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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一样+by亦舒-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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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说:“我不介意,原价,可以吗?” 
她的手搭在以玛背囊上,志在必得。 
店员答:“这位王小姐可以退货,由你再次照价购买,不设退款,但可换取其他货物。” 
以玛把背囊里杂物通通倒出,那女子喜极雀跃,“巴黎都没有!王小姐你成人之美。” 
她欢欣取过手袋跳到男朋友身边,与他耳语。 
以玛看到那憨男友,心想:以后,你有得苦吃,正在窃笑,忽觉得那男子眼熟,停睛细看,呵,是他,是张亮,以玛怔住。   
錄入: 阿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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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女友却不是从前那个。 
只见他取出信用卡交店员,一边向王以玛点头示意致谢。 
他没把她认出来。 
以玛把杂物丢进纸袋,离开名店。 
那女子追上再三道谢。 
以玛说:“别客气,你付足价钱。” 
他不认得她。 
也许,是因为她的妆扮与前大大不同,可能,是因为她此刻信心十足,但以玛不希望是为着一支叫人敬畏的名牌手袋,张亮不敢认人。 
以码低头走到街上,长叹一声。 
她已无心购物,打道回府。 
一连好几晚,她一瞌上双眼,变看到张亮的面孔越来越蠢,终于,变成一只猿猴那样,不住吼叫。 
最令人惆怅的是,猿猴往往活得最好,他们没有终身配偶,吃饱之后,不住交配,把因子散播下一代。 
开学了。 
以玛坐在最后一排。 
她打量异性,男同学也端详她。 
全班一百二十多名学生,没有谁值得多看一眼,而传说中英俊的安德烈教授,已经戴着老花镜,即使穿着衣服,也知道他的肌肉已经松弛。 
她戴着一顶帽子穿宽松运动服在后排做笔记。 
仍然有男同学与她打招呼,见多识广的以码只是低头微笑不语。 
她颇享受这种清单平和寂寞日子,此刻,要及时交功课也不必劳驾男朋友,互联网上不知多少枪手,稿费一向不贵。 
不过以玛情愿笨拙但独家的发表她个人意见。 
大约过了三个月,第一次期考已经结束,袁姐急召以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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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来公司帮眼。” 
“我……” 
“ 帮我俩筛选新职员。” 
以玛意外,“啊,又准备营业?” 
“想来想去,还是每天到办公室有个细艺,否则,每天早上,不知何去何从。” 
“我马上来。” 
“感谢你,以玛。” 
以玛自嘲:升职做人事部经理了。 
到达公司,她好不意外。 
只见旧址正在大肆装修,袁姐分明打算扩张营业,把比邻单位打通,写字楼比从前大一倍,正中摆着一张原木大写字台,边缘粗糙,像一棵大树砍成一半,铺下平放当台面。 
以玛爱不释手。 
袁姐出来打招呼:“以码,过来这边看应征人选。” 
她打开私人电脑。 
“啊?!” 
以玛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以致额前凸出皱纹。 
照片里全是英俊年轻赤裸上身的男子。 
她看向袁姐。 
甘姐这时斟上咖啡,“是,以码,我们该做女士生意。” 
以玛呵哈一声。 
袁姐轻轻说:“新店启业,只招呼女宾,我们想过:第一,女士们也需要服务,第二,男职员若有闪失,那是他们活该。” 
以玛笑得打跌。 
袁姐又说:“但是,我自十二岁开始,就已知对男性没有兴趣,我不知何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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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最够吸引,所以要借你眼力。” 
甘姐说:“我与阿袁在一起已有二十年,以玛,靠你的法眼了。” 
以玛问:“一共多少人应征?” 
“三百余名,已有人陆续报名,我们已做好初选,这里一共三十人,我想,初步,十五名员工已经足够。” 
甘姐说:“以玛,照你看,可会蚀本?” 
