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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以一支仅五千人的军队,今天奇袭扫去他一万,明天劫营踹去他八千,以寡击众,声东击西,三个月下来,打得他堂堂三万大军至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五十人,落到个狼狈不堪的地步,叫他怎能不气呢?
“族长,下来了,下来了!”呼呼的突然大嚷大叫起来。
“你找死啊!”乌都霸转过头来斥骂。“叫那么大声也不怕被人发现。”
“西陵紫龙下山来了!”
乌都霸一听,双目圆睁,雷吼道:“西陵紫龙,你受死吧!”立即提鞭拍马,冲了出去,呼呼的则跟在他后面,挥舞着板斧上前。
青骄马上正是一身青甲的西陵紫龙,银鸢盔遮住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清湛眼眸。他眼角捕捉到乌、呼两人从山边小径斜冲出来,唇角戏谑的勾起,反手从马鞭中抽出一对银戟。
只听见当、当两声,分毫不差的,他左手戟挡住了鞭,右手戟架住了大斧,轻松的说道:“两位敢情是来投降的么?”
“降你个头!”乌都霸闻言大怒,举起鞭来,照头就打。“你这臭小子,老子我三万勇士让你打得七零八落,无颜回乡……”
乌都霸手中长鞭飕飕作响,口中不住的怒骂首。
只见西陵紫龙在马上轻巧的左闪右侧,犹好整以暇的说道:
“啧啧,三万还剩五十,你算本事的了,乌日国五万士兵让本将军打得只剩族长父子两人落荒而逃。”
“臭小子……”乌都霸听了越加火大,发起性来了,手中长鞭如狂风疾雨般的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好鞭法,果然不愧是乃蛮族的第一勇士。”他啧啧赞道,不再闪躲,手中两支银戟舞动。
只见一片银光挥洒了开来,前架后挡,左突右刺,快捷中不失法度,显然出自高人调教。乌都霸长鞭虽然凶猛厉害,却丝毫近不了他身边五尺之内,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
呼呼的在后面探头张望着,胯下坐骑不安的左右踩踏,一直想要找个空隙冲进去,从背后一斧把那“臭小子”砍死。却见他两支戟上下飞舞,犹如银龙环身,令人眼花缭乱,板斧举在半空中,迟迟不敢出手,怕错砍伤了主子。
两人再战十余回合,只见西陵紫龙虚晃一招,右手佯攻,左手戟从底下抽了出来,往前一打,乌都霸大叫一声,仰面跌下马来。
乌都霸低头一瞧,胸前的护甲已被打得粉碎,心下不禁骇然!原来这“臭小子”不但诡计多端,武功也不含糊。
西陵紫龙勒马,居高临下睨着乌都霸,面盔下的秀美薄唇弯起,轻笑道:“服不服我这个臭小子啊?”
乌都霸正待大骂,突然后头一声大喝,原来是呼呼的举着板斧从后面砍来。
西陵紫龙回身,反手一档,架住了偷袭的板斧,地上的乌都霸见机不可失,跳起身来,一把抓住了青骄马的辔头,用力一拽,叫道:
“下马吧!”
被这么大力一扯,西陵紫龙不由自主的跌下马来,乌都霸眼尖手快固手一伸,抓住了他的腰带,一把拉了过来。
“哎呀,好大的蛮力,我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落入敌手,凶险异常,西陵紫龙仍轻松的说着笑话。
“等一下将你抽筋剥骨,瞧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乌都霸恶狠狠的说道,然后将他身子提了起来,但觉手上轻盈,心下诧异,忍不住说道:
“你这小子吃羽毛长大的么?轻得像只小鸟似的!”
