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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娟的语气缓和了些：“苏老师，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不尊重你。”她低下头，呜咽着说，“可是，我喜欢你呀，我不想看到你难过，我不想看到你不能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哭了，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的996a7fa078cc36c46d02f9af3bef
她心无旁骛，她可以说，我喜欢你呀。可我，我能说吗。的8a0e1141fd37fa5b98d5bb
我看着苏路加，眉毛浓密，眼睛黑亮，嘴唇如花瓣，我想，就是从这张嘴里，会说出伤害我的话来。的1385974ed5904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欧阳娟接过苏路加递给她的纸巾，胡乱地揩脸，按在眼睛上，抽泣着缓缓讲述，倪险岸和陈浅的点滴往事。她说：“你知道吗，是我陪他挑的礼物，是我替他写的情书，是我看到他们那么那么要好，我什么都看到了，可就是看不到永远在哪里。他们生死相爱，但生死相隔。我想了很久，都不明白这到底为什么。”的3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补充道：“这件事，给我们的影响太大了，我们都不敢相信它是真的。”
陈浅之死，让我们笃定的东西，破了。的c4015b7f368e6b4871809f49debe0579
“这些天，我一想到他们，就要哭了。妈妈问我怎么回事，我告诉她了，她说，当初，爸爸和她也很要好，就像倪险岸和陈浅那么好。可爸爸的老家，早已给他订了婚，那女孩手脚麻利，很照顾他的父母，深得所有的亲戚的喜爱，他没办法，他没办法……”的158f3069a435b314a80bdc
渐渐地说不下去。我侧身抱住她，明白了为何苏路加说出“没有办法”时，她会嚷出来。
苏路加点烟，深吸一口，吐出来，眼里似有泪光，滴答一闪。他的手扶在我和欧阳娟相依的肩头：“你是会下象棋的。你明白，过河的卒子，水里火里不回头。”的9b70e8fe62e40c570a
欧阳娟不服气：“为什么不能回头？”的812b4ba287f5ee0bc9d43bbf5bbe87fb
苏，如果你是江淮，会不会快乐一点。他说过，他不给自己的良心绑上太多东西。
苏，如果你是我的油画老师，该多好。他为爱痴，为爱狂，为爱疯癫，才不去思量以他的年纪将爱情视若生命，是要遭人耻笑的。的7ce3284b743aefde80ffd9aec500e085
从前看《上海滩》时，我和苏路加是有过这样的对谈的：的4fac9ba115140ac4f1c22d
“骨子里的人文主义气质，他如何做得了大奸大恶之人？”的65658fde58ab3c2b6e51
“是啊。许文强是个能在具体景况中洞穿天机的人，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自己的世界观问题，他善行天下却独不能善其身。”的ef4e3b775c934dada217712d76f3d51f
说到底，是迂腐的人，被缠绵的性格害苦了，对很多人和事都狠不起来，不然事情会容易很多。不过如果真那样，恐怕良心上又过不去，觉得对不起人对不起自己。的0b8aff0438617c05
做不到对别人狠心，就只好对自己狠心。的3cef96dcc9b8035d23f69e30bb19218a
我们都不够幸运，注定要辜负一些人，被一些人辜负，要亏欠一些交代，被一些人，对一些人。
欧阳娟早就把面包扔到一旁，掏出一颗糖吃，说出了我想说的话：“儿女私情本就是自私的，它不是用来报恩的东西，不存在以物易物。苏老师，我真不喜欢你这样，你真让我失望。”
我也对他失望极了。我喜欢的人，怎么可以这样……我真不想把这个词安在他身上啊，可我还是想说，他怎么这样懦弱？的432aca3a1e345e339f35a30c8f65edce
我看着他，酷似黄耀明的面容，真好看。真好看。水墨画似的清淡灵秀的好看。他就是我爱的人吗，为什么我竟恍惚迟疑了？的c9892a989183de32e976c6f04e700201
我爱的，是这样优柔寡断的男人吗。好似海市蜃楼，美丽得如此盛大，唯一的结局，就是幻灭。
你爱了，却不敢承担，你徘徊，你犹豫，你焦灼，你苦恼，是是是，我都理解，我都明白，可你为什么不能拿出决断，或决裂的勇气？苏路加，作决定就真有那么难吗？的01386bd6d8e0
你要逃到什么时候？的7fe1f8abaad094e0b5cb1b01d712f708
这时我真年轻，真是年轻极了，眼里看不得一点不公平。我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丝毫没想过，我们也在逼他。以我们十四岁爱情至上的观点，在逼他。的f64eac11f2cd8f0efa196f8ad173
欧阳娟平息下来：“这么多年，我以为就像妈妈从前对我说的那样，爸爸不爱她，她想办法偷偷生了我。但不是这样的，她说，宁可从未爱过，也不想被借口牺牲掉。她不想让我失望，才这么告诉我。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真相。说什么要守孝道，爱得不够而已。”的6c524f9d5d702745
爱得不够。但我不认为苏路加仅仅出于孝道才这么犹疑的，比如，俞天爱呢，她又何辜？他欠缺交代。而且，一定是有别的原因的，我所不知道的阻碍。的34ed066df378efacc9b924ec16
“她说，我长大了，懂事了，会慢慢明理的。她把我送到你这里来学书法，是因为，她认为练书法需要平心静气，写字的人都能有温和坚韧的性格，她希望我能去掉易躁易怒的毛病，但我今天又没能做到。苏老师，对不起。”的1bb91f73e9d31ea2830a5e73ce3ed328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天会和你们谈论这个问题。”的2838023a778dfaecdc212708f7
“是的，苏老师，你会说，以你的年纪，如何如何，对吗？”欧阳娟问，“你要告诉我们，成年人不像我们这样，把爱情看得太重，是吗？”的c361bc7b2c033a83d663b8d9fb4be56e
