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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炎相比之下就不客气得多,「你绑架过小念,我不记恨是不可能的。但你捐了骨髓给他,又是他哥哥。来S城,我不会亏待你。」
当天我就收拾出院了,这个度假的地方并不好,明明嘱咐了不要放访客进来,护士还总是办事不力,连谢炎这种煞气腾腾的也不帮我拦住。
我去找林竟,约他出来喝酒。为了庆祝我「痊愈出院」,他送了我一盒DUREX。
「大叔,看你最近一直都是大便脸,一定是很久没有性生活了。」
「屁。」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我近来都没去Narcissism消费。像我这种食色性也的人,那方面兴趣居然淡薄了,这真是不好的现象。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跟那些美少年在床上,也觉得心里是空的。
「小鬼,」我戳他脑袋,「我打算去S城了。」
林竟张大嘴,再度口吃道:「为、为什么?」
「你也看到了,」我摊手,「我那天色迷心窍了,对柯洛下手。虽说是未遂啦,但他要找我算帐,那我会吃不了兜着走。」
林竟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忧闷,但很快便豁然道:「也没什么不方便啦,又不远,飞过去才两小时,有空我去找你吃饭。再说你混得不好也会回来……」
我曲起手指敲了他的脑袋,「对不起。以前没有好好待你。」
如果我当年没有那么玩世不恭,不那么张狂,能定得下性来,没有辜负他,我们也许都会比现在要幸福安稳。
林竟做出花容失色的样子,扑上来就揪我脸皮,模仿某漫画角色呼喊道:「你真的是LEE吗?把你的面具给我拿下来……」
吃喝之后从店里出来,两人沿街散步。
醉得差不多了,脚步踉跄,指天划地,大呼小叫,十分出丑。
我突然警铃大作,一把抓住林竟,「喂,借我搂一下。」
我迅速一手环住他的腰,亲密又甜蜜地。
最糟糕的就是在你丑态百出的时候路遇心上人。
柯洛正迎面走来。
他手里提着东西,脸颊上微微有些淤青,那天我下手真的太重了。
见到我们俩,柯洛显然很意外,略微一愣神。但彼此脚下都未停,只那么一瞬,便擦肩而过了。我有点想跟他说句什么,只不好回头。
林竟拍拍我搭在他腰上的手,「LEE,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我哈哈一笑:「胡说。」
林竟看着我正不自觉探进兜里取烟的手,「算了吧,你的习惯还是改不掉。」
我只得干巴巴咳了两声。
「你要是对他肉体之外的东西没兴趣,等你走了,我可真要去追他了。同一屋檐下,这种上等姿色,叫人怎么忍得住哇……」
我立刻掐住他脖子,「你敢!」
有人敢玩弄柯洛,我会把他打成筛子。
既然打算了要走,剩下时间我就忙着和林竟出门玩乐。
这天约去K歌,林竟先到,去订中包厢,麦克风多,我们可以一手一个吼到痛快。
我到包厢门口时林竟正立在门口一副放风状,见了我便大喜过望,「你来得正好!」
「怎么?」
「柯洛在里面。」
「啊?」
「我欠钱不还,他正发狂没处泄火,你快来给他顺顺气。」
我一边被往里推,一边还不忘挣扎着问:「奶奶的,为什么是我啊?」
「你皮厚肉粗啊。」
门「碰」地一下关上了,沙发上的柯洛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神情意外。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都有些尴尬。我在门口僵了一会儿,还是笑道:「Hi,你也来了?」
「林竟说约了很多朋友一起唱歌,」他顿了一下,「不过我不知道你也会来。」
林竟这死小鬼在玩什么啊。我有点牙痒。
静默了半天,还是他先开口:「我看是不会再有人来了。」
我笑:「林竟的花样。我看他是想追求你吧。」
「追?」柯洛愣了一愣,笑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追求过呢。」
这个死迟钝的家伙。但认真一想,我也不算真追过他。除了吃他豆腐,吃别人豆腐,死鸭子硬嘴巴,我还干了些什么啊。
我看着独自坐在角落里的青年,心里有些乱。
原本还想着我们说不定会从此冷战下去,也许老死不相往来。但我没料过我会走。
想到以后就见不到他,那些硬邦邦的东西,似乎也变得有些酸有些软。
人之将别,其言也善。我觉得我该向他道歉。
「那天的事,对不起。」
柯洛没吭声。
「是我犯了糊涂,我不该强迫你。」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低头。
「对不起,」安静了一下,他也低声说,「把你伤口弄裂了。我只是本能。」
两人又静了一静,屏幕上是OZone的《DragosteaDinTei》,中文版被唱得快烂了,林竟一天到晚都喜欢嚷嚷「看见蟑螂也不怕不怕了」,听那「Ma…ia…hii,Ma…ia…huu」得那么欢快,刚互相道歉过的两人都不禁尴尬。
「你要唱下去吗?」
柯洛苦笑道:「我五音不全。」
「那走吧。」
这样两人独处,最后的时间,我怕会忍不住想再亲一下他。
下楼结了帐,我用累积的消费点数换了个HELLO KITTY的手表,虽然很不实用,但现在不兑,以后也用不着了。
两人一出大门,就该告别了,他家和我的公寓分别在两个方向。但我说不出口。略微站了一站,柯洛问:「你等下有事吗?」
「嗯?」
