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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缓缓摇了摇头,这可如何是好……
抬起手,他轻抚着云翳有些冰凉的黑发,正待劝说时,一簇火烧火燎之感却顺着指尖窜进了心坎。
猛的抽回手,他看了看毫发无损的手指,有些莫名。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错觉罢了,之后的几日里,情况却是愈演愈烈,别说触碰云翳,便是远远闻着那身兰香,他也会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可偏偏便是这么个节骨眼上,云翳竟然病了,不能总在他身旁照顾着,让玉华既担心,又多了几分不安。
看着自己近日里疯长的指甲,耳朵和尾巴也时常抑制不住的现形,玉华坐卧难安,难道是……?不可能,这都多少年了,况且……
可再过得几日,他便不敢再滞留于云府了,越来越灵敏的嗅觉和听觉,让他即便隔着好几进院落,也能清晰的分辨出那味兰香气,听得清云翳哀声叹气的在榻上翻身引起的细微响动。
他抓住正愁云满布的小洛,有些着急的询问“小洛,云府在凉州,可还有别的宅子?”云府,他是一刻也不能待了,却又不能就此离去。
“有是有的,可……”小洛看着有些许奇怪的玉华“宅子很小,不过是临时住宿用的,就在城外的小荷池旁,很久没人去过了,怕是要打扫上许久了。”
“我最近……最近生了点病,怕连累了翳儿,你带我去那宅子,我先在那儿住上些时日,病好了,我再回来吧。”
看着玉华一脸的焦急,再想起近日里怪异的举动,小洛并未有任何的怀疑“真人病了?可要请谢大夫过来看看?你若是去了小荷池,没人照料,不如就在府中吧,不去见少爷便是了。”
玉华连忙摇了摇头“不必,我自己能治,此病需要静养,与其留在此处,不如找僻静处自行修养。”
小洛这才颔首“那行,我这就带你过去吧。”
有些懊恼的捣腾着碗中的粥,他终于缓下了那口气,吃了些东西。夜已经离开许久了,玉华也有些日子未曾来见过他了。
不知何故,近日里玉华总躲着他,虽偶尔也来看看,也从不靠近,远远打个招呼便离开了,而这三日,更是连影子也没见着。
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难道是因自己太过任性,惹恼了玉华不成?又或者……他终于遇到了李子卿么?
胸口处再次传来一阵熟悉的抽痛,他微埋首,不愿让一旁照料的小洛看出自己的懦弱。
“少爷,粥趁热喝吧,完了我给你取药去。”小洛见他蹙着眉头,还以为好容易吃上两口的云翳,又打算就这么将粥放凉了,急忙劝道。
“嗯。”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东西,总还是要吃的。
他含住碗沿,一口气将粥水喝了下去,小洛这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小洛,”将空碗放在榻前的凳子上,他终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几日都没见着师父过来,他……去哪了?”
小洛俯身拾起碗具“他病了,说是怕累着你,而且需要静养,所以前日搬去小荷池的宅子里去了。”
“他病了?”云翳扬起头,有些着急的看着小洛,他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呢?
点了点头,小洛继续说道“真人说他自己能治,需要安静,所以才搬了过去,待病好了再回来。”
“他病得重么?”竟然是怕连累自己,他还误会了,心里一阵难过,又十分的担心。
“到看不出有什么病痛,只是有些奇怪,应是没什么事。”擦了擦凳子,小洛才转身离去,口中还喃喃的念着“这天一也真是的,什么时候不好有事儿。”
听得此话,他轻捂住发疼的胸口,仰头靠在了身后的床柱上。
'夜,你到底……'
赤炎灼玉,烈火焚心,往昔莫忆,境同人易。
他已迈不动沉重的步子,扶住路旁一株玉桂,不住喘息。尽管小洛一再阻拦,他仍旧偷跑了出来。
小荷池,便在凉州城外不远处,虽称之为池,却是一处不小的湖泊,因湖里遍布的荷花而闻名,夏日里总聚着些文人雅士,渐渐地,普通人家也喜好到此游玩,于是,湖边便建起了几处茶楼,客栈。
也有几户有钱人家,在小荷池旁建了别院,至夏时分,便自城中移居湖畔,听风赏月。以往云家也有那么一进小院在此,只是自云傲过世之后,便再没人到过此处。
才退了热的云翳,压根放心不下独自待在小荷池的玉华,秋日的湖边阴冷潮湿,哪里是适合养病的地方?
他裹了裹身上的袍子,冷风从领口不住的灌进了身子,凉得他直打颤,看着不远处只剩下些发黄荷叶的小荷池,他深吸了口气,再次缓缓向别院行去。
原本不过能勉强走上些路,又逢大病初愈,这不远的路,就这般停停走走,他竟也走了快两个时辰。
踩着已被黄叶铺满的旧石板路,他终于行至了一户不大的院落前,这进小院修得别致小巧,少了许多云府的官宦富豪之气,多了几分文人墨客之息。
看着紧闭的一人多高的木门,他没来由的多了几分不安,不知玉华是否安然无恙,也不知玉华是否欢迎自己。轻敲了敲门,他立在门前,风肆意的卷起他脚边的落叶,再抛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屋里毫无声息,待了半响,云翳心中的恐慌越发浓烈,他将耳朵轻贴在门上,仔细的听着动静。
'师父该不是病得厉害了吧?'
“你来这里做甚?”忽而,玉华有些冷漠且带着些责备的问话从屋内传来,吓得他急忙退开了两步。
“我……我听小洛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虽稍宁了心神,可那斥责让云翳止不住的担心,玉华是真被自己给惹恼了么?
