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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深 by 戎葵 (虐心+强文+全死光光的悲文+推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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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只管烧杀,看那些伏兵能忍得了几时。” 

何澄林领命而去,喻青押着粮车停在毓清身后,深深皱了眉头。 
一忽儿远方火起,人马嘶喊声隐隐传来。毓清将人马向前带了带,停在一处略高的丘陵上抱起手臂冷眼望着下方吐谷浑营场中汉兵骑兵冲杀往来,那吐谷浑妇孺四下奔逃哭喊不绝,一个个被砍倒在地,火光乱溅鲜血横流。如此过了几刻光景,四野不见半个吐谷浑兵来救,毓清打定主意不将大部驱入营场,只等先锋肃清了局面后取食回来。喻青却已按捺不住,行至毓清马侧道:“殿下,看来此处并无埋伏,我军取食便是,恳请殿下停了这无谓杀戮吧。” 

毓清望着火场没有转头,只道:“你几次三番为吐谷浑人说话,不怕他人疑你通敌?” 
喻青闻言心中大骇,慌忙跪下,“喻青自进入草原以来日日紧随殿下,如何通敌,望殿下明察。” 
“我若对你有半分怀疑,绝不会留你到今天。你倒说说,替敌人请命为的什么?” 
“吐谷浑人也是性命,既然胜负已定,何苦徒造杀孽,万望殿下仁爱为念慈悲为怀。” 
“战场之上讲什么仁义礼信,你倒真将打仗看成做生意了!” 
“殿下,前方并非战场,那营场里的都是手无寸铁的牧民啊!” 
毓清嘴角一挑轻笑出来,“离了个菩萨,倒又遇了个菩萨。罢罢,你不自想想,取走了他们的吃食,他们在这荒天野地里横竖是死,倒不如此时去死来得舒服。”说罢偏头示意,一个传令兵策马向吐谷浑营场去了。 

喻青心头刚松了些,忽听身侧蹄声疾起,骇然转头之际,只见一道刀光疾似闪电,直向毓清喉头而去,毓清身姿不动抽刀回手,瞬间架上来人颈项。 
势成僵持。 
毓清冷笑,“行刺的招式不尽全力,你还真自信。” 
“看在狼儿,你不用死。”来人穿着汉兵骑服,面目仿佛被火烧过,操一口极生硬的汉文,说话间瞟了一眼马旁的喻青。 
毓清闻言,怒火如利刺般扎便全身,瞠目斥道:“好个喻青!” 
“别乱猜,”行刺的疤脸动了动刀尖,“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我是吐谷浑第九王子,我们商量。” 
毓清亦将刀尖前递,紧紧贴住对方颈上筋脉,“何时轮到你来要挟。” 
“你乱动,一起死。” 
“纵然我死,汉兵铁骑一样踏平吐谷浑王庭!” 
喻青急道:“殿下!君子爱身,殿下三思!” 
吐谷浑王子此时向喻青道:“不要在地上,你站起来。” 
喻青一愣,却不敢不听他安排,起身向他道:“这位王子殿下,要商量些什么直说便是,如此刀剑出鞘如何谈得。” 
“我不杀他,他要杀我。” 
毓清闻言收回了兵刃,直视着吐谷浑王子的碧色双眼,“这样如何?” 
吐谷浑王子亦放下战刀,“这样好。五十里外有我的兵,到晚上来杀你们,现在不来了,我们和好。” 
毓清一时难以置信,只疑惑看他。 
“你们没粮食,我们也没有,打仗打不来粮食。” 
“你们没有粮食却有牛羊,我们自己来取,只怕你们没本事来拦。” 
“牛羊是故意放的,有毒,你要吃就吃。” 
毓清锁起眉头攥紧了缰绳,“好计策,自己的百姓都能用来做饵!” 
“他们的男人被你们杀了,他们要报仇,他们自愿的。”吐谷浑王子说话间扯下覆在脸上的烂皮,向后拢了拢乱发,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孔,犀利的眉眼带着几分妖野的狂气,仿似如来座前的护法童子。周围诸人见他这般本相,皆暗自心惊,喻青更是睁大了眼睛,连声道:“你……你是……” 

