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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微微抬眼瞟我,不敢轻易答话。
我见了,漫不经心道,“一位故人。”
“男的?”
白他一眼,没好声气道,“我乏了,想休息!”
似乎下定决心要问个水落石出,永琰正色惊问道,“他碰过你没有?”
一听这话,心中剧痛,脸上却泛起娇媚的笑意,缓缓靠近,忽然挥手向他掴去,哑然惨笑,“你当我是什么人,娼妓么!除你之外,没人碰过我,不要把所有人想得与你一样不堪!”
不偏不倚,那一掌直直落在他的颊上,泛红的五指手印随即显现。
这一幕让侍女们呆住,颤颤巍巍跪了一地,齐齐等待忠王九千岁发怒的一刻。
永琰低首垂眸,捧起我的右手,呵着热气,轻缓地揉搓着红肿的掌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是欠你的,我会用一生一世来偿还……”
一生一世,那是多久,我看到了开头,也能看到结局么?
不相信……男人的话,永永远远都不要相信……
我笑意盈盈,兀然一句,“你打算玩多久,是三五日,还是十日半月,玩够本了,弃之如敝履!”
他牵了唇角,厉声道,“你又将我当成什么人?你敢理直气壮的大声说――沈梦遥从未爱过明永琰,心里也不曾有明永琰的一席之地么!”
仅是一句话,便将我问住――这太难回答了!
无论如何回答,结果都是一样……
不想久久纠缠在‘爱’与‘不爱’的问题之上,我探起身子,淡然道,“想出去走走。”
面色一喜,他张臂将我抱起,轻笑道,“好一只倦怠的猫儿,整天躺着懒着,终于肯下地走走了!”
影竹替我穿上毛茸茸的软皮靴,永琰牵过我的手,徐徐出门。
他的掌心很暖,暖的几乎可以融化我冰冷的心……
他很罗嗦,不住提醒我小心门槛,小心玉阶,小心这,小心那……
轻忽一笑,缓缓开口,“将我绑在你的玉带上,好么?”
“为何?”他侧眸看我,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
含笑睨视,戏谑道,“那样就可以形影不离了,你就能时时刻刻提醒我,监视我,保护我……”
乐呵呵笑了,他伸手揽我入怀,用风氅严严实实裹住,“小丫头,每次见你,不是哭就是闹,要不就是寻死觅活,很难得听你说笑话……人生最美好,为何不笑,总是愁呢!”
一席话,让我怔了半晌,侧眸相望,感觉他离我并不遥远――其实他并不坏,为何从前没有发觉……
金瓦朱墙,龙楼凤阁,一切都笼罩在纷纷扬扬的瑞雪之中,那么晶莹,那么朦胧。
望着四周的景致,我忽的不认识了,茫然道,“这是……似乎不是芳华苑,这是哪儿?”
“皇宫内苑!”见我迷惑不解,永琰笑道,“我最心爱的女子当然要住在宫里,怎能与那些不知好歹的怨妇住在一起!有我在,你可以放一万个心,从今往后,不会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正文 09 圣女,塞丽娜塔
徜徉在殿宇之间,举目远望,只见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du8wx
“这真是宫里么?”一语说完,我傻傻地笑了。
“当然!”永琰自信满满,将我搂得更紧,“本王可是皇上钦封的皇太弟呢!”
不曾多考虑,脆生生一句,“既然你是皇太弟,就……”
“就怎样?”他抢先打断话语,眼巴巴望着我,似乎期待着什么。
“就可以带我去文渊阁看绣谱,你给的‘雪宦绣谱’只是上卷,没有下卷,吊足了胃口呢!”
“三句话不离本行,原来是为这个,我还以为你会……”幽深的眸光黯淡了,永琰讪讪而笑,失望不已,无奈摇头叹息,“还是那句话――又爱又恨,又疼又怨,你真是我的小冤家!”
