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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其实,妈很想见见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让我儿子死心塌地喜欢可不容易啊。妈也特别想你结婚生孩子,妈寂寞的很,你老在外不回家,妈想要抱孙子。随便你娶谁。我劝过你爸的,你爸是个牛脾气。现在血压一高,脾气更大,什么人的话都听不下。你先暂时听他话,瞅个他心情好的时候,我再劝。
至鸣一瞬也没话。
“明天妈送你去机场。”母亲说。他听得懂她的暗示,她会给他一个手机,让他联络语声。
明天是要去美国了,逃不脱。一面正好处理一起销售风波,一面寻找意气用事的杜若。
走之前,杜若曾给他电话的。
“Min,我想去美国念书。”
“好。”他回,“做花瓶的滋味的确不大好。学校联系了吗?”
“其实先前,我一直在申请,只是遇到你以后,我拖了下来。现在差不多办好手续了。”
“一个人?”
“我一个表姐在那里。我去投靠她。”
“什么时候走?”
“这两天吧。”
“这么急?”
对方突然停住。过后,他听到她抽鼻子的声音。
他知道她哭。黯然了下,说,别哭了,对不起。
她说:没有。是我的问题。Min,我要好好读书,充实自己。等我再大一点,我要把你迷得七荤八素。
他笑了笑,说:七荤八素?好,很期待。
她说:你等我好吗?等我长大。我前几天一直没睡好觉,不想你不爱的时候硬嫁给你,可是又怕你等不及我就被别人抢跑了。
他说:你还小,等你大一点,你会发现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周围全是苍蝇一样的男人。
她笑,说:我希望那堆苍蝇里面也有你。最好还是这么鹤立鸡群,让我一眼就能瞅到。那,就这么告个别。
挂电话的时候,杜若又补充:请你一定要等我。最多三年。
三年?他笑了笑。三年可以发生很多事,小女孩也会找到白马王子。
夜色凉下来。他依旧没有睡意。对囚徒来说,思考如何逃生应该比睡眠更有用一点。他趴着窗子看下面葱郁的树。三层楼,他想,跳下去会不会死?有可能死不了,但是会摔断腿,脑袋冲下的话,也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这方法太笨。
他想起有次语声问他怎么判断爱,他说要么自己临死,要么别人临死。她趴在他胸前,说:我宁愿不要知道答案,只求你不要出事。
他那时候被狂喜压倒,知道了她的情意。
现在几分酸涩,几分甜蜜。他对自己说:我答应你。我相信我们的未来,语声,你一定要相信我。虽然现在,你可能像个没头苍蝇,被各种古怪的念头浸没。你不会觉得我被外星人劫持了吧。
他微微笑了起来。
迅速地,又觉得痛了起来,让语声一个人没头苍蝇一样胡思乱想,这一晚,她睡不了觉了吧。他好想给她一句安慰,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可是没有任何通讯工具,门锁着。
做了家的囚徒。如何的可悲。他又一次被一种悲怆袭击。
第二天,上飞机前,母亲将她的手机悄悄递给他。在起飞前几分钟,他一再拨家里的电话,可她不在。
为什么不呆在家里,你去哪里啊?他气得抓狂。但是也终于只能关机。
飞机哄的拔地升起,他与她越来越远,再见面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28
语声去了陈剑的公司。叫星辰。
她猜是因为他喜欢茨威格的那本叫《人类群星闪耀时》的书。也大概因为,他也想做天幕中一颗璀璨的星星。
她把她的想法告诉他。
他笑着说,你还忘了一样。
“记得吗?有次我们去郊区看星星。可那天,天气不好,没有星星,你执拗要等,靠着我睡了一晚上。你喜欢星星,说他们是天空的纽扣。”
我说过吗?语声挠挠头。
“你还说,要是纽扣全解开是什么样呢?”
语声笑,说,我怎么会说这么俗滥的话。哦,记起来了,是你说的。我说是纽扣,你说都散了是怎么样呢。我还骂你。
忽然脸红了红。那个夏夜,顶着一头露水看星星。没看到星星,却萌动了青春情怀。纽扣之后,陈剑忽然在她耳畔说:语声,我想看看你的身体。
那个时候,他快毕业的样子。
不行。她那时害羞。她是那种看上去很开放实际很保守的人。晚上寝室卧谈,她荤的素的全敢说,可实际上半点经验也没有。初上大学那会,洗澡,她特不习惯开放式的浴室。学校浴室7:30关门,她往往7点15分去,那时候没什么人,她用15分钟把自己解决。后来慢慢习惯了。觉得反正走来走去都是蒸汽中一团白肉,在别人眼里自己也是这么一块肉吧,谁也没兴趣欣赏你的隐私,渐渐释然。但要把自己敞开给一个男人看,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他抱紧她,她感觉他的身体有点灼热,她心里忽然慌了。她想站起来跑掉。可他吻了她。很滚烫地吻,在唇齿缠绵,又游到她的脖颈、锁骨,然后用颤抖的手坚定地解她的纽扣。
就一下下。他说。
她挡他的手,可是纽扣很快解开了,露出了里面红色的内衣。那年是她的本命年,她们寝室都流行穿红色内衣裤。
他的手在裸露处抚摩,而后爬在山峰上。手很烫也很颤,她觉得自己浑身干涩,使劲地缩,就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可是隐藏不了,他伸过手,索性将她的内衣扣解了,她无力地槌他,说:你好坏,不要不要。