吐谷浑王子偏头向他一笑,“我是善阑哲,欠你一个命,现在来还。” 
原来喻青早年牧羊时,看草原上残老的独狼生计艰难,心中不忍,常拿些病羊死羊喂给它们,这些孤狼常年在喻青的羊群周围逡巡待食,倒使得其它狼群从不来袭。那时善阑哲不过十六年纪,争强好胜带队猎狼,却被发疯的狼群冲散了骑队,孤身一人骑着伤马躲避狼群的追咬,一路逃进草原腹地,坐骑失血力竭,人被摔落马下,眼见数十野狼即将追至,万念俱灰之时,忽听身后一阵牧铃。那骑马赶来的牧人挥动牧鞭挡在善阑哲与狼群之间,厉声呵斥,更有几匹老狼跟在牧人马旁高声嗥叫,那追红了眼的狼群居然集体停步,观望一刻,慢慢散去。 

善阑哲惊魂甫定,万分感念那牧人的勇气和善意,连连向他道谢,那牧人回过头来冲他一笑,一双眼睛竟比错嘉湖的湖水更干净,十四五岁的年纪,隽秀得仿佛雪山神女化入凡间。善阑哲生平第一次红了脸,只觉得遇见这样的人儿全是上天的恩赐,连忙报上自己的姓名,又问对方的名字。不想对方全似不曾听懂一般,只是笑着摇头,声音清亮,却全是听不懂的句子。 

善阑哲这才明白对方是哪个大户买下的汉人奴隶,无奈语言不通,无法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喻青常年不见外人,分外高兴,跳下马来指了指远处的毡帐,善阑哲懂了他的邀请,随他过去吃了些羊奶和糍粑,两个人说着彼此听不懂的话,却也一派和乐融洽。临走之时喻青将自己牧马的缰绳递进善阑哲手里,善阑哲不受,喻青指给他看自己还有一匹马,善阑哲便笑着收下,静了一刻,正色对喻青说:“我善阑哲对天发誓,定要娶你为妻,我回去带赎金聘礼和会汉话的土官来,你等着我,我让你做吐谷浑草原最尊贵的新娘!” 

喻青听不懂他说些什么,因而不晓得自己纤瘦清秀的样子让对方当成了女子,只笑着挥手,送他离开。 
善阑哲回到王庭,因为猎狼闯祸,被吐谷浑王禁足三月,带好聘礼翻译去寻喻青时,喻青已逐草远去。吐谷浑草场广袤无垠,善阑哲多方查探也没有找到他的行踪,只得发动政令向全境的大户询问哪家有十四五岁的汉人女奴。那些大户只当王子要夺自己的财产,慢说没有,有也不据实上报,终于不了了之。那厢喻青因为失了一匹马,倒在主人查验时挨了一顿棍子。后来善阑哲掌了兵权,曾发动手下兵卒在整个草原范围内筛查,但此时喻青已逃,更是难寻下落。善阑哲却从未死心,多年来用心学习汉话,指望有朝一日与喻青重逢,能亲口交谈,又因为不知道喻青的名字,这些年来在心中只以狼儿代称。 

这次善阑哲趁汉兵干渴懈怠,设下火攻投毒连环之计,又穿上从汉军伤兵身上剥下的军服,以烂羊皮覆脸,装做被火烧伤的汉兵混入汉营,只为与旗下吐谷浑兵里应外合,全歼汉人。他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找到喻青,如今喻青蜕了稚嫩童音,善阑哲已知他是男子,数年的日夜思恋虽成泡影,此时却顾不得怨懑伤怀,见喻青仍如往日一般洁净善良,倒觉得此番重逢亦是上天所赐。加上看见毓清听从喻青的劝柬收手止杀,考虑到吐谷浑军经过上次大败,精兵尽去元气大伤,最终决定自退一步,两厢息兵,却害怕贸然揭穿身份,寡不敌众枉送性命,因而打算挟持毓清之后将话说开,不想毓清武功高超气势凌厉,倒叫善阑哲没占到什么便宜。 

这厢喻青站在马下,对毓清简略说明了与善阑哲的渊源,毓清听他并非通敌,心中的气平了些,向善阑哲道:“如此计谋胆色,你倒不枉是个英雄,既然双方军队都在此处,不妨正面交锋分个胜负,也好对你那些以身做饵的百姓有个交代。” 

