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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而已。
或者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忠直吧?他们对于薨逝的齐帝或者说圣武天王,表现出了令我哭笑不得的执着。
“必须按帝礼安葬!公主,那是你亲哥哥啊!”
不论是晏奕帆,还是大学士宋梓,还是那些前朝旧臣,聒聒噪噪在我耳边说个没完没了。
萧宝隽虽不是我亲生大哥,和我的感情也不算太深厚,但毕竟是我赖以生存了那么久的皇族最后的帝王,我不想委屈他。
何况人人认为我是故齐公主,并且因此对我格外高看,我也不能不拿出点姿态来,表明希望以帝王之礼下葬。
但负责安排具体葬礼事宜的礼部却不敢擅作主张,几次试探萧彦的意思,萧彦只让他们酌情去办,再不知这种“酌情”的界限在哪里,因此犹豫着一直拖宕,以至到了秋天,萧宝隽的灵柩还搁在上阳宫内。
我只怕萧宝溶在那里住得不自在,回明萧彦后,在这年的八月,将萧宝溶迁到了皇宫东北角的颐怀堂去,建了座可眺望四面景色的闲月阁让他居住,并大张旗鼓寻了许多奇花异草送过去,对外只宣布惠王手足情深,在萧宝隽逝后因过于悲恸病倒,不得不到风景秀美的颐怀堂静养。
那里我也曾去过几次,除了几株百年银杏,遍植翠竹,花草也以清淡芬郁类为主,与萧宝溶原来在惠王府所住的翠玉楼很相似,我又让人移了大量的杜衡兰若过去,亲自去看过了的确清幽,又令人将里面的家具陈设收拾一新,才让萧宝溶搬了进去。
虽是如此,我还是忍着没去看过他;而他身畔的贴身侍女回报,他也不曾对此表示过任何异议,也没说过想见我之类的话。每天大半的时间,他都消磨在看书弹琴,作词画画上,传出来的诗词大多和原来一般的恬适宁和,不含丝毫久困之人的戾气。只是听说他似比以往沉默了些,爱饮酒,常喝到酩酊大醉。
萧彦倒曾亲去看过一两回,回来后和我闲聊时笑道:“你对这兄长倒也孝顺。他如果肯这么安份地过一辈子,也是他的福份,更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份。”
我故意诧道:“哦?他过得还好么?我想着如今他也够惨的,连我也不帮他,都不方便去见他的。”
萧彦沉默片刻,道:“你若见他也没什么,只是小心了,不可受他的言语蛊惑生出事来。萧宝溶其人,并不想他外表那么斯文。如果他当真是个只谈风月的风流名士,朕便是放了他也不妨;但交手这么久,朕早就不敢等闲视之了。”
孤影淡,芳心向春尽(二)
他们两人有着相当长一段时间共掌南齐朝政,如果不是萧宝溶因我的缘故离开了宁都,萧彦甚至根本没有机会染指皇位。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萧宝溶一定会在故齐帝萧宝隽死后,早早在史书上留下思兄心切、郁郁而终的记录了。
我顺从地应了萧彦的话,笑道:“三哥么,的确是个聪明人。但向来对我没存过坏心眼,我这么让他安乐无忧地度过余生,也算报了他的恩情了。至于旁的……我也没法给他了。他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本已处于劣境,又知道我身世,想来不会心怀妄念。”
萧彦点头道:“你心中有数就行。”
我觑他心情还不错,遂提起了萧宝隽的葬礼:“父皇,还有圣武天王的灵柩,总是搁在上阳宫也不是那么回事。还是尽快入土为安,堵了那起旧臣们的嘴才好。”
萧彦似笑非笑,“他们不敢来问朕,又去闹你了?”
我点头,趴在案上苦闷道:“人都盯着我呢!再不安置,怕人人要说我安平公主无情无义,在新朝受宠,就忘了故朝恩情了……”
“萧宝隽如何对你的,朕难道不知?哪里还有什么恩情?”
萧彦哂道,“如果不是萧宝溶护着你,只怕你连尸骨都不知给搁到哪里去了!”