他仍是说就一下下。眼睛里都是迷狂的火。他真的是抚摩了她一下下就停止了,给她扣上扣子。后来,他说,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第一次这样慌乱地抚摩后,他们没说话。但是很奇怪的,心却贴近了不少。爱是需要性来作辅助的。她后来想。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突破。
在爱之巢,周末的时候,她去看他,起先分开睡,半夜就被他抱上一张床。他看过她的身体,抚摩过她的身体,却没有最终的融合,因为她等婚姻。有时候,她也奇怪自己怎能抵挡他一波波的热情。其实很多时候,她也很迷失。后来想,大概与她来了北京有关。
当时签《人物周刊》时,她并未告诉陈剑。他得知后,暴跳如雷。生平第一次生那么大的气,说:你什么意思,想与我分手。她讪讪说不是,只是非常喜欢做记者。他说上海不能做吗?她说上海媒体四平八稳,没有活力。他说这么大事你跟我商量吗?她说就怕你不肯。那家主编很赏识我,我们聊得很投机。他说我呢,你怎么想,把我一个人撇下。你不知道感情很脆弱的。她说不是的,我们的感情跟一般人不一样。别生气,我先做一阵,要实在想你,就回来。她哄他。他才慢慢平息,说:想到要经常见不到你,就难过。你就没良心。反正不会想我。她贴着他,对了他的心,说,我爱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个。我保证每天想你。他说这还差不多。
后来,因他工作忙,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不见面,挂个电话都依依不舍,挂了挂了,却没人先挂,最后总是她切;见了面,却总有怨气。譬如五一他来看她,结果拖到3号才来,说一、二号商场促销,他必须去看他们产品试用情况。她生他气,他意乱情迷的时候,她还生气,就把他推了。就是这样,因为次数少,因为由爱生怨,因为他迁就她,虽然爱得死心塌地,还是没有最终的融合。
有时候她也想,如果不来北京,是不是又是另一番情形。可是生命从来没有假如。
他看她颊上淡淡的红晕,知道为往事萦绕,说:你很美。
她连忙挥掉这危险的玫瑰色记忆,说:你大概记错,我一直喜欢月光。什么事?
他也就迅速奔入正题,他向来是那种摊得开收得起的人。
他想召集媒体开一个新闻发布会。目前舆论形势对他不利。舆论在他的官司中虽不起决定性作用,但是绝对可煽风点火,后果不可小视。因语声做了好几年媒体工作,他想听听她有什么好的建议。
语声跟他分析,国内媒体历来有同情弱者的传统,所谓的强者在传媒眼中是不受宠的。在它如日中天的时候,自然会有无数记者围着转,可是一旦企业出现些许危机,他们立即会反戈一击,以反思、知情、评判的角度来展现所谓记者的良知。“像你这样的新兴企业,风头很健,起家神秘,媒体其实很有暴料的欲望。你之前拒绝媒体掺乎的做法实在有点南辕北辙。他们越关注,你不妨满足他们的欲望。把他们的关注点引到你要让他们关注的地方。”
“有何上策?”陈剑问。
“上乘的策划是把自己包装成弱者的形象。与跨国企业打官司,我觉得可以举民族经济的旗帜。”
“很不错。”陈剑接受。
两人又细加商议。陈剑忽然决定让语声帮忙负责整个策划和运营。
“我?”语声愣道,“我给你找几个相熟的记者通融一下可以,开发布会,好像,不行吧。”
“你行。记不记得你以前给我策划过好几个营销方案。都很出色。”陈剑说。
“嘿,我还记得我自己放着功课不做给你写文案。”
“是啊,”陈剑有点惘然,迅速提气,说,“我现在需要你。如果你有顾虑,我可以跟冯至鸣打个电话。”
说到冯至鸣,语声低落下来,说:别打了,我帮你。
“我会给你薪酬,这样你就不会有负担。”陈剑说。而后迅速背过身去,有一些细微的情绪,他不愿在工作中暴露。
陈剑给语声安排了一间办公室,还抽了公关部的两名员工协助她。语声也正儿八经地打起了短工。
非常时期,她愿意尽自己所能帮助陈剑度过难关。所以接受这份差使。
说干就干,下午3点多,语声开始了她在星辰的第一天班。
7点多,陈剑电话给她问是不是一起吃个晚饭。她说她要回家。说的是家,让陈剑哑口无言、好一阵的怅若所失。他放她走了。
没有人等她,但是她也要回。就当是一个家。其实她已经开始当那个地方是一个家了。因为它拥有家的一切要素,甜蜜、温暖,琐细。厨房里有热气,阳台上有衣物,桌子上有零食。她终于把冯至鸣一尘不染的家糟践得闹哄哄,永久烙上了语声的痕迹。
开门的时候,她发现门没锁,心里狂跳了一下,难道他回了?他没去美国?他只不过是有些临时的事来不及跟她说?无论什么事,只要他回她绝不跟他罗嗦。
她兴奋地推门进去。忽然愣住,在一室耀眼的灯光中,她看到了冯家伦,冯至鸣的父亲,正陷在沙发中打盹,旁边另有两人在守着他。
听到声响,他睁开眼,说:你是文语声?话音很苍老,他的神情也很疲惫。
是。你好。语声说。
他说,你过来。坐这边。他指了指他身边的沙发。语声有点惊诧,她跟冯家伦没有接触,但是在他儿子的描绘中,好似一君临天下的魔王,但是现在他很慈和,很家常,当然也有威严,来自于一个大企业一把手该有的震慑力,也有疲惫,来自于某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隐衷。
她坐下去。默默地看他。会有一个交代了。她想。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