苏路加有些狼狈：“欧阳娟，你每次都拷问得我无言以对。”的40008b9a5380fcacce
欧阳娟问了出来：“苏老师，你喜欢的是谁啊，我想见识见识，对吧，何剪烛。”
是谁啊，是谁啊，谁啊。的c3e878e27f52e2a57ace4d9a76fd9acf
苏路加摇头：“她是谁，在这个事件里，不是最重要。”的43ec517d68b6edd3015b3e
欧阳娟针锋相对：“重要的是，你的取和舍。”的839ab46820b524afda05122893c2fe
苏路加温和地说：“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他起身走到窗边抽烟。的8757150dec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那次，他做了一个向下按的手势，他说：“压下去。”
他是我生命里的光与音乐，淡色静寂的空间，适合独处。我看着，看着，我知道，无论怎样，我都得不到这个男人了。的6ea2ef7311b482724a9b7b0bc0dd85c6
无论怎样，无论怎样。的bf62768ca46b6c3b5bea9515d1a1fc45
不行，我得走，我不能在这里哭。的69adc1e107f7f7d035d7baf04342e1ca
我背起书包，朝欧阳娟挤个笑出来：“还有一堂课呢，我不上了，我有事，先走了。”
往常无论是我们当中谁说这句话，另一个都会笑得直不起腰，可眼下，欧阳娟仍沉浸在伤心中，嗯了一声。的692f93b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苏路加回转身：“小剪，你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的45c48cce2e2d7fbdea1a
“不了。” 的44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离开书房时，听到在边上吃糖的欧阳娟大喝一声：“为了尽孝，就可以出卖自己的幸福了吗？”的1ce927f87586409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在问苏路加吧，也是问从未谋面的爸爸。的8613985ec49eb8f757ae6439e879bb2a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甚至不想再知道他喜欢谁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出了门，向冬天走去。
2
才下午三点多，日头逐渐淡漠，猎猎的风无声穿行。我脚不停歇地走，走了很久，来到公园里。以前我常来这里的，每次受了委屈，都会抱住一棵大树哭，哭够了，再回去。
公园里没有什么人，很清净。好象有些时日没来这里了吧，那么我也很久没有哭了吗。那棵树还在，可我来不及跑到它跟前，就哭了。的5c936263f3428a40227908d5a3847c0b
眼泪一串串地滚落，我的胸口疼，蹲下去，哭得起不了身。的5ec91aac30eae62f4140
我为什么会这样失望呢，我为什么会这样失望呢，我不介意他喜欢的人不是我了，我都不介意这个了，可我怎么还是这么失望呢，失望于他竟像武侠小说里的张无忌，丢不开这个，放不下那个。
我恨不起来他。他不喜欢我，他会娶俞天爱吧，都和我无关，不是吗。这都是他的自由。
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又怜我如花。的3b8a614226a953a8cd9526fca6fe9ba5
我舍不得怪他的。陈浅已经让我丢掉了一个信仰，我不能再丢掉第二个。
那些温暖，是他给我的，也只有他才能给我。的33e8075e9970de0cfea955afd4644bb2
没有路人看我，我就放肆地哭，哭得声嘶力竭，由号啕转为抽噎，再转为无声的泣。哭得昏昏沉沉的，离开了公园，在马路上游荡着。的7f5d04d189dfb634e6a85bb9d9adf21e
然后我看到了倪险岸，他背着帆布包，坐在街边抽烟，很多人从他身边走过，很多人看他，而他不看任何人。的d07e7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伸手拿过他的烟，嘶声道：“给我打火机。”的38db3aed92
他扭头，问：“妹妹，你哭啦？眼睛这么肿！”的5737c6ec2e0716f3d8a7a5c4e0de0d
“给我打火机。”的bac9162b47c56fc8a4d2a519803d51b3
他给我点着。我学着他的样，吸一口，含在口腔里，想要吐出，却被呛得直咳嗽。他从我嘴边拿过烟，掰断：“妹妹，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我要去揍他！”的caf1a3dfb505ffed
我还没有说话，他的声音低下去：“我还逞什么能呢，我保护不了谁。”
他又在想她了吧。的51ef186e18dc00c2d31982567235c559
我很累，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说：“妹妹，你听我说话，好吗？我只说半个小时。”
“我会听。”他很久没说过几句话了，有时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说。的df7f28ac89ca37
他从肩上解开帆布包，一样一样地掏出东西。的b6d767d2f8ed5d21a44b0e5886680cb9
这个是日记本，她写的，作为礼物送给他，记载了初次相识，初次牵手，初次为他流泪，为他失眠。也记载了，他第一次说，会娶她的日期。的9ad6aaed513b73148b7d49f70afcfb32
这个是装千纸鹤的罐子，她说叠了好几个星期呢，小伙伴说要帮她忙，她不干，怕不够真心，祝福会不灵验。的3cf16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这个是铁罐，装着糖果和玻璃弹珠，一摇，叮当叮当响。的8d3bba7425e7c98c50f52c
他记得那么多。她喜欢的钢琴曲。她坐过的冷饮店。她逛过的小书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