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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谦胡思乱想得太多了,就此打住!他也就是纳闷,别人穿越到古代,几年时间能弄出飞机大炮来,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
史可法也想了半天,终于向赵谦说出了盐帮和青帮的内情。
史可法道:“盐帮和青帮,皆为不法之徒受暴利所诱,做盗贼之事,并无不同。下官倒是察访到其中差异:盐帮言利,青帮言义。”
赵谦略有些惊讶道:“这么说来,青帮所为侠义之事?”
“非也。”史可法摇头道,“利义之事,他们只是言,非所为也。再说,所谓侠义之事,将王法置之度外,与先贤之义相悖,自太史公《史记》以下,正史未有为侠作传者也。”
“宪之所言极是。”
史可法低声道:“盐帮结交显贵,此中关系复杂,多以利往。青帮所言义,违抗官府政令,言为民做主,实则亦从中牟利,引起官府诸同僚忌恨,视为眼中钉。奈何青帮之徒行踪诡秘,缉拿困难,官府便拉拢盐帮,以为爪牙,对付青帮。”
赵谦恍然大悟,执礼道:“听君一席话,收获颇多。对了,我来的时候,被海盗伏击,难道青帮言义,却勾结倭寇?”
史可法道:“下官不知。下官以为,未必如此,李林贵的生意,做到了扶桑和朝鲜,船只在海疆与倭寇结怨,也不是不可能的。”
“有道理!我得宪之相助,诸事迎刃而解也。”
史可法作无可奈何状。
赵谦笑了笑,说道:“宪之功劳,本官定然牢记。宪之也不必过虑,本官以穷秀才出身,做到今天的巡抚,仇人无算,什么风浪没见过,并非就走投无路。”赵谦若有所思地叹道,“锦上添花,怎抵得上雪中送炭那!”
史可法一想,赵大人所言不差,想到杨阁老都倒了,赵大人还稳得起,不能说没有一些手段和门路,说不定这赵大人正是自己擢升的好机会。没有权柄,什么抱负志向都是免谈,史可法并不真的迂腐。
想是这么想,史可法却有些愤怒道:“如果大人将下官看作专营之人,恕下官高攀不起,停车!”
“哎呀,别!”赵谦急忙拉住史可法,“宪之是什么样的人,我岂有不知?宪之大公无私,高风亮节,帮我绝非是为了个人前程。话说回来,如果我所为祸国害民之事,宪之会帮我?宪之不为自己考虑,我有感激之心,为朋友考虑一点难道有错吗?”
赵谦一席情理,把史可法的“气”给消了,坐回了位置上。这时车停了,赵谦撩开帘子一看,原来是李府到了。
两人下车,立刻就看见李林贵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隆重迎接。赵谦有些惊讶,没想到李林贵这样一个商人,消息这么快,赵谦心里有些犯凉,看了一眼赶车的马夫,那是孟凡的心腹侍卫,马车旁边负责赵谦安全的孟凡,带的也全是心腹,刚才在马车上的谈话应该传不出去,赵谦这次略放心下来。
“啊呀!赵大人亲自造访,草民怎么担当得起呀!赵大人一到,草民陋室,蓬荜生辉,快,大人快请入内用茶。”李林贵满脸逼真的表情,场面话说得是既流利又老练。
赵谦进门那瞬间,李林贵亲自俯下身去,撩了一把赵谦的长袍下摆,生怕门槛拌着赵谦似的,这个动作,令赵谦想起了罗财主,现在罗财主,不知在阴间做鬼,还是投了胎了,赵谦心里一声叹息。
赵谦没有说话,故意作出一副冷面无私的表情,先给李林贵一个颜色看看,别以为认识老子,就可以不掏银子了。
“大人,南边天热,您快进屋,屋里新换了冰块。”
“李老板有心了。”赵谦冷冷地说了一声,走进院子,就看见那个可爱的李香君蹦了出来,先“呀”了一声,随即像春天的小兔子一般蹦到赵谦面前,“大叔,你真的来也呀。昨晚妾身还以为大叔是随便说说的呢!”
