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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霞雨自不肯承认这点,她毋宁是比较欣赏于聆春这型的新女性。
站在角落,无聊地噬饮鸡尾酒,她怀疑自已站在这里干什幺,难以认同这种空洞不实、各怀鬼胎又虚情假笑的社交应酬的真正价值。如果熏雅在就好了,她怀有一种奇妙的热情,能在最无聊的场合中带来最大的快乐。
「不好玩吗?」牧千里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你觉得好就好,反正我不是主角。」她没想过要讨好人。
「你说话从来不加修饰。」他摇摇头。
「你喜欢听虚假的话?」
「我无所谓喜不喜欢,只是,霞雨,在工作场合中太直接、太露骨的言语,很容易在无形中为你树立不少隐形敌人。」他的态度虽然不冷不热,却听出来他语出真诚,魏霞雨一时困窘的低下头,不是很能接受。
「熏雅……也劝过我……」
「显然她的说服力不够。」
「熏雅?」她笑了起来。「她不适合说教或劝导人,她太温柔了,声音也软软甜甜,连生气骂人的表情都做不像。不过,像她那样的女孩,没有人会对她说出难听的话,以我之难缠,她尚且收服得住,谁又躲得开她的魅力呢?」
牧千里悄悄然点头,却无法开口回应,怕一张嘴就掩不住心中的秘密恋情。
他绝望地看着衣香鬓影,望着眼前荣华,却孤绝地深深感受到自己伫立在一片寂寞中,他用无神的眼睛打量这个看似繁华热闹的地方,却看不到一个他钟爱的人,忧伤冰冷的大厅啊,听不到他的胸膛燃烧着不平的滋滋声,他不爱的人决心牢牢地锁住他,他爱人却不敢希望被爱。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爱恋,纯情的恋慕,他的初恋,如花初绽的情果,未及开花、结果,就必须硬生生地摘去初发的嫩芽。他不甘心!
此生如果未遇席熏雅,他或许肯满足于政策婚姻,就像他父亲说的,娶一个带得出去的老婆,过几年腻了,找个情妇换换口味就是了。
不!这不是他要的!他冀求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子!
他所渴盼的,不过是希腊诗人屏达诗句中的意境:「青春如花束,爱情是果实,允许你占为己有,这就是幸福。」
这算是奢求吗?
「姐夫,姐夫。」魏霞雨连续叫了好几声。
「不要叫我姐夫!」他突然露出一张怒气逼人的脸。
「你干嘛发火?不想跟于聆春结婚?」
他立刻想到方才两家长辈已做下决定,在近期内选个良辰吉日办婚事!可是怎幺他在魏霞雨面前情绪失控呢?
「别紧张,我不会对聆春说,我跟她向来搭不上调。」她调皮的眨眨眼。「你知道吗,你几乎已成了于聆春的骄傲,她对你势在必得,因此每回我生她的气,就想去拜托熏雅勾引你,让于聆春做不成千里集团未来的总裁夫人,出出糗!」
我的天!难道她已看穿他的心?牧千里的心脏无声却有力地撞击着。
「你的想法……很奇怪。」
「才不奇怪。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要跟聆春结婚,一旦你爱上另一个女孩,不跟聆春结婚了,她不灰头土脸才怪,看她还敢不敢趾高气昂的看低人!」
原来在闹意气,牧千里暗暗松口气。
「这跟席熏雅又有什幺关系?」
「呆!你的条件一等一,又留过学,见多识广,普通美女能入你法眼吗?只有熏雅这样的人间尤物才够资格扮演横刀夺爱的角色,可惜,她欠缺激烈的个性,做不出伤害人的行为。我开玩笑的跟她一提,反而让她笑弯了腰,显得我蠢死了!」魏霞雨无奈的摊摊手。「只好便宜了于聆春!」
「喂,别把我说得好似一只猎物。」
「有权有势的男人本来就是女人眼中上等的猎物,谁不想捕获,享现成的福?别说你不知道,我会取笑你。」
「难道就没有真爱吗?」
「当然有,像我们还未被杜会污染太深的青少年,心中仍坚持为爱结婚,鄙视利益婚姻。可是,当我们到了在爱情、名利之间摇摆不定时,就表示我们已经不单纯了,十之八九会趋向名利,说现实嘛,的确现实!但又不能说它不对,因为人心会改变,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人会坚持并忠于自己的爱情,这样的痴情种子一万人中也难觅一人。」魏霞雨的语气中有着向往与傍徨。「我很担心自己是入社会后,变得跟绝大多数的人一样,妥协于现实因素,难忍他人异样眼光,只有学大家追寻条件相配的人结婚,然后再从电影中或电视裹观赏别人刻骨铭心的爱情为满足。」
「从影片中得到爱情的满足?」牧千里连连摇头。「魏霞雨,你不像是这样的人。」
「谁敢预测未来的事?毕竟我也是世俗中人。」
牧千里不禁自问,他也是吗?
初见席熏雅,他的心开始产生异样的感情,她的美、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令他着魔般的渴望占为已有,但他压抑住了。再度相逢,他不断用理智提醒自己,牧万才绝不会允许他娶一个没有经济利益的女人为妻,他必须封锁自己的心,不让自己爱上她。但是,「理智永远无法挽留住一颗已随爱情而飞的心!」小说家的话往往便是真理。
是爱情吗?他不由苦笑,熏雅甚至不知道他偷偷爱慕着她,对她一见钟情,如果她知道了,会接受吗?还是转身而去?即使一时天真地接受了,她肯和他并肩面对承担相恋后的甜蜜与苦果吗?他忍不住在预知严重的心境下,对她侃侃陈述他的爱情,会为她引来甜蜜爱情背后的烦忧与压力吗?