只听见西陵紫龙笑道:“不是羽毛,本将军是吃花椰菜长大的……”话未了,左手疾出,抓中乌都霸的手腕穴道。
这一抓是极精妙的擒拿,就连武林高手也未必躲得掉。乌都霸手上吃痛,立即放了开来,西陵紫龙趁势一滚闪开,未料乌都霸不甘的一挣一拉,竟将他头上的银鸢盔给扯落了。
“臭……”乌都霸手上疼得厉害,张口欲骂,猛然看见那银鸢下的面容,不禁愣在当场,“小子”两字再也骂不出口了。
“怎么,不打了?”轻盈的笑声响起,此时站在这乃蛮大汉眼前的,是一名身穿战袍的女子,乌黑长发披肩而下,遮盖住了战袍下略微隆起的胸部。
但见她秀眉薄唇,容貌端正,虽非清丽绝色的美女,但那双湛然莹亮的眼眸,以及眉宇间的不羁英气,使她浑身散发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英武气息。而近看之下,那一身的青衣滚银边战袍,更无可置疑的说明了她的身份。
全西陵国只有两名武将的战袍上镶着银边,一为紫袍,一为青衣,这两人名为父女,且同是令敌国闻之丧胆的人物。
“你、你、你……”乌都霸张大了嘴,手指着女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怎样?”女子弯身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头盔,轻笑道。
乌都霸大舌了半天,好不容易挤出话来:“你就是紫龙?”
接着自觉此言简直就是废话,这女子和他打了半天,不是紫龙是谁?便改口说:“你叫紫龙?西陵紫龙就是你?”
女子闻言,秀眉高挑,道:“女人不能叫紫龙么?”
乌都霸嘟嚷道:“女人根本就不能上战场。”唉,他不但战败,还是被一个女人打败,真是悲惨到底了。
她听了一笑,说:“你不知西陵女子的厉害。”手一招,只见大石后、树林里,涌出了许许多多身穿西陵服色的士兵,将两人团团围住。
“奸许的臭小子,原来你早知我们埋伏在此!”乌都霸忍不住骂道,虽然明知对方早就不是“臭小子”,却一时改不了口。
“那根本就称不上是埋伏,稍微有点眼力的小兵都看得到。”她双手环胸,神态轻松的说道。
“你——”乌都霸气得七窍生烟,却是受制于人,毫无办法。
“看在你是第一个扯落我头盔的人,告诉你个秘密。”她故意压低了声音,俯在乌都霸耳边说道:“本将军的名字呵,那个龙字其实不是龙凤的龙,而是玲珑的珑,玲珑美玉灿生光,知道吗?”
“光你个狗头!赶快把老子给放了,再来大战三百回合!臭娘们!”乌都霸不甘心的哇哇大叫。
听见“臭娘们”三字,紫珑,亦即风静海一手调教出来的西陵紫龙,水眸一闪,朱唇微弯,绽出足以令男女皆心动的微笑,说道:
“冲着你这句臭娘们,本将军决定在押你回朝之前,先赏赐你一顿排头。”
她转头下令:“校尉,把这两个蛮子拖下去重打一百下杀威棍。”
“死娘们!你敢……”
“再加一百下。”
乌都霸听了大叫:“我是乃蛮的勇士,你不能如此对待我……”话未说完,已被西陵士兵翻捆在地,一下一下的打起来了。
“勇士就要禁得起打,怎么叫得那么大声?”听着杀猪般的惨叫声,她笑说道。纤手整了整长发,正要戴上银鸢盔,一名小兵走上前来,双手捧着一封淡紫色的信笺,恭敬说道:
“将军,您的信,从京城快马送来的。”
她伸手接过,缓缓将信笺打开,素雅的信纸上飘出一股清淡气味,上头写着俊逸的墨迹:
伊人不知北风寒,横戈上马笑虏孱,东华门外露痕多,宫廷画角唤人归。
信笺的右下角印着一尾四爪银龙,她读了不觉笑道:“罗嗦的家伙,又来催我回去了。”即刻转身下令:
“众军,准备班师回朝!”
