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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朝廷无关。尤其是现在,我的势力渐长,树大招风,当他专注于我的动向,你那里自然成了盲点。
我看着手中的玉瓶道,就算不会致命,毒依然是毒。对父王用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然。淳点点头,反逆重罪,按大宣律,当剐。
就不怕我去揭发吗?
难道你忘了?提出合作的人是你。且不论你有无凭证,若我真的倒台,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只是不明白,你早已是朝中第一红人,未来的重臣,即便不参与这场争斗也能坐享其成,执掌朝中大权。可你却甘愿冒大不韪,不惜背负被凌迟的风险,也要夺取帝位。原因何在?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只因我要的,只有当我爬到大宣的最顶尖时才能得到,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给我。
父王和隆也不行?
不行。
从淳的言行来看,这不象撒谎,也不象刻意做戏,暂时可以放下他故意诱我入套的忧虑,然而我心中的疑惑却恣意膨胀。
淳到底要什么?能让他赌上一切也要换得的究竟是什么?
我一边想一边不动声色的笑着,把玉瓶收进怀里,告辞离去。
再次见淳是在三日之后,这三日中天枢和霜琴想尽一切方法探查可以下手的机会,然而父王的饮食起居却出奇的谨慎小心。天枢告诉我,普通人虽感觉不到,但习武之人立刻能察觉殿中暗伏高手,这些影卫故意放出气息,便是为了威慑心怀不轨之人。以天枢目前的身手,对付一个已是吃力,更不要说瞒过这些人暗中做什么手脚了。
既然盛德宫内找不到机会,便只有在宫外下手。
父王每隔四五天会去他宫临幸,然而从来都是用过晚膳出发,天不亮便回来,依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唯一曾经让父王破例的是永宁。
尽管父王对他的过度宠爱让我觉得更像在故意做戏,但不可否认,他对永宁的态度的确不同于其他人。
我叹道,只是又要到哪里去找另一个天下第一美人呢?
淳却不接话,只盯着我看。
我有一种极坏的预感,皱皱眉头,问,你看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和永宁侯有三分肖似?
我料定他不打好主意,冷笑道,三殿下真会说笑,永宁侯和我,一个是天上的凤凰,一个是地面的走兽,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又如何能抵得上他分毫?
若是将你的五官拆开,的确没有一处能和他相提并论,但凑在一起,却隐约有相似之感,就好像用同一处风景画两幅画,一幅工笔,一幅写意。写意的自然不及工笔细腻精致,可意境却是相似的。
他道,但他那张脸终究是假的,掩不住他本身的气质,你们的气质神韵截然不同,当时不会有人察觉这种相似,而现在他不在了,只有那幅“天下第一美人”的画卷留了下来,方才回想起来,自然察觉到了。
这又如何?
他有些恶意的笑,你说呢?
我反驳道,我虽失去记忆,父王可不曾。
既然本就毫无血缘,你又正好失去记忆,他乐得顺水推舟。
他看似志在必得,我心里却惊得说不出话来。
淳这样句句紧逼,只为迫我慌乱,可他却忘了现在的姬绍熙早已不是当日的少年,此时此地又怎会轻易示弱,听他摆布?
我冷笑一声,板起面孔道,三殿下可是早已胸有成竹,不惜和在下决裂?
此话怎讲?
其实以三殿下的势力,真要在这大宣境内找到一个和永宁侯容貌相像的人也并非难事。目下如此刁难,怕是故意的吧。若我当真答应,事成之后,你又如何向隆交待?还是,你本就准备拖我下水,好叫他看清我是何等货色?
他笑笑,哪里哪里,只是许久不曾听你说笑,一时兴起,说来玩玩罢了。
我也大度的笑了,原来如此。
心下却了然,只怕他真是这样打算的。
整个冬天淳都在派寻找与永宁相似的人,而我则安安分分的当我的侍卫。
这一年的寒冬更胜以往,萧索在整个大宣宫中疾驰而过,随处可以嗅到困倦的气息。
盛德宫内的炉火太温暖,却又太安静,就连父王批改奏折时也免不了瞌睡起来。
于是父王做了一个决定,每晚都叫乐府的班子过来,边听善才们奏乐边看奏章,自然也就不会瞌睡了。盛德宫中更因此而多了几分生机。
那日乐班弹奏完毕退下时辰已经不早了,父王却依然没有倦意,只出神的想着什么。
我恭敬的站于一旁,过了好半天,突然听见他唤我的声音。
小喜,方才的曲子你觉得如何?
小喜虽不通音律,却觉得十分动听。
父王突然笑了,你果然不通音律,所以才听不出那琴师弹错了音。不过这也不怪你,他本该转徵调却不小心转了羽,虽然事后补救,但在我听来还是略显生硬了些。
我毕恭毕敬道,陛下日理万机之余,竟如此通晓音律,叫小喜实在佩服得紧。
他道,我八岁开始习琴,虽是为了修身养性,但到十六岁时宫中能出我右者已经是少之又少,父王母后比起乐府那些琴师,更爱听我弹奏,那时宫中的人提到我的琴艺无不交首称赞,只有一人不以为然。
竟有这样的人?是谁?
他是我的胞兄,唤名曦。
那他必定琴艺高超?