当然,他有勇气挡在她身前,护卫娇弱如柳的她,只要她也有勇气爱他。
魏霞雨拍拍他。「在想什幺?我要走了。」
「不等结束再走?」
「这种虚假的世界多待多乏味,倒不如上街体味这个城市的脉动。我走了!」
他仿佛被人倒打一把,猛然醒过来。他不要光站在原地预测熏雅可不可能爱上他,他要努力使她爱上他,让她用她那双美丽的眼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让他对这份爱充满信心!
牧千里决定一睹,赌他往后的人生。
「等一等!」他喊住霞雨。「我正好也想出去透透气,我们一起去吧!」
此时此刻,他不管别人怪异的目光,更没注意到于聆春不敢置信的愤怒神色,和霞雨并肩由侧门溜了出去。
谢上薰《问红颜》
第四章
「小雅!」杨玉琢走进女儿房里,没有点灯的斗室,夕阳暖暖地穿透朴雅的细竹帘,照着熏雅的脸颊和一对漆黑幽深的眼睛,她再次感到女儿的美实在是上天的恩宠,又具备良好的教养,一点也不骄傲,她的气质仿若莹澈净水中的一株水仙,惹人珍怜疼惜。杨玉琢深信,这样的女儿比儿子更能为席家带来荣耀。
「妈,」她的声音有点微弱,她已经躺了一整天,但母亲不许她下床,只好靠在床头看英文杂志。「妈,我的禁令解除了吗?」
「把这碗补品吃了,发发汗,才许你下床。」
席熏雅很高兴地把那碗不知是什幺独家秘方的补品吃下去,她不跟母亲争执,早知道争不了的。
「你太小题大作了,妈。」
「只要对你有好处,大题小作也行。」
「我的好妈妈,你对老爸也有这份心就好了。」
「你爸爸他……哼!」
「妈,都是陈年往事了,你还在意?」
「那个女人愈来愈得意,谁知道你爸现在心里是不是在后悔当初的选择。」杨玉琢坐在床边的化妆椅上,眉心打结。
「你也知道爸根本不喜欢女强人型的女人。」
「可是他心中觉得有愧,这份愧意使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即使嘴上不提,心里也会想。」杨玉琢的声音极其轻柔哀伤,无疑地熏雅是遗传她一口极具诱惑力的嗓音。「小雅,前人的经验可做为借镜,你要记住,将来你如果遇上一个爱你却又不能跟你结婚的男人,不要跟他撕破脸,想法子加深他的内疚和歉意,让他怀念你一辈子,将你永远珍藏在他的心底。这种怀念,可以使深爱他的妻子一生都不得安心。」
席熏雅讶异母亲的想法,但很快又转为深深的怜悯。她也是长大之后,须允翠的大名时常出现在台湾有名的报章杂志上的时候,从母亲和父亲的一场口角,得知须允翠曾是席盈舟的初恋情人,后来因杨玉琢有孕,席盈舟只好放弃光彩四射的须允翠,安分的结婚生女,然而,他心中是否时常怀念过去的初恋,已成了杨玉琢一生的疑惑。
「妈,」席熏雅蓦然想到:「须上英和我同年,会不会是爸爸的……」
「不可能。你爸爸可以自我陶醉曾是须允翠的旧情人,不过,我很清楚须允翠的底细,她同时是好几个男人的初恋情人,你爸爸也是自知没太大把握,才又交上我。」杨玉琢有点幸灾乐祸的说:「不知是哪个男人让骄傲的须允翠大肚子,却又拋弃了她,生下没名誉的私生女,任她多大名气也抹不去这污点。」
「那个男人必然是她真心所爱的,她才不忍心拿掉孩子。」
「或许吧!命运也真会捉弄人,我们所嫁的、所要的往往并不是最爱的那一个。」杨玉琢摸摸女儿娇嫩的面孔。「小雅,你要争气,千万则让自己陷入不幸的境地。」
「我知道。」熏雅愉快地微笑着。
也许是补药发生效果,她全身冒汗,湿湿黏黏的感觉极不舒服,进去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格子洋装,双手插在大口袋里,走进厨房,看杨玉琢在找东西的样子。
「妈,缺了什幺我去买。」
「胡椒粉,做米粉汤没有胡椒粉是不行的。」杨玉琢把买菜用的钱包递给她。「记得去中药店买,比较纯。」
席熏雅很快在一条街外巷子口的中药店买了五两胡椒粉,安步当车,在落日大红的天空底下,浑然不知有双眼睛就在一旁注视她。
「席熏雅小姐,还记得我吗?」牧千里站在她面前,叫住她。他在脸上帖了大胡子,身穿牛仔旧衣,企图唤醒两人在卯鲤山上初相识的记忆,霞雨还当面叫他「大狗熊」哩!
若论先后,他认识熏雅在先,他与熏雅有共赏五百尊青斗石罗汉的情缘,怎幺比,均比范逍飒略胜一筹,牧千里自然懂得运用这点优势。
席熏雅迟疑着,矜持地没有反应。
「才多久,你已忘了?」她的迟疑使他感伤、颓丧。
「我记得,我们在卯鲤山的道场见过,你还帮我拍照,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来找我,你怎幺知道我的住址?」
「我到学校去问,你的朋友曾提到你们就读的校名和系别。」他随口编道,冷却的心又稍为热腾起来。「我偷偷拍了一张你的相片,下次拿给你。」
他大胆的凝视、炽热的目光诉说他一如往昔,依然眷恋难舍。他自问见过不少艳丽夺目的女子,却不曾在任何女子身上欣赏到如熏雅一般,同时具备艳若桃李的面孔和清新干净的气质,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不时浮现脑海,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