善阑哲摇头道:“我认得汉字,汉人的兵书我看过,说哀兵必胜,真打不一定谁赢,即使你赢,我命令迁走了沿河所有的营场,你的兵活着走不出草原,你想清楚。” 
“你们刚遭大败,如今既敢引兵前来,人数必然超过上次,纵不上千,也有八九百,靠吃你们战马的马肉也够了。” 
喻青此时插言劝道:“殿下,所谓不战而止兵戈,善之善者。我军此来原为和议通商,如今九王子殿下诚意殷切,天遂人愿,岂非上苍佑我?良机当前,恳请殿下切莫错过。” 
“你的意思,我若不答应便是逆天而动了?你倒伶俐得很。” 
“喻青不敢。” 
善阑哲道:“什么不敢,狼儿说得很对,通商很好,我们用毛皮铁器换你们的粮食,很公平。” 
吐谷浑人的冶铁技术冠绝天下,毓清本已打算顺着喻青的话意点头,此时听了善阑哲这句话,扬声言道:“通商是我的本意,只怕你做不了主。” 
善阑哲抽刀划破自己的手腕,“以血结盟,你敢不敢?” 
“汉家皇子的血可是很金贵的。”毓清说着朗声笑起,亦将手臂划破,颗颗血珠滴落黄尘。 

陌家的喜宴设在立春,向晚风凉,残霞倚天,那新妇头顶大红喜帕款款而行,身姿曼妙举止合度,毓疏轻笑看着,心道得妻如此,也不算辱没了他。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只因毓疏在坐,新人向天家再行一拜,接着夫妻对叩,喜婆唱礼,送入洞房。 
毓疏挂着笑,与那新郎自始至终视线相避,默契非常。 
喜宴过半,毓疏心累难持,见诸人酒已半酣无暇他顾,抱过两坛剑南春径自离席。今夜花房未点灯火,月光自天窗泻下,暗香浮动,一室素洁。毓疏拍开泥封大口灌酒,只觉口口腥涩,淋漓如血。无端忆起十一年前春闱大比,由会试到殿试日日掐指,足盼了两月有余,盼那十四的孩子大魁天下,穿上朱红灿银状元袍。那时年少,心思单纯,一厢是仿佛父盼子荣般的舔犊心态,一厢却只是慕那明红艳色,想看穿在他身上会是怎样风华。陈年宿愿,却原来偿在今天。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谁家幸事…… 
月上中天,清辉凄绝,毓疏饮至坛尽,无心再取,只席地枯坐默对月色。不想此时花房的偏门被轻推开,来人手秉明烛喜服加身,远远见他,怔在原处。 
“花烛之夜千金一刻,新郎官何故来此?” 
“……臣弟算今夜有株昙花将开,此刻到了时辰。” 
“为花草弃春宵,却真像你。” 
“殿下醉了,想来身上不合适,臣弟去前面取些酸汤与殿下醒酒。” 
“我若醉了倒好,也不至于心痛至此……你那昙花千日一现,你不怕此刻离去失之交臂?” 
陌楚荻闻言,回身关了房门,缓步走过毓疏身边在花房一角停下,吹熄了手中蜡烛。 
冷月无声,红色华服上织绣的纹理在月光下浮起一层缥缈的薄晕。毓疏望着那几近垂地的墨色头发,高挑清瘦的身形,挺直的肩背,锦带束紧的腰,有关那人身体的一切。纵使千次入怀,终不过残影一片,滑落指间。 

“我想杀了你,食尽血肉,将筋骨磨成灰溶进酒中一并喝了,那样你便完全属于我,一丝一毫都不留给其他任何人。今天一天我都在想这些,你意如何?” 
“殿下想要,自然可以。” 
毓疏惨淡笑起——纵你肯给,我又如何舍得…… 
陌楚荻的声音在月下淡然绽开:“看来臣弟算错了时日,殿下若无他事,臣弟告退。”言毕转身疾步而行。经过毓疏身前时,不想喜服的下摆被花枝挂住,陌楚荻身形一顿,回身低头,毓疏亦仰头向他,时间似凝了一刻。陌楚荻匆匆弯腰去解衣摆,毓疏亦伸手去拨花枝,两人手臂无心相触,顷刻荒火烧尽肺腑。毓疏扣住陌楚荻的五指用力一扯,天倾地覆,一发不可收拾。 

毓疏压在唇上的吻几近撕咬,陌楚荻紧迎上去,唇舌纠结,只剩将心呕出来喂进他嘴里。青砖铺就的花径坚硬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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