他的女人连同腹中的女儿被明帝抢走,偏偏作声不得;后来又听命于相对庸懦的永兴帝,以他的雄心壮志和雄才伟略,应是憋屈得久了,才在登基不久便不顾舆论暗中将他害死,甚至不打算以至尊之礼下葬。
见我默默不语,萧彦终于松了口:“好罢,你若真觉得自己难做的话,就酌情去办吧!不过如今江南江南,战事一触即发,凡事还是节俭为好,不宜大兴土木兴建地陵。”
我明知他不乐意厚葬萧宝隽,心中念头转了转,立时笑道:“何必大兴土木?以前宋帝禅位后,不是有个简陵荒废着么?听说那简陵掘断了宋皇朝的龙脉,才导致了宋的败亡。我住在相山时去过几次,大致规模已成,不如就在简陵故地修葺修葺。过了这么多年,就是再伤什么宋室龙脉,大约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萧彦沉吟着,忽而一笑:“行,让人在简陵多设一处主墓室,日后用来放惠王的尸骨罢!朕也会叫人把这话传给惠王,让他莫为自己的身后事担忧。”
我心尖颤了一颤,明知他在给萧宝溶施压,想让他死心就范,不敢有所图谋,却不敢流露丝毫不满,笑道:“也好。惠王身体素弱,不是我诅咒他,只怕……未必能活得长久。以惠王的身份,日后也是件尴尬的事,现在预备下了,也可免得日后纷争。”
萧彦含笑,不再提这事,转而问起我那些和我日渐走得亲近的臣子们的动向。
我也不隐瞒,连同他们偶尔向我表现出的对新朝的不满,都一一向萧彦说了。
我一边说着时,一边去为他捏着肩背,待我说得差不多时,一低头,萧彦已舒适地阖上眸,竟似睡着了。
我忽然想起了去年在相山,萧宝溶在我失恋后在我床头守了一夜,我曾一时良心发现,感动地为他揉捏着酸麻的双腿。那是我唯一一次对萧宝溶那么多年养育之恩的报答。
这世上任何人该死,萧宝溶都不该死。我才不要他和萧宝隽一样英年早逝。我要他活得长长久久,最好还能快快乐乐。
看萧彦果然迷蒙睡去了,我令人为他覆了毯子,小心看顾着,自己则出了武英殿,准备出宫径回公主府。
但我没想到的是,走至一处百年老柏下,居然从一旁的灌木丛中飞来一枚短箭,从我左肩处擦衣而过,差点便射中了我;我正惊叫时,又有第二枚第三枚短箭飞来。
好在第一枚箭射来后身后的宫人和侍卫便发现了不对,即刻将我掩到身后,只伤着了一位宫女的手臂,我却毫发无损。
惊魂未定时,侍卫们已经冲了过去,将那刺客抓住,拎上前来,竟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子,持着弩箭,穿着利落的小太监服色,眉目端庄,看来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再哪见过。
等她给押着在我跟前跪倒,我定了定神,笑道:“这谁家的宫女啊?穿着这样,不嫌寒酸么?”
那宫女“呸”了一声,道:“你这个屈身事敌的妖孽!枉着先皇当年对你视若掌上明珠,惠王更把你当成心尖的肉!认着杀兄仇人作父亲,你知不知天底下还有羞耻二字?”
敢情是个效忠故齐的?
当着宫中那么多双眼睛,我笑得真诚:“哦?原来你是红线一流的女剑侠?不过你的话可就不对了。天底下谁不知道皇兄是自愿将皇位让给当今圣上的?大局已定,便是红线也该识些时务了吧?那些无凭无据的流言,更不该是红线之流的女侠该说的话哦!”
宫女愤恨地盯着我,怒道:“可惜皇上太过心软,不曾斩了你这恶毒的的女人,还中了你这妖孽的毒计,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片真心!当真是害人害己!”
我忽然记起了这宫女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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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这几天情节相对淡了,其实也就是关于情感的纠葛少了些。下面会好些,顼会出来了,然后再下面轲也会出现鸟!不晓得这样的风格亲们喜欢不喜欢,但下部的权斗部分的确偏多,也不枉偶曾用了《权斗》为书名。
孤影淡,芳心向春尽(三)
当年吴后被贬式微宫,宫女大多离散,只有两三个心腹不离不弃,其中就有着这人。当日便是她在半路候着,引了我去见吴后,听了她一番匪夷所思的恶毒话语。
但我再没想到,吴后的话,大部分竟是实情。
让我刺心的实情。
脸色沉了一沉,我拔脚便往宫外走去。
侍卫没有我的命令,一时不敢怎样,只将那宫女捆了,踉踉跄跄跟在我身后。
走了几步,我侧头向身畔紧随的内侍道:“这人说什么,你们都听到了罢?不过这宫中之事,不便惊动太多人,白白地惹人笑话。找个地儿送她上路罢。”
内侍忙应了,正要领捉了那宫女的侍卫去办时,我又加了一句:“小小的宫女,如何有胆行此谋逆之事?背后必有主使之人。听说吴庶人自大梁建立后便心怀不满,日夜咒骂,把身体都气得垮下来了。她又和我大哥夫妻情深,大约很乐意和他同时入葬简陵吧?”
如今跟在我身后的内侍,都是最善窥伺主人颜色的狡猾狐狸,立时明白了我的意思,低低应了,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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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式微宫总管来报,故齐废后吴氏在式微宫中病殁。我随即令礼部将她按贵人之礼装裹,预备随葬简陵之中。
当日的吴相一党,早在惠王和萧彦的联合清洗下倒得七七八八,何况吴后在齐时便已被废,她的死亡,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朝臣的注意。至于那个宫女,更是无人理会其死活了。
——事实上我也不愿理会这宫女和吴皇后会怎么死。
只要这两个到现在还试图来害我的人从此自我眼前永远消失,其他都不重要。
倒是我遇刺的事引来了很多的人关注。
萧彦在我遇刺当天便送来了安神汤,第二日更让我自己到宫中侍卫和禁卫军中挑选高手,建立单独的卫队,贴身保护我的安全;与我亲近的尉迟玮、晏奕帆等人,慰问之余,也纷纷推荐高手到公主府。我趁机便将原来惠王府的韦开、韦卓等人再次调回自己身畔,渐渐让安平公主府有了惠王府兴盛时的景象。
可惜缺少了我那轻裘缓带温文清逸的三哥,午夜梦回,也只能瞪着黑黢黢的窗外,细细地回忆往日这里的繁华热闹,欢声笑语,以及总是萦在鼻尖的淡淡杜蘅清香、仿若永远不会消失。
萧宝溶听说正在修葺的简陵有他的一份时,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感想,他身畔的人永远只看到他安静恬和的一面,居然回报说是萧宝溶对梁帝的这份恩典极是感激,看来挺高兴的。
我这三哥的性子,也太过温文内敛了,也不知会不会把自己给憋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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