就回头看一眼风筝。不大的水潭,却如同宽广的海水,隔开了两个一同生活过的人。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风筝感觉得到流水的依依不舍,流水却只看到风筝坐在远处的梨花树下。
风筝坐在树下,玩弄着手里的落花,长长的头发地锦一般铺散开来。
花开花落的故事风筝听过很多,风筝又岂会不知?人间百态,就是一场花开花落,突如其来的一场风雨,便能要了梨花的命。
闭了眼,静静的听着花开的声音。
……花开的声音,还有流水的声音。
风筝的睫毛眨了眨,风筝的嘴唇也颤了颤。恍惚间一片水花飞溅的声音,于是无尽的黑暗中有个少年就向自己跑了过来。
一双手,一个哽咽的腔调。还有打湿了后背的泪水。
风筝淡淡的说:“你回来了。”
那个跑来的少年哭泣着:“我走不了!我走不了了!我……我已经……”
风筝转过身子,捧起少年流泪的脸。明明说要离开的人是他啊,哭的却像是被抛弃了一样。摸开泪水,摸也摸不完,那是个总是容易动不动就哭泣的少年……总是得让人照看着,从纷纷扰扰的俗世来,却蜕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小孩子。这样的成长难免叫人啼笑皆非。
风筝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少年的嘴唇带着苦涩的泪水依靠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
走不了了,就不要走了吧……
……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一切开始的很简单。似乎有天神在暗中推波助澜了一般。
流水的手放在了风筝的腰上,腰带落了下来。伸出手,想抱起风筝。却才发现,不知道是自己的年龄太小,还是风筝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弱不惊风,或者干脆是由于激动而使不上力气,那种简单的想法竟不能实现。
风筝不生气,大大方方的拉住流水,走回小屋。
那一路上,流水不停的偷看着风筝的表情。风筝往常淡淡的远山眉隐约有了一丝喜悦的气氛,将惯常的云淡风清一扫而光。似乎他的生命里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瞬间。为了这个瞬间,他熬费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熬的只剩下属于大自然的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感情。
感情是一件很容易叫人迷茫的事情。同样的,春天的花,夏天的蝉,秋天的月,冬天的雪;风花雪月与镜花水月都是很容易叫人迷茫的事情。
眼中外物太过纷繁了,总会迷失了生命的真谛。
风筝仿佛将他对虚伪外表的憎恨升华到了极至,以至于他激烈的扯开自己的衣服,迫切的想把原始的自己暴露在对方的面前。
流水有些目瞪口呆,他眼前的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