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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饲云又笑了,回味往事:“初识他是在九岁,他刚被古八荒扶立,恰七岁模样。我厌他痴弱,并不与之交。一次与他偶遇,在郊野中为人欺辱。我已有些力气,但终究敌不过。他忽然扑来挡我身前,厉声喝道:‘此我子民,尔不可欺!’”
弘华奇道:“莫非他却打得过?”
游饲云大笑:“当然是和我一起被饱打一顿。”
弘华狐疑:“你就因此倾慕于他?”
“自然不是。他说那话时还在不住颤抖,我也不甘自认是他子民,恶他不自量力。”
“那又是如何?”
“之后他就被送去别处安养。后来虽同在一军也甚少相见,我也不耐烦多看他一眼。”
说到这儿,他默了一下:“十四岁那次兵变,眼看败露,参事兵将三千命悬一线。有秘人忽施干预,令我终究未被古八荒发现。”
弘华吃惊:“是李图?……他那时不过十二岁上下啊!”
游饲云低低叹了一声:“是啊……十二岁……”
弘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样大得事情他竟然瞒得过去,他竟然救得下这三千谋逆者?”
游饲云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将其中两千余将卖与了古八荒……无一得还。”
弘华呆了半晌,喃喃道:“舍两千余而保数百,他这生意……可赚得血腥。”
游饲云看着遥远的地方,也是喃喃地:“若在我手,这剩下数百命也终要断送。还有……为之牵连的许多人。”
两人一起沉默了好一会儿。
弘华很艰难地开口:“道理我明。可……他为人太忍!我不能同。”
游饲云接着又道:“十五岁时,终于明白,我比他不过。”
然后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很多时候,我救不了他们,他却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从那些象尸体一样横七竖八倒着的士兵身上慢慢滑过。
弘华也在看他在看的东西。然后她忽然扶着刀站起来,走进斑驳的黑暗里,好象是要胡乱地走一走平复躁动的心绪。游饲云没有问她。
过了约一炷香时间,她忽然回来。看了游饲云一会儿,道:“也许还有最后一个机会。把大家叫起来,我需要帮忙。小心些。”
游饲云看了她一会儿,和她分头去叫醒士兵。
游饲云的威慑力是很够的,但这时的士兵们只盼能就此长眠不起。
“你们不想死吧?”弘华用轻而有力的声音说,“你们信我,还有活命的机会。不信,不如自饮一刀,也可免受凌辱!”
数十人陆续爬起来。
弘华咬咬牙,带着他们前行百米,到一片洼泽处,指挥他们摸黑挖开几堆久远的土石堆砌,她自己首先动起手来。
这是几口被填封了的废井,不知道是什么些井,但都是相当久远以前留下的了。
最后,所有人都过来投入了这项工程中。
挖了一个时辰,其中一口井喷出一股恶臭来。弘华却大喜过望,指挥士兵分组,十余秒一次轮流作业,迅速把破口弄大,用大幅帐布覆盖,倒上桐油,再小心伪饰一番。
又一个时辰,几个井口都依样弄好了,还尽量使之相通。又做了一番布置,然后弘华拼命鼓舞大家,继续努力,爬到那边山顶上。
当他们万分艰难又小心翼翼爬到一小半时,对面敌军好象发现了,但还是天色微亮了才起身来追。
快中午时候,弘华他们才险险爬到山顶。
她说在这里停一下。
其实她说走,他们也不可能再移动分毫了。
回头下望,敌军已经飞快下到山脚,就要到他们先前休息的地方了。显然他们是想赶快了结此事。
弘华看着游饲云:“你应无妨吧?”
游饲云点点头,拉弓引箭,威武而稳定。
弘华说了个好字,把处理好的箭拿起一枝,点燃,递给他。
他对准其中一个井口。
另外五个能射的将士,也依样,在他左右排开。
弘华心里又冒出那个词:
射日
当她低喝一声:“放!”
六枝火箭呼啸而出。再有人递上,新一轮火箭紧接而出。
正在过河的敌军刚大笑了一声。
火
火龙
从地底钻出的巨大火龙
带着惊天动地的骇人声响,夹杂着飞溅爆裂的石头与泥土,冲天而起!
那一片荒芜的山谷,顿时成了人间的炼狱。
美丽而恐怖的炼狱。
山顶上也能清楚感觉那扑面而来的炙人热浪,还有那撼动山岳的震荡。
沉默,对应下面的巨响。
然后是欢呼。混乱,无法分辨语音的欢呼。
游饲云又惊又喜地转头来看弘华。
弘华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程度的表情失控。
但她没有注意去看。
她的唇边浮起一丝微笑,很快就消失了。
果然不出所料。沼气矿藏。
规模其实很小,这惊人的景象不会持续太久,实际上也没有太大杀伤力,不过……够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就这里地理环境来看,不至于引起山林大火。
她最后看了她自己亲手制造的炼狱一眼,紧紧握了握手中刀柄,背转身,沉声道:“走!我们还要接着逃命。”
有了适当的刺激,人类的潜能才会得以发挥。
重新有了希望的人们仿佛重新有了灵魂。
过了一个山头,他们很远很远看到一支军队。
他们的军队。
来得比想象中快许多。看来他还是比她估计的要厉害一些。
他们几乎是奔跑着过去的,虽然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奔跑。
最前面骑马而立的是李图。
他惊愕地看着这支他以为已经喂了人家肚子的队伍,穿过烟尘,衣衫褴褛、步履蹒跚却又欢天喜地地向他奔来。
最前面的有游饲云。再多的伤痕风尘仿佛都不能真正使他狼狈。
还有弘华。
她的红衣已破烂大半,满是烟火与尘土的痕迹。
手中握刀。很大的一把刀。
“如何得脱?”他压抑不住欣喜地看着跪倒在他马前的这支不到两百人的队伍。
游饲云只是威严下拜,好象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副将却是兴奋地按捺不住了:“禀公子。是红花姑娘!唤……唤引底地火龙,噬阻敌军!引我等脱困!”