面对这样一个可爱天真烂漫的美女,赵谦的脸怎么也绷不起来,微笑道:“我言而有信吧,呵呵。”
李香君的两个大眼睛笑成弯弯的月亮,全身上下,给人心情很好的感觉,赵谦还真羡慕起李林贵来了,收了这么一个义女,每天看着养眼不说,所谓近朱者赤,她的好心情必然会影响身边的人。赵谦心道啥时候老子也弄个女秘书去。
“君儿,给我回房去!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李林贵斥责道。
李香君马上翘起了嘴巴,“大叔是来看女儿的,又不是看义父的,那么凶做什么嘛!”
李林贵哭笑不得,忙对赵谦躬身道:“大人见谅,小女真是越来越没管教了,子不教,父之过……”
“算了,李老板不必自责,本官岂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赵大人请。”
李香君又说开了:“姐姐做的冰镇酸梅汤可好喝了,大人,妾身这就去给你盛一碗。”
赵谦这时又想到了那个只见背影不见真面的李香兰。
李林贵跟在赵谦后面,执礼甚恭,请赵谦坐了上首,叫人看茶。不一会李香君盛来了酸梅汤,这炎炎夏日,赵谦喝着十分顺口,赞不绝口。
李林贵又和赵谦聊了一番风土人情,天南地北,没完没了。赵谦突然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道:“李老板,本官今日前来,是有政务要办。”
“大人请讲。”李林贵这才停止了长篇大论。
赵谦坐直了身体,“本官奉旨巡抚浙江,众人皆知,为清理课税而来。此行关系西北三军将士粮饷,关系大军进退,非同小可。敢违法抗税者,本官有皇上御赐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赵谦先就将事情的严重性说了出来,让李林贵知道好歹。
李林贵思虑片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草民虽身在商贾之间,朝廷兵马既缺粮饷,草民愿意将这宅子卖掉,捐作军饷。”
赵谦看了一番李林贵,心道果然不是好说话的主。也可以理解,要别人拿出几十万量税款来,那就想到于叫一个公司拿几亿出来,好像没有多少商家是心甘情愿的。李林贵知道自己要是一毛不拔,赵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说捐,捐有捐的好处,一则捐多捐少自己情愿,二则捐款得了名声,而且不会有拖欠税款的口实。
这座宅子的价值,也就几万两,完全无法满足赵谦的要求。何况捐的话,其他茶商也会依样画瓢,赵谦这收税就成了募捐了。事实证明,募捐的效果并不好,京师皇太后带头捐那一次,就没弄到多少银两。
赵谦站了起来,摸了摸屁股底下刚刚坐过的椅子,感叹道:“啧啧,好木头……听说李老板的生意都做到扶桑、朝鲜、南洋去了,生意不小哇!”
“哪里哪里,摊子大,开销也大。”
赵谦突然转身看着李林贵道:“去岁李老板纳的茶税只有三千两,真的只有这么一点?”
李林贵怔了怔,道:“草民一向循规蹈矩,守法经营,官府有据可查。”
“官府并没有看到所有的账册!”
李林贵一换百依百顺的态度,有恃无恐道:“有些账册,就算草民敢让官府查,官府也是不敢查的。”
段六 万事开头难
李林贵的脸色说变就变,他盯着赵谦,一字一顿地说:“草民身为大明的商人,非草民隐瞒帐目,请大人明鉴!”
他的眼神、表情、动作,无一不是在向赵谦表示着后台之大,事情之严重。
赵谦顿了顿,哼了一声:“李老板也要清楚,本官乃皇上亲封御史,两浙承宣布政使。我大明境内,还有比皇上更大,还有连皇上也查不得的帐目吗!”