骑在马上,两旁绣着“西陵紫龙”的大旗迎风咧咧作响,后头跟着的是大队士兵。她望着前方回乡的路,自言自语道:
“已经一年没回京城了啊,真不想回去那无聊讨厌的地方,若不是为了他……”她唇畔泛起潇洒不驯却又无限温柔的笑意。
半个月后。
西陵皇宫的御花园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皇帝下旨为西陵紫龙办庆功宴洗尘,百官群臣皆奉旨出席。
“只花了三个月就讨平剽悍的乃蛮族,将军您兵法神妙,当世无人能出其右啊!”
“真是英勇神武!英勇神武!”
“年纪轻轻就立下如此武勋,果然是当世英雌,古往今来的第一奇女子啊!”
“何止是第一奇女子,以天下第一武将称之也不为过哪!”
“对!对!对!所言甚是!”
阿谀赞颂之词如潮水般涌来,她坐在主宾位,双手环胸,英气的秀颜露出难掩的厌烦,低嘲的自语:
“等一下可能要说我是天神转世吧。”
“紫在将军一定是天界的武曲星转世,咱西陵国好大的福份哪!”
果然!她不耐的动了下酸劳的身躯。大老远从边关赶回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些没营养的颂词,然而,御赐的酒宴,推不掉的。
“皇上驾到——”丝竹乐起,在内侍的族拥下,身着五爪龙袍的少年皇帝徐步踏进了御花园。
她眯着眼,将这个名义上她甘效犬马的少年收入眼底。
十年光阴,当年泪眼汪汪的小男孩已长成玉立少年,但见他眉目如画,虽然脸上稚气犹存,却有着美男子的潜质。
果然,风家的男子都生得很俊美啊。她心中暗道。
抬目四望,却没在群臣中见到她一直挂在心上、渴望一见的身影——另一名姓风的男子。
就在她颇感失望之际,眼角捕捉到龙袍衣角,犹带纯真的声音传来:“爱卿又打了次大胜仗,这回朕真不知该赏什么给你好了。”
她抬头对少年君主一笑,说:“你就赏我个一品武侯做做吧。”
“大胆!”厉叱声来自皇帝身边的近侍大臣。“竟敢对圣君以你我相称,紫龙将军,你眼中还有朝廷礼法吗?”
她皱眉,这就是她不想回京城的主因:动辄有人找碴。
“紫龙将军是朕的爱将,以平辈称呼叙叙旧,没关系的。”少年皇帝好脾气的说道。
“皇上,君臣之礼不可废哪。”近侍大臣不怀好意的瞟了她一眼,说:“紫龙将军是十三王爷的义女,难怪有样学样……”
她瞳眸淡睨,嘲讽地说道:“你又要向皇上暗示十三王爷处处越权、意图不轨了吗?”
“小的可不敢如此说哪,十三王爷在先皇病榻前立下重誓,这些年来也确实辅佐有功,可是,人心难测哪……”
她听了柳眉一竖,厉声说道:“他十年来呕心沥血、劳苦功高,还四处见疑,那么我打这场胜仗是否也功高震主,该拖去砍头呢?”
只见近侍大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将军好大的脾气,敢情眼里只有十三王爷,没有皇上哪!”
她闻言怫然变色,霍地起身就要离席。
她最不屑这种阴险挑拨的宫廷把戏,若不是心下仍挂念着风静海,担心他一人在宫中势单力孤,她老早就据地为王,在边关驰马骑射,永远不回来了。
袖子一紧,她低头,少年皇帝一脸恳求的看着她。
“为了皇叔,将军你就忍一忍吧,别让他在宫中的立场更加艰难啊。”
“哼!”她强忍下怒火,坐了下来。
为了化解紧绷的气氛,少年皇帝手一摆,乐师会意的点头。
不一会儿,乐音弦歌响起,宫廷舞娘踩着莲步旋身而出,八人围成一圈,仰身抬足,水袖波扬,手中花瓣四散,舞起天女散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