“客似云来。” 
“以玛,你这样乐观。” 
以玛说:“试想想,连我都厌倦约会:互相试探,调情,勾引……为什么呢,浪费精力时间,他愿意了,又不知下次还来不来,他若拒绝,女性心灵弱小,难免受到若干伤害,开头明明洒脱,日久生情,人非草木,又变得拖拖拉拉,痴缠不已……” 
袁姐赞叹,“语气老到。” 
以玛继续:“来了怕他不走,走了又怕他不来……都不用做正经事了,今日,学堂里工程系与生物系的女生比男生多,谁有空寻寻觅觅,有就有,没有拉倒,但在这空挡里,如果还向往他们强壮体格,就会到天堂来。” 
袁姐大笑,“可要更名?” 
“天堂,就是天堂。” 
那几天以玛留在公司工作到深夜。 
装修工人一直在旁相伴,不停敲打钉。 
选男生不同选女生,条件更苛刻。 
除出卖相漂亮,到底也讲实力。 
周末一早,以玛又回到公司。 
甘姐买回咖啡招待装修工人,看到爱将,笑问:“你也不用废寝忘食,不眠不休。” 
以码回答:“这里最后十个名字,你可以开始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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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男子。” 
以玛讪讪承认:“是。” 
甘姐过来一看,“咦,全是西人,以玛,你有偏见,你的标准如何?” 
“第一,要年轻,但又不能太小,二十五至三十五岁。” 
“这点我赞成,第二点呢?” 
“体格比例要好看,宽肩胳,细腰,长腿。” 
甘姐咕咕笑,“以玛,你口气象男人。” 
以玛耸耸肩,“五官要细致,带点秀气,不可猥琐鬼祟,眼睛要闪亮有神。” 
“你说得对,可也不能完全是外国人。” 
“我喜欢欧洲男子,他们好像生下就为着玩,懒洋洋,漫无目的,得到玫瑰与葡萄酒已经够高兴。” 
“你得加几个东方男人。” 
“那么,排这个韩国青年吧。” 
“他正职是什么?” 
“运动员,筹取费用参加比赛。” 
“何种运动?” 
“游泳。” 
“以玛,如何面试?” 
以玛忽然笑,摊摊手,“光用眼力已经足够。” 
“这是一个难题,你与阿袁捱义气吧。“ 
“不,你与袁姐是老板娘,应由你俩出席。“ 
“以玛……“ 
以玛笑不可抑。“我还想活着出门回学校呢。“ 
甘姐看着打印出来的照片,也微微笑。 
以玛看着新办公室完成装饰,设计师是高手:简单,中性,运用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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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木材及许多拆剩建筑材料:哥林多式大柱由欧洲古董市场运返,私人办公室门是塔里岛手雕作品……美不胜收。 
袁姐聘请摄影名师替旗下职员拍摄造型照。 
以玛偷偷参观,袁姐一本正经像是在开班授课,以玛觉得好笑有趣。 
——“最重要是什么?” 
“安全套,千万不要只带一个,要预备整盒。” 
接着,像所有机构人事部经理,她请他们去做健康检查。 
那天袁姐对以玛说:“你的健康报告出来,情况良好,但心理医生抱怨你一发,每次去到, 
在卧榻睡上一觉,时间到了便笑笑离去。” 
“那是最佳心理治疗。” 
“有一次在梦中叫妈妈。” 
是吗,以玛不自觉。 
袁姐恻然,黯然低头。 
“以玛,你不如速速嫁人,养几个孩子,我最大梦想是与起码三名胖胖初生婴躺一床,逗 
他们嬉笑。” 
“这个梦想十分突兀,需要弗洛伊德解答。” 
袁姐说:“九月可以启业,我们会在互联网上发表广告。” 
两个主持人做事低调,以玛只见过其中一两个男生。 
他们打扮时髦如时装模特儿,高大英俊,斯文有礼,笑容可亲,全是打扮无懈可击,西服 
非常窄身,坐下时为礼貌起见,双手要放在身前。 
一日,甘姐向以玛出示预约名单。 
哗,二十张纸,密密麻麻,不过以玛已经猜到都会的确有那么多寂寞的心。 
一个星期三,活该有事,以玛发觉她把一枚电脑手指忘在公司抽屉,没有这管钥匙,打不 
进学校电脑,她得赶回去取。 
回南天气,墙壁已经淌水,天又阴雨,不知怎地,大堂没开灯。 
以玛一进门就听见抽湿机忙碌扎扎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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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陌生年轻男子大模斯样坐在深棕色真皮安乐椅上。 
以玛看到他完全愣住。 
以玛见过那么多异性,从未认识一个像他那样全身似写满性感两字的男子,他不似东方人, 
深棕色长发带着几丝金光,双眉两眼活脱像一支猎鹰,炯炯有神,晶光闪闪,瞪劳以玛看。 
以玛好不畏惧,坐到他对面,放下书包。 
那男子打扮不羁,留着一脸胡子渣,长发居然用一支头箍勒到耳后,烂布衫布裤,一双破 
球鞋,咳嗽尽管如此不修边幅,他的脸容仍然秀美,丰满嘴唇似笑非笑。 
也许,知道长得太漂亮,故此衣着特别疏懒,以免人家误会他女性化。 
以玛像触电一般,与他对望,似小孩玩不眨眼游戏,谁先眨眼,谁叫做输。 
以玛呼吸有点急促。 
他是什么人。 
他也来应征? 