引着我转过文华殿,一青黛琉璃屋顶映入眼底,他抬手一指,“那便是文渊阁。”
心砰砰直跳,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稀世珍宝‘雪宦绣谱’,笑得合不拢嘴,多年夙愿,即将得偿,真是可喜可贺!
不顾身子沉重,踏着积雪,飞快拾阶而上,永琰寒着脸,慌忙伸手来扶,“就那么急迫,无非就是一卷书,仿佛是去见天王老子般,这等欣喜愉悦!”
文渊阁前,立着一排黑甲侍卫,我迟疑片刻,小心谨慎地瞅了瞅永琰,“还能进去么?”
他哈哈大笑,“置身宫中,除了皇上的金銮殿与御书房之外,你爱去何处,便去何处!”
侍卫们见了他,纷纷单膝跪下行礼,永琰广袖一挥,拽着我步入阁内……
忠王大驾莅临,阁中校理检阅纷纷上前叩首请安,斟茶递水。
素来瞧不惯官场之上,阿谀奉承之事,沉了脸色,“王爷,您好生歇着,梦遥自行找寻。”
他深情一瞥,随即挥手遣走那些嗡嗡叫唤的‘苍蝇’,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尖,似笑非笑,“臭脾气,动不动就恼人,一辈子都改不了!如若我不帮忙,你就是寻找一年,怕也找不到呢!”
“何以见得?”
“这文渊阁的存书有数十万之多,以千字文排次,自天字至往字,凡得二十号,五十橱……你说该从何找起!”
轻叹一口气,“这……”
见我没了主意,他笑意盎然,攥住我的纤手,故作神秘,“跟着我,带你去个地方……”
话音未落,只听女子绵绵软语入耳,“王爷,别来无恙啊!”
蓦地回首相望,一年轻女子盈盈而至,一袭纯白耀眼的银貂斗篷灿然生辉,晃得人目眩,睁不开眼。
“娜塔,原来是你!”永琰容色和蔼,轻声询问,“初入宫廷,你还安好么?”
“入乡随俗,一切都好,只是……”那女子抬眸瞟向我,踟蹰了。
“瞧这记性,居然忘了介绍!”永琰挽过我的胳膊,笑意浓浓,“这是本王的最心爱的女子沈梦遥!”
嫣然而笑,她俯身福礼,碧色的瞳光粼粼闪动。
她的瞳眸居然不是黑色,我迟疑片刻,随即还礼,惊诧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比我年长,十七八岁的年纪,大大的眼睛,柔柔的眸光,脉脉的深情,好一个标致的美人儿。
“塞丽娜塔见过王妃。”
王妃?这称谓好陌生,不知该如何解释,红了脸,竭力否认,“不,我不是王妃!”
她有些尴尬,抬首凝望,试图从表情之中,找寻我身份之谜的蛛丝马迹。
永琰笑了,大大咧咧将我拥入怀中,附耳柔声絮语,“娜塔是自己人,你无须过谦,更无须否认!”
“自―己―人!”逐字逐句顿道,深深看他一眼,冷笑出声,“何解?”
他怔了怔,随即窘迫大笑,“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是西蒙瓦剌的圣女,今生今世不能婚配……”
见我与他有说有笑,塞丽娜塔陡然跪在面前,哀声啜泣道,“娜塔有一事相求,不知王爷能否遂愿。”
永琰敛了笑意,俯身探手将她扶起,“何事,起来再说!”
芙蓉面梨花带雨,塞丽娜塔含泪低泣,“挂念着阿哈尔捷金,您大度海量,请让娜塔与其见上一面!”