李图一怔,看她一眼,再抬头看前方那一片遮蔽天际的黑云。
不久前,他们也听到了那骇人声响,甚至些微感到了那山岳的动摇。
难道说,这竟然是她的一双手所制造出来的?!
“天佑我主!”逃脱的人兴奋地齐呼。
李图背后的兵士们也是惊异莫名又喜不自胜,层层相传,也齐齐跪倒,口中高喊:“天佑我主!”
李图慢慢收起脸上喜色,看着唯一还昂然立在马前的弘华。
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很久之后……
她把手中大刀猛然反插入地,扶刀下拜:
“天佑……我主。”
我和你是一样的。
用数十人的伤亡换两百命。
我和你,其实是一样的……
“还要我做仙使吗?”弘华面无表情。
李图没看她一眼,只是望着暂时平静的驻军营,良久之后问了一句:“为什么?”
弘华也望着营地,良久之后回答:“我拜服你,不是顺慕你。只因为……我救不了他们,你可以……只有你可以。”
李图侧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道:“说的对,让你长为仙使是愚计。”
接下来只遭遇了几次小仗,这轮热闹的狩猎大会将告一段落。
李图的军队兼容并收,扩充到七千人,夺下一州三城。更重要的是,他灭了一个敌人,折损或制衡了其他敌对势力。
在山里完成善后战,择途去新选定的大本营。
路上,与徐鳞、史进达旗下一部狭路相逢。双方都有所顾忌,没有搏命的打算。
王八章上阵,其他人在山坡上观战。
很奇怪的景观。
交战双方,打的都是宗唐军的旗号。
戎服、将服、甲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让人疑心,如果真混战起来,士兵是否能分清自己要砍杀谁?
王八章把对方将领打得不成人形,虽然没要脑袋,看来恐怕也是个生活不能自理。
然后两边部队就大声叫喊着冲杀出去,半路对错,乒乒乓乓来了那么几下,谁也没打着谁就跑过了,就算是完了。
对方于是战败而去,一路骂骂咧咧过嘴瘾。无非是他们是宗唐正统啊,来日再收余孽啊之类的。
唉,新问题老笑话了。
队伍行到凤临天附近一个叫浚的地方时,查探到谢厚均与石云崖的队伍正从两头各自过来,要干架的趋势。李图毫不犹豫,就拉着队伍往深山里躲去。
反正物品充足,不妨去山里休养一下,待他们狗咬狗闹完了再出来捡现成。
一千年,对一座山来说,真的只不过是一眨眼。
“这山好生奇异啊!”左右都有人在不断惊叹着。
只有弘华一声不吭,呆呆抬头看那七座连绵的山峰。
“这山有名字吗?”近旁有个声音问。
“有的,有的。先前那户农人还跟我说起过,叫……,呃,说的是叫……”
“彤眉……”弘华喃喃念到。
“对对对,还是红花姑娘记性强,就是彤眉!”
“这名儿不通!彤就不提了,可这峻峭山势,哪里象女儿家娥眉?”
“兴许……兴许起名儿那一位,家中娇妻正在发怒,眉毛就成这样了。”
嬉笑成一片。
弘华走前数步,恍惚如在梦中。
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种情形下找到了这里。
回到了这里……
流连两天,她没有找到穿越之门。
她抚着摔到肿痛的屁股,小心翼翼坐到大石头上,冥思苦想。
“一面湖”她找到了。
湖没有山那么坚定,但和千年后的模样也大体一致。没有渡头,她就自制舢板到湖里晃荡了一天,毫无收获。百宝袋被军中人收好,还给了她。她甚至不顾天寒地冻,完全恢复当时的装扮。
到底还有什么关窍呢?是那风旋么?……
弘华扶着屁股,一瘸一拐回营地。
将士们对于“红花姑娘穿着奇怪的单衣到湖里泛舟”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很镇定地跟她打招呼。
弘华很郁卒地裹上厚毯子,烦躁地四处“散步”。
营扎在山前,过去一点有巨石台,台上另有宽阔平坦的巨大青石,象天然球场。
弘华认得,这就是她几个月前一千多年后曾经将会参观考察过的“行军台”。
不过现在还未经整修,保持着天然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