大堂内气氛越来越紧张,绷得没有余地。 
忽然之间,那英伟的年轻人站起,迅速脱下外套,扔在脚下示威,又坐下。 
不知怎地,以玛接受他挑衅,她也霍地站立,剥下外衣,只剩两件棉衫。 
他盯着她看,目光炙炙,他不相信她是真人,五官别致与身段比例,都似东洋动画里美女 
造型,好看到这样,就有鬼魅影子。 
她双眼狭长,眼睑藏在折痕内,眼珠圆大一如婴儿,皮肤皎白,手足细长,坐与立,四肢 
似无处安放。 
他想脱口问:你是谁? 
但他以动作代替语言,他再次起身,把衬衫脱下,这时,他身上只剩下背心汗衣,举手之际,露出腋窝,与大篷汗毛。 
呵,以玛呆视,这样深厚的肢窝,可以供女伴的脸埋进一夜。 
她从未见过那么性感的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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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站起,也脱下衬衫。 
这时,她只剩下小小极薄胸衣,半透明可以看到轮廓,以玛双手撑腰,挺胸示威。 
他索性把背心剥下。 
只见他健美太阳棕胸上体毛像一层雾般密布。 
下一步该怎样? 
正在这时,大门嘭一声推开,甘姐走进,看到一对年轻男女脱至半裸僵持,“哗”地一声。 
“喂喂喂!这是干什么,大庭广众,衣冠不整,快穿上衣服!你俩几岁?” 
以玛即时披上外套。 
那年轻男子趋前:“Hi mom。” 
他亲吻甘姐额角。 
Mom,妈妈? 
以玛几疑听错。 
甘姐的儿子?以玛从未听说她有那么大的儿子。 
甘姐说:“我给那么介绍:这是我儿子璜卡洛斯,他一直住在西班牙标堡,他任室内设计,这间写字楼是他工作,璜,这是我的助手以玛。” 
呵原来是中西混血儿,怪不得拥有如此特别外形。 
“你们斗什么气?璜卡洛斯,你越来越长进了,与女性比赛脱衣。” 
袁姐进来听说嘻嘻笑,“以玛不一定吃亏啊。” 
以玛找到她的电脑手指,打算离去。 
但璜卡洛斯挡住她去路,他伸手替她外套扣好纽扣,但是双眼不与她接触,然后走开与他母亲说话。 
以玛问袁姐:“甘姐有儿子?” 
“多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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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是西班牙人?” 
“男友也是中西混种,她年幼无知,在天主教国家把孩子生下。” 
“幸亏如此,你看他多英俊。” 
袁姐好笑,“在你们眼中,最要紧是皮相漂亮。” 
以玛的心仍然咚咚跳,“他真性感。” 
“那也不用斗除衫。” 
以玛怅惘,“他是强敌。” 
“你们若能成为朋友,也可作伴。” 
“他知否甘姐的职业?” 
“阿甘不觉值得隐瞒。” 
“真好。” 
“以玛,他是个浪荡子。” 
以玛自嘲,“我一早值得没有人配得起我。” 
“你应找个殷实的读书人,嫁到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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