“并无大碍,你回去吧。”似乎并不打算让他进屋,玉华连门也不愿开。
“师父……小荷池不宜养病,回云府去吧,我病好了,没事了……”不知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玉华确有些不悦,语气中总带着些冰冷的气息。
“不必,我需静养,你回去吧。”依旧是命令般的口气,不带任何回旋的余地。
不再做出回应,他呆立在那不过容得两人同过的木门前。
'师父……果真是生气了么……?'
他走了两个时辰才到了这儿,玉华却连见也不愿见他。
“师父……”
“回去吧。”
秋日里的寒风总是沁骨的,虽不如冬季那般冰寒,却带着些莫名的凄楚,卷得人心底泛凉。一片刚离了树梢的叶儿落在身边,带着些水的冰凉——这有些阴霾的天空也止不住的落泪了,渐渐在远处的湖面上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细小的雨珠浸润了他的青丝,他白色的袍子,他有些疼痛的心。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下颌流进了衣领,一丝冰凉,一丝灼热。
这不过是早已料到的结局,却又何必再做执着。只是那理,他分得分外清楚,却如何也挪不动步子。他只是怔怔的楞在门外,任凭雨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许久,他已有些分不清时间了,只知道雨是一直在下着的,而门,也终究是掩着的。他埋首,看着脚边已拉得有些长了的影子,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些透亮的水珠,不知是雨,还是泪……
忽而,漫天的雨水竟顷刻间便失了踪影,眼前是一袭净白的袍子,他扬起头,才见着满目愁云的玉华,为他撑着伞。
“拿着,回去吧,记得换身衣裳。”将伞递进他凉得惊人的手中,玉华转身,正欲离去,却被他紧紧拉住。
“师父,我……”怎样才能挽回这局面?怎样才能让玉华不嫌隙自己?他脑子中飞快的掠过许多莫名的想法。
“快回去吧。”
“我要《平阳志事》。”
玉华这才回过身,蹙着眉头“你要那个作甚?”甩开云翳仍旧拉住他的手。
“我……那书里,兴许会有他什么线索,我再仔细看看。”心里敲着鼓,他只是不希望被玉华厌恶,为此,他愿做任何事。
“你现在无法用术法。”
“我只看天运年间的事儿,奉祀的……待你病好了我再看吧?师父……”
略犹豫了一番,玉华才从怀中取出了《平阳志事》——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将那书贴着心口保存着,舍不得离了它半步。
将书给了云翳,他再次淡然说道“行了,回去吧。”
转身回屋,掩上门,便再没了动静。
又站了会,他才悠悠转身,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向凉州行去。
片刻之后,嗅得那味兰香渐渐消散在雨中,玉华才算松了口气,捂住忍得有些苍白的脸,一丝淡金色的光芒自指缝中显露出来。
待小洛再见着云翳时,已吓坏了。他全身的衣服早已湿透,人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回去自然是免不了再度旧病复发,卧床歇息了好几日。
总放心不下的墨夫子,好容易才寻着个借口到云府看他。拂着他的额头,竟还有些烫着,止不住的担心,这小子,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
“夫子”看着墨夫子唉声叹气的模样,云翳心里极难过,这本该是他自己的事儿,却总让夫子操心“学生没事的,歇息两日便好了。”
微颔首,墨夫子并未对他说些什么——玉华和夜魉的事儿,他都从小洛那儿听说了。
“对了,夫子”似想起了什么事般,他忽然扬起头,对上墨夫子心疼的眸子“夫子可知泉县,泾州,署安,翎县,瑞天这几处城守近几年的调任?”
“这几处,近两年都调任得十分频繁,闹出不少的事儿……”他顿了顿,神色中带了些锐利“这些事儿,你还是别管了,即便想管,也管不了,这桉国……怕是要不太平了,再过些日子,你便随你师父走吧,别再留在这是非之地了。”
微含着笑意,他摇了摇头“夫子曾言,奸佞丛生,扶君而不正,智者不智,贤者不贤。如今君正而不扶,是作何道理?”
“力所不及,避而远之。这世事,当量力而为。此事并无你插手的余地,还是早些随你师父去了幽狐国,妥当安生吧。”
“夫子……你我明知,这五处,原是顺京最安全的屏障,如今却为奸贼所获,做了困兽的牢笼,又怎能袖手旁观?”
墨夫子连忙捂住了云翳的口鼻,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窗外,并无任何人影,这才松了口气。
“此话不可乱说,当心隔墙有耳。你先歇息吧,老夫去你师父那儿问问时日。”不待云翳再说话,他便起了身,离开了小屋。
看着墨夫子离去的背影,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师父哪里还肯带他离开,况且,张则俊的野心之大,加之心狠手辣,尽管当朝天子已然察觉到了异样,可想要力挽狂澜,却并非如此轻易的事儿了。
他将被子又拉紧了些,轻抽出搁在枕下的《平阳志事》,看着封面上那娟秀的字迹,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难过。张则俊的事儿,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的,先趁着有空的档,看看书吧。
又是那幕凄楚的秋色,他随着李子卿,轻贴在玉华温暖而宽厚的怀中,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那气息让他倍感安心。
只是,那般的温暖,那般的溺爱,却仅仅属于李子卿,永远只属于李子卿。
又至了夜幕时分,他听见李子卿在师父耳边轻声说道“徒儿只怕走得早了……不能给师父留下些什么……师父不要怪我才是……”
如若能哭泣,他已流下了眼泪。许多年前,他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