「我本来跟朋友约了要去蹦级,结果被林竟拉来唱歌……现在还早,仍然可以去蹦,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什么也不怕,就是怕死,死了什么都没了。对我来说,腰上捆个绳子从那么高地方跳下去,就算不死,其实也是找死。这种事情,我从来都不干。
柯洛帮我捆好腰上和腿上的绳子,「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我干笑着看他。
「你没事吧?」他看着我,「脸色好难看。」
这个不难,只要松手,往前一扑就好了。刚才看柯洛跳得那么漂亮,简直像飞一样,我多吃他十几年的大米、面包,怎么也不至于做不到嘛。
「不要怕,绳子非常紧,你很安全。」柯洛在身后安抚我。
我深呼吸了两下,往脚下看看。不看还不好,这一看,我的娘耶,顿时一阵天旋地转,鸡皮疙瘩起了一背。
「我、我……」我终究没勇气,腿都挪不动了。
「我数一二三,数到三你就跳,好不好?」
我死撑着傻笑两声。
「一,二,三……」
「等、等下,你数到五吧。」
「好。」
「……不如数到十吧!」
听到「十」的时候,我一咬牙,身体往前冲。但没有下坠的感觉。
「LEE……」柯洛声音有些无奈。
我冲是冲了,手指还扣着扶栏死活不肯放,掰都掰不开。
「如果实在害怕,就不要跳了,没关系的。」
我定了定神,「你陪我跳吧。」
重新来了一次,柯洛也绑好绳子,然后搂住我的腰,「LEE,可以放手了。」
我手指还是死皮赖脸粘在栏杆上。
柯洛笑着:「你不放手是不行的啊。」
我头皮发麻,挣扎着一根,两根,终于把手指完全松开。
身体从高空中落下来,我立刻紧紧抱住他。无边的晕眩。
整个世界都在起落中晃荡,世界是倒过来的,摇晃的,根本不真实。
除了贴着我拥抱的这个人。
我张开眼睛,又闭上眼睛。
「好玩吗?」
「很、很有趣。」我颤抖道,双脚重新碰着地面的感觉还有些晃悠悠的。
柯洛笑着帮我解绳子,看我手抖得跟抽筋一样。
「看起来很可怕,其实玩玩就知道了,这个不难的。」
我知道。我本来以为自己死都没法放手。但真正松开了,却好像,也还好。
我一直觉得无法忍受看不见他的生活。但是也许,生命里没有了他,除了空虚一点之外,也没什么大不了。
「今天多谢款待,这个给你。」我掏出兑换来的卡通表。
柯洛接过那粉白小猫脸的手表,笑了:「谢谢你。」
「对了,」我转过头,「我明天就要去S城了。你陆叔叔会找到更好的人手来帮你的。放心吧。」
我想我了料得到他的反应。
但是柯洛说:「嗯,我知道。」
我张大嘴巴,不知何时被林竟传染了生吞鸡蛋的可笑表情,「你怎么知道?」
柯洛安静了一下道:「你辞职了。辞职以后公司的公寓会收回,但也没见你另外找住的地方。而且舒念这几天很高兴,他要回去了。如果是跟你分开,他一定会伤心。」
我一时反倒不知说什么好,直直瞪了一会儿眼睛,大声夸奖道:「好小子,很敏锐嘛,你和柯南其实是兄弟吧?」
柯洛「嚇」的一下笑了,摇摇头,「还有,林竟走之前刚告诉我了。」
见他笑,我也跟着笑,跟着摇头,「那小鬼真是大嘴巴。」
原本指望着会看到他吃惊的神情。意外,挽留,不舍,一点愧疚,些微遗憾,什么都好……结果居然什么都没有。
两人面对面站着,我能看到自己脚下被夕阳拉得扁长的影子,看起来很瘪三。
他问:「你会喜欢在S城生活吗?」
我打了个哈哈:「那是啊。我在T城混得不行,但等到了S城,吃喝拉撒都有人照顾,我弟夫又有权有势,万事也有他罩着。我岂有不喜之理。」
他又不说话了。
我们剩下的相处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但彼此只是在百无聊赖地沉默着。跟想象的真是差太远。我可是幻想过他也许会失控,咆哮一声,或者沉痛表情,洒两滴热泪,或者双目如赤,一把抱住我……
不好意思,中年人空虚寂寞的心灵容易想太多。
我逐渐有点心酸起来,叹口气,「小鬼。」
他看着我。
「你会想我吗?」
他还是看着我。
大概是光线变差的缘故,青年的脸看着像罩着曾雾,好像不止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没得到回应,我泄愤地用力弹他额头,「真是没心没肺啊,林竟都比你强。我们好歹也有过一段吧,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
柯洛任我把他光洁的额头弹出好几个红印,只略微抿住嘴唇。
「好了,」我收回手,大声道:「过去种种好比昨日死,昨日像那东流水,奔流到海不复返,忘了也好。你LEE叔要去开创新生活,奔向美好明天了。」然后豪气干云地一挥手,「再,见。」
他又笑了。今天他笑得真多,居然都没有分别的悲伤,但好在有些温柔。
「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再与他客气,也不再别扭,干脆地点头,「也好。」
「我请你喝一杯吧。」
「行。」
我还以为,因为要分离才表现友善多情的人是我,却想不到其实是他。
喝完酒,回到家,我就豪爽地把他送走了,然后洗刷干净,清点了一下打包好的行李箱数目,上床睡觉。
直到深夜都无法入眠。
我爬起来抱出LAPTOP(笔记型电脑),开机,上网挂着同志论坛的聊天室。夜深人静正是热闹的时候,独睡空床又不甘心枕畔无人的男人们都出动了,或双双调情或独自哀怨,屏幕刷得倒也不慢。
我也化身「男人三八一枝花」,照旧要挑名字可口的来调戏一番,以缓解胸中郁结之气,促进睡眠。
打了几行字,却提不起兴趣。
「花大叔今天不够猛哟。」
「是啊,三八今夜似乎有点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