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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竟会是真的在伤心么?
盛大悲情剧演到高潮,忽有兵士怯生生来门前禀报:“报。有人来到营前,非要见古大将军。”
“什么时候了?!乱棒打走!”
那兵士不敢再说,也不离开,面上十分为难。
“可问了是什么人?”吕公浪问。
“是,有信物转呈。”那兵士连忙把一块玉佩递上。
吕公浪接过一看,沉声道:“速速请进来!”
很快,人来了。
弘华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为什么兵士会难以驱逐。
来人一身白衣,看不见面目,身材娇小。
她匆匆进门,弘华仿觉是一团光华从眼前飘过。
她近床前忽然停步,揭去头巾。整个浑浊的房间骤然清亮起来。
弘华心中一宁。
来的哪里是一个人?分明是一株兰花。
她的身旁仿佛不能容许其他污浊的人站立,人们都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
她到床边跪下。
李图看了她几秒,松开握着的手,让给她。
古八荒的动静已经渐渐衰弱了,但仍旧狂躁不安。
她荏弱的双手不能压制他。她只是努力地伸出手,柔柔抚摸他的眼睛、鼻子、嘴唇、脸庞、肩膀、胳膊、手……
不知他意识到了什么,古八荒挣扎的躯体一点点安静下来了。慢慢的放松、柔和。
弘华突然觉得他身上的死气一扫而空了。他圆睁的双眼依旧涣散,却仿佛漾出一种宁静的光彩。
那女孩儿嘴唇轻动,反复地念着一个词,却没有发出声响。
弘华感到难过。
他终究,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女儿已经长成了何等可爱的模样。
万幸,在最后的时刻,他终于得到了他原本不屑一顾的安宁。
古八荒的传奇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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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古悄息。”
悄息?
他还能取这样的名字?她看错他了。
不过,他原本就不喜欢被人看透吧?
弘华本来觉得这身红衣裳很好看,没人注意时还可以臭美一把。谁说她弘华做不了美女?美女是什么?不就是打扮么?
现在看着这一身雪色的女孩儿,忽然觉得自己象个唱大戏的。
“我叫弘华。”
“红花?你的名字很好听。”
弘华翻白眼。
红花就红花吧。比“婷娥”好,听着比较有反应,不容易弄错。
“你不伤心了吗?”
昨天出殡。原以为这弱柳样的孩儿少说要晕倒个三天三夜的,现在看她居然好好的。
她轻轻微笑,逸出山谷的清香。
“其实父亲的容貌,我早不记得。这次,终于记牢。他,总算得享安宁。”
弘华一怔。
果然不是人,是一株花。兰花。最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品种。
听说这位古大将军的独生女儿,幼年失母,被养在一个叫灵秀谷的地方。那里有座宁静的庄园,她就在那儿侍花弄草,长到现在。
灵秀谷。在这个时代听起来,就象神话里的地方,难怪养出这样的人儿。
可这样一株兰花,听闻父亲噩耗,居然千里飞奔。真是匪夷所思。
现在,弘华很想把这株花塞回哪个什么谷里去。
既然可以这般宁淡,又何必投身这混尘浊世?这里的每一副獠牙、每一对利爪都可以把她透明的身体撕得粉碎。
古悄息挽着弘华的手,并行在河边,一红一白。
李图和唐树全从上边经过。唐树全走近,笑道:“两位小姐在一块儿,真是红白……”
一时词穷。
弘华面无表情地接道:“红白喜事。”
咳,咳。严肃点,严肃点。
悄息轻轻一笑,抬眼看她。
妈呀!这是怎样一双眼睛?怎样恋慕的神采?怎样清雅的容颜?
男人们常说的虚荣心成就欲得到满足后的颠倒快乐就是这个感觉吗?
弘华自觉爱死这丫头了。
她下意识瞟瞟还站在上边的李图。
她知道,在动悄息脑筋的人里头也有他一个。
这花一样孩儿可经不起玩儿。
如果能,她想保护她。
悄息也看向李图。其实这些天来,她没怎么见到他。
她呆了一会儿,忽然松开弘华的手,走过去。
“你不记得我了吗?”
弘华注意到李图的眼中藏着一点刻意的疏远和防备。
怎么?他难道会怕这朵花儿?
她用那特有的眼神看着他,那种混合着崇拜、眷慕、依赖,又仿佛清无一物的奇妙眼神。根据弘华的亲身体验,这种眼神简直可以充作撒手锏。但李图似乎不为所动。
“小时候我们一起玩儿过的,是你把我从花溪里捞上来。我一直记得你,阿骥哥哥。你忘记了吗?”
阿骥哥哥?呃,好象想到一点什么?
李图的脸上分明发生了一点奇异的变化,但是弘华努力搜寻还是抓不住。
“当然记得。”
难道……?弘华呆看。天马行空,一去千里。
他们又在说笑了。
弘华照常在旁边偷窥直到看傻眼。
瞧瞧悄息的笑容。
再瞧瞧李图的笑容。居然有点象阿骥啊。
先前她常感觉到的围绕在悄息四周的不安全气息最近也少了很多,想必是他在刻意维护。
理由?不象别有居心啊。
弘华又开始幻想。
幼年相悦,再见钟情,但动乱的时局,严酷的环境,加上杀父之仇,于是爱得波折重重、千回百转、惊天泣地、恨爱纠缠。但爱情还是伟大的,穿越仇恨生死的,于是乎生死缱绻、悱恻缠绵、鬼哭神号。
很标准的言情情节嘛。
会是这样吗?会是这样吗?