“这……”永琰有些犯难,蹙眉思了片刻,幽幽说道,“三日之后,皇上御驾前往南苑试马,本王会说服他邀你同去,届时便可以见到了。”
“谢谢您,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塞丽娜塔喜出望外地道谢,如释重负般欣喜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扑哧’轻笑出声,斜眼睨着永琰,叹道,“楚楚可怜,我见犹怜,你不去追么……”
正文 10 礼物,他的心思
“追?”一双剑眉挑得老高,永琰宛若老学究般摇头晃脑道,“你午膳用得什么,凉拌三丝么,怎么满口醋味!”
见他揶揄我,我不急不恼,不慌不忙的反讥,“圣女的眼泪,有情又有意,堂堂忠王九千岁就不想成为圣人么!”
“圣人?我若为圣人,将孔老夫子置于何境?”他揽过我的纤腰,笑得舒心惬意,“没听说过么,只羡鸳鸯不羡仙――这辈子,有你一人足矣!”
我勾唇笑了笑,寒意瑟瑟,“但凡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有朝一日新鲜劲过了,镶金嵌银的红牡丹花也会成为凋敝凄然的狗尾巴**……似水流年,即使是山盟海誓,也会变得一钱不值,轻于鸿毛!”
“呵!”永琰讶然相望,一双幽黑的眸子溢满笑意,“这话说得好,有深意,有见地,似乎在诉说你的经历呢!”
他的话语如闪着寒光的利刃,触及心尖最深最痛的伤口,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抽身而退,不再搭理……
文渊阁,藏尽天下书籍卷册,果然名不虚传,一册册,一卷卷,微微泛黄散发着淡墨清香的书卷承载着厚重的历史……
穿行在一列列书架之间,忽而觉得自己万分渺小――再过一百年,沈梦遥或许早已尸骨无存,灰飞湮灭;可这些书籍卷册还会存在,会永久保留下去,流芳万世……
青翠的绿色吸引住我的目光,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架书橱被巨幅香云纱遮盖,浓厚的好奇心又在作怪,我凝眉深思,猜想里面摆放着什么书……
男子的气息毫无预料而至,神出鬼没的永琰笑道,“想看就看看吧!”
“这……”我低了声气,心底打鼓,“该不会有人怪罪吧!”
“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一整幅香云纱被我倏地扯下,书橱的铭牌上赫然写着‘沈氏绣谱集’……
我侧首看永琰,见他眉色飞扬,低低轻问,“这是……”
他笑了,如同孩子尝到香甜的饴糖,“这是我送你的最珍贵的礼物,从今往后的每一年,我都会让工匠将你亲手绣成的御绣贡绣绘下来,集成卷册,摆在这里……等你老了,眼花手颤,绣不动之时,将从前的绣品拿出来翻一翻,看一看,会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啊!”
刹那间,我怔住了,眼前蒙上一层氤氲雾气――不曾想过,不敢想过,有朝一日,我亲手绣制的绣品也会同这满阁的经史子集一样,流芳万世……
伸手从书橱中取出一册,小心展开,细细翻阅,那是去年的,一幅幅精妙绝伦的御绣重现眼前,永琰凑上前来,幽幽笑道,“因这幅‘八仙过海’,我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当时就在遥想沈梦遥是何等聪慧,何等伶俐的可人儿!母后对这幅绣品爱不释手,翻来覆去欣赏,后来还命人将其制成帘帐,记得皇上说过一句话――母后伴着八仙入睡,伴着八仙醒来,就连做梦都与八仙有关呢!”
指尖轻轻摩挲着精美的图案,唇角微微上扬,迎上他深湛的眸光,“我该如何谢你?”
“一谈‘谢’字就见外了,你我之间永远不必言谢!”他张臂将我箍住,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间,柔声道,“这辈子,我只想抱着你,宠着你,爱着你!”
我不是爱哭鬼,但当他说这话时,泪水簌簌而下,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他的声音淡淡含笑,溢着腻人的甜蜜,“出来大半日了,早些回去歇着,我还有事要办,晚膳时分再来陪你。du8wx”说着差遣内侍送我回慈庆宫。
一路上,我走得很缓很慢,似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