父王摇摇头,不,他弹得很糟糕,非常糟糕,可他自己却听不出来。他的琴声会让所有人在第一时间四散逃开,但大家都喜欢他,不想伤他,所以没有人告诉过他。太傅也总是在他拨了几下弦后,赶快违心的夸他弹得好,可以停了。
就这样,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弹得有多差,自然也不会知道我弹得有多好。他这个人虽然对别人都很温和,整天笑呵呵的,对我却总是摆出兄长的派头,什么都故意让我,好像不让我就注定会输一样。我那时不服气,别的不敢说,若论音律,我不知要比他强上多少倍。
所以我们相约比试一场,但宫里人从来对他偏爱,一定不会判他输,于是我们便偷偷出宫去了。
那时都城里最著名的歌姬名叫司虹,据说她不仅有副好歌喉,更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原本只卖艺不卖身,却不知为何摆下一个擂台,扬言若有人琴艺超群,便委身于他。我和曦听闻消息,自然也去了。
我奏一曲“凤求凰”,台下所有人听了都不禁拍手喝采,我本志在必得,却听见帘里传来“离骚”的曲调,曲毕,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竟有人潸然泪下。我自知输了,只等曦弹完,便要和他一同离去。谁知曦才刚拨弄了几下,那司虹姑娘便道,我输了。说着便邀他进帘内一叙。
曦的人缘一直很好,只因他待所有人都彬和有礼,他待女子尤其好,宁可杀了他也决不愿眼睁睁看着她们受到分毫伤害,所以,女子们向来容易喜欢上他,这个司虹心动也是自然。若非如此,单论琴艺我又怎会不及曦?
我一气之下回了宫。几日后他来找我,说这场比试是他输了。我本就不满他处处故意相让,刚要开口发作,却听见他说他知道自己弹得极差,太傅实在是怕这魔音灌耳,才总是夸他,好叫他早些住手。说不定司虹姑娘也一样,听不得他弹,只得认输了。
他虽如此说笑,我却知道那歌姬定然是喜欢他的。
自这以后我便很少弹琴,因为我知道,即便自己弹得再好,也无法胜过曦。
父王说完,叹了一口气,起身歇息去了。
我禁不住揣测,曦既然深得人心,就是对父王地位的极大威胁,自然留不得。可见当年他被斩杀不是因为什么恶灵附身,更不是什么简单的情杀,这一切怕只不过是父王故意玩弄的手段罢了。
然而,父王的叹息里又隐约有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淳那边却迟迟没有进展。
我不是不明白要找第二个永宁绝非易事,然而长此以往下去,难保他不会以此为借口,旧事重提。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闯了进来,当年永宁既是易容,现在又为何不能再找个人装成他的样子?
我知道淳担心找来的人不听话,现在有了易容的法子,只要挑个最忠心耿耿的手下便行,自然少了事情败露的后顾之忧。
至于施术之人,青茗原本是最佳人选,我却担心将天玄门牵扯进麻烦之中,更何况她现在只怕还在江湖中四处闯荡,开尽天下人的玩笑。
我问天枢,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他笑,易容术若要精通虽不容易,却也不是什么不外传的武林绝学。
你的意思是,你也会?
略知一二。他道,傲雪山庄的典籍中有不少是当年围剿青家得来的,青家向来擅长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自然少不了关于易容的书目,我小时候闲来没事看过一些,经常化成下人偷溜出去。
我松了口气,既然你会再好不过,我这就去告诉淳。
只是……
只是?
只是有个坏处。盛德宫中皆是高手,目光锐利,若以此方法接近你父王,为避免形迹败露,切不可换洗面皮。然而,易容所用面皮无法透气,若历时久远,底下的皮肤必定开始溃烂,待到取下时,原本的容貌只怕早已面目全非。
我皱起眉头,面目全非?……可我却记得永宁摘下面皮后,一切安然无恙,若按你的说法,他混入宫中这么久,于原本的容颜又岂会毫无损伤?
天枢疑惑,当真有这种事情?若能看到那块面皮便能解决一切,不知现在何处?
应该还在淳的手中。
我们当下兵分两路,我去淳处要当年的面皮,天枢则出宫回傲雪山庄查些东西。
我见到淳,告诉他可以用易容的法子,叫他尽快决定人选,然后借口需要参考,问他要来了面皮,揣进怀里匆匆回宫。
仿佛隐约间,嗅到了一些我不曾料想过的东西。
天枢那日很晚才回宫,颇为劳顿。他接过面皮,仔细的看了很久,最后笑了,道,果然不简单。
天枢解释道,这面皮造得极为精巧细腻,且有气孔,细如发丝,遍布均匀,估计这便是防止皮肤溃烂的关键。只是这么多又这么细的孔绝不可能人工戳就,估计是在造这面皮时用了什么特殊的工序。
特殊的工序?
我也不知道。青家典籍中虽然有记载,这几页却被人撕去,只隐约看见“影骨舍”三个字。我猜,应该是和“影骨舍利”有关。
从来只听说过真身舍利,影骨舍利又是什么?
为防止被盗,真正的舍利通常安置于地宫之中。放在外面供信徒参拜的那颗便叫做影骨舍利。
那么栖霞寺的正殿中央安放的也是影骨舍利?
正是。
听了天枢的话,过去的记忆重新被搅动,我迅速的想起那年与百恭出宫,恰好碰上青茗盗取舍利,我那时奇怪司鸿明知是假却不加劝阻,但如果他们本就意在这影骨舍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