八卦的快感让弘华血脉沸腾。
麻烦来了。
古八荒头七未过,徐鳞、史进达率先发难。
捉不住借口,索性不要借口。所以说,这世道的英雄们还是相当耿直的。
老子有人,老子要打你。
这理由多豪气,比那些酸臭的借口不是强许多么?
而跟古八荒有些渊源的唐谦、高元亮等大小军阀就小气了,各自列了些名目想瓜分老古的“遗产”。比如老古的八拜之交谢厚均,就是打着为兄长明道的旗号,跑来试图分一杯羹。石云崖、赵牟等一些攀不上交情的仍旧坐山观虎斗,等着占便宜。这些人三三两两结成同盟,相互敌视,倒未必都针对李图,但其中形式最不利的无疑是李图。
弘华象热锅上的老鼠。虽然她不大想承认,但是她好象算李图的人。如果他那城门失火,她这尾池鱼必定殃及。
宗唐军的老巢握在徐鳞、史进达等一些旧部手里,几年来征战所得大道被其他那些势力切断。李图有的只是凤临天,且四面被困,另一边还有汉水军。
李图先前的准备工作收获极大,但毕竟根基不够,事到临头他真正带得走的兵仅三千,应付这样严酷的局面还是相当吃力。
乱打七天,通过明打暗击设计挑拨损敌八千,自折一千。急忙收编降部,招兵买马。但情势窘迫征兵收将谈何容易,出来闯天下的武夫们也是懂得看风水的。最后七拼八凑起三千军,战斗力却打了折扣。
另说一面,惊人的才能在困境中也体现得尤为突出。
游饲云不再藏才,沙场上大显神威,甚至收降了名将赵和阳。
花笃平、张云等将也仿佛被收藏了多年的宝兵器忽然见光,个个威风八面,打得酣畅淋漓。甚至花将军的夫人赵氏云娘也随夫上阵,堪称一员勇将。
弘华想起当初跟她在女眷营里厮磨,听她对李图出语轻慢时的情景,脑袋里冒出一句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
呃,也许应该说是:人不可貌相。
近期还有一个收获,李图收服了王八章。过程倒很有说书本子的味道,前后不到五分钟。
这王八章卤莽耿直,有心闯出名堂却没有什么心机,所以也说不上是哪一伙的。但跟了古八荒几年,对他崇拜得紧,被谢厚均几句话哄了过去,就来和李图对战。白天战场上输了,夜里气不过,提刀闯来,扬言要取李图脑袋。
李图不出剑,负手问:“取我头何用?”
“祭古大将军!”
“日前你称我作什么?”
“公子?”
“对。亚父奉我为主,养教十二年。你怎能取我头相祭?”
“可是,谢将军说……”
李图微笑:“古小姐随着我军,却没有去投奔谢将军,你还不明白么?”
王八章糊涂了,一个劲儿拔头发。
“纵你不能分辨,那好,我问你:你为何仰慕、追随亚父?”
“古将军是大英雄!”
“对!我再问你:今日对战,你可是我手下败将?”
“是!”
“我可是正大光明胜的你?”
“是!”
“这半月来,由你所见。我算不算得英雄?”李图卓然神立,目散明光。
王八章扶刀沉思半晌,猛然插刀下拜:“我不回去了!”
李图冷眼看他:“收你不难,但来日你受人两三言唆摆,再来与我为难,当如何?”
王八章苦思,以掌在刀上划破,浴血上举而誓:“我王八章若是背主,必先自取狗命!”
弘华、古悄息、游饲云、花笃平、花赵氏云娘,躲在旮旯里看戏,全都瞠目结舌、哭笑不得。
弘华转头看悄息,悄息在看李图。
啊,那两池春水……
弘华皱眉、舒展、再皱、再慢慢舒展。
是爱情。
那里头多出来的,是爱情。
弘华现在的招牌作用越来越重要了。
她知道已经不能开玩笑。
对于一支有着神勇的将帅,却只有三千散兵的军队来说,让他们相信他们受到天佑,让他们相信他们终究能等到奇迹,这是至关重要的。
否则,他们恐怕连起床的勇气,都会在每一天的晨阳里消融。
所以弘华即使很不情愿,也只能对着镜子磨练演技,并挖空心思想一些惊人的戏法来欺骗那些将要去送死的士兵,并看着他们的眼睛在被骗中闪烁着喜悦、燃烧起希望。
仙子,其实不算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下午打盹儿的时候,她梦到自己被士兵们揭穿,骂她是骗子,摁在地上扁。然后换凤临天的百姓对她丢臭鸡蛋。
惊醒的时候看到悄息清凉的眼睛。
那眼睛仿佛在说:无论你是仙是人,我都一样地爱你崇拜你。
弘华想,这可能就是每个人都不得不爱上她的最终谜底。
我不是神,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