李林贵怔了怔,打量了一眼赵谦身上,心知其人有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惹恼了他,一剑砍了,倒霉的替罪羊还是自个。李林贵心道莫非这个赵大人是个二愣子?硬是要往自己身上惹麻烦?李林贵口气软了一点,沉声道:“草民采办贡茶,有些帐目,是别人在管。”
李林贵特意提到贡茶,他说的那个“别人”,自然就是太监卢九德了。
赵谦摸了摸身上高启潜给的那块玉佩,心下犹豫。他不能完全信任那帮子太监,看了一眼李林贵道:“除了贡茶,李老板经营如此大,茶税岂止数千两?几十万两是有的吧?听本官一句劝,结清其他税款,心中坦荡,晚上也睡得好不是?你我本是患难之交,本官并不想和李老板过意不去。”
李林贵心里烦躁,几十万两,说得倒是轻巧,这银子是天上掉下来,地里捏出来的么?再说李林贵听说赵谦此次南下的任务是筹集两百万两军饷,莫非这赵谦就盯住了老子,想把老子整死弄那两百万两银子?
“巡抚大人,给您交个底吧,草民上交的税款只有多,没有少,有些是以另外的方式上交的,草民心里踏实得很。”
赵谦心里窜起一股子怒气,“是什么样的方式?”
“这个……您还是问卢公公吧,他老人家最清楚。”
旁边坐着的史可法怒道:“大人问得是你!”
赵谦忙叫住史可法,“宪之莫要动气,既然李老板想自个抗着,咱们多说无益,宪之,咱们走!”
李林贵心里一慌,举起右手,想留住赵谦,但却不知道留住他该说什么,李林贵的手举在空中,满口无言。
送走赵谦之后,仆人进来禀报道:“东家,黄掌柜来了。”
“快叫他进来。”李林贵心里焦躁,正缺个商量的人。
不多一会,黄掌柜就来了。黄掌柜五十来岁,长得身宽体胖,中过秀才,识文断字,胸有谋略,早年便跟随李林贵,一二十年了,是李林贵最信得过的人之一。
黄掌柜见了李林贵,拱手执礼。李林贵屏退左右,说道:“刚才新任巡抚赵大人来过了,他想要从我这里要几十万两茶税。”
“几十万!这个赵大人胃口不小啊。”
李林贵道:“他缺得是两百万!张口就是几十万,老夫没有答应,就把卢公公搬出来,把他给打法走了。”
黄掌柜摸了摸山羊胡,道:“既然巡抚亲自登门,恐怕赵大人不会善罢甘休。东家,赵大人要的银子,是茶税,是做军饷用的,咱们能不能以礼金的形式送赵大人几万两银子?让他找别人要税款?”
“树大招风。”李林贵啪地一声甩开扇子,“这一次,给他好处,咱们可能也过不了这一关。老夫听说赵大人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筹不到军饷,脑袋就得搬家。脑袋都保不住,他拿银子做什么?”
黄掌柜掐指算了算,说道:“前些日子,官府的人,宫里的人,都给了孝敬,咱们并不宽裕,要是再支出数十万两银子,那去朝鲜那艘茶船……”
李林贵瞪了黄掌柜一眼:“这事不要瞎嚷嚷,小心隔墙有耳……赵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还不甚了解,就是给了他要的茶税,到时候翻脸不认人,又找咱们查账,那可如何是好?”
黄掌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今天这事,得向卢公公通报一声,看卢公公怎么说。”
“黄掌柜所言极是,你马上派人过去说。”
“好的,东家,我这就去办。”
赵谦回到巡抚行辕,一肚子怒气,他没想到一个商人,也敢如此嚣张。韩佐信见罢说道:“大人,咱们要不要去会会卢公公?”
赵谦坐了下来,沉吟片刻,道:“先不急。陈督师尚未布局调动兵马,再说前期所需钱粮,由内帑和地方支出,咱们还有时间。”
“大人沉得住气,事情总有转机。但李林贵那里,大人切不可松口,江南大贾,多与官府有关系,李林贵的事情是一个表率,如果没有从他那里拿出银子来,其他商贾,也就很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