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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叔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自从和老家那边关系缓和,哑叔三不五时接到要钱的通知,打着各种名义,要的钱数一次比一次多。
什么姑妈女儿上技校,什么姨夫工作调动,什么家里房子装修,总之一句话,要钱。
每一次哑叔都是有求必应,张叔虽然没说过什么,哑叔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吴景安就不明白了,这哑叔的父母脑子里都装的什么,难道亲儿子还比不起一个个贪婪的兄弟姐妹,就因为是哑巴,他身上的血和肉就不是自己的了?
看着哑叔那副愧疚的模样,吴景安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叔端着洗好的草莓出来,招呼两人吃着。
张叔仔细端祥了一会吴景安,突然说道,“安子,是不是找到对象了?”
吴景安被草莓呛得咳了好几声,涨红着脸强装镇定地看向张叔,“叔,你说什么呢,我要是找到了,能不对你们说嘛!”
张叔问:“真没有?”
吴景安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张叔笑着摇了摇头,岔开话题。
在哑叔那儿磨蹭到八点多,吴景安坐最后一班公车回到家中。
屋子里黑漆漆的,许辉还是没有回来。
吴景安掏出手机打他的电话,接通后只听那边传来很吵的背景音。
许辉问:“什么事?”
吴景安皱起眉头,“晚上回来吗?”
“恐怕回不去了,你睡吧,别等我了。”
挂了电话后,吴景安叹息一声跟明儿中班的人调了一下班。
以后没有三点多的专车了,看来,他有必要减少回来的次数。
休班那天,吴景安早早回了家,打开家门时正巧赶上许辉穿着运动衣往外走。
“回来了,”许辉在他肩上拍了下算是招呼,低头穿上鞋,“我去跑步,你睡吧,中午一块吃饭。”
吴景安随口问一句,“在哪吃?”
许辉说:“我一会再订。”
门从外面关上,屋子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回卧室脱了外套,疲惫地坐在床边,打开床头柜,拿出那个深蓝色天鹅绒的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刻了字的白金戒指。
他注意到许辉每次出门回来手上都戴着戒指,而许辉却一直没注意到他早就把戒指放回了盒中。
有时候人近在咫尺,心却遥远得可悲。
下午的时候许辉陪他在超市逛了一圈买了些生活用品后就借口朋友聚会出了门。
临近傍晚,他接到大刚的电话,约他在外面吃饭。
赶到饭店,孔新小乔他们几个都在,吴景安撩起了袖子,兴奋地说:“今儿说什么也要让即将踏进坟墓里的老刚快活一把,哥几个保证把他灌醉了,扔到酒店再找两小姐,让咱们都见识见识老刚那把宝刀的威风啊!”
孔新几个跟着附和,大刚再是推托也愣被灌了好几杯,酒菜吃完,大刚表弟打来电话,说是要帮他庆祝这最后一夜的单身,邀他们一同来辉煌酒吧见识见识。
吴景安没有多想就跟着去了,却没料到这大刚告别单身的一次聚会,竟也成了他和许辉的最后一夜。
感情,有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
71、捉奸
辉煌酒吧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小乔年轻还好,像孔新大刚他们几个一进去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豪华气派的装修;超强动感的音乐;闪烁迷离的光线交织成一个奢靡疯狂的另类世界。
对孔新大刚这样久居矿区的人们来说,这一切只在电视上见过;身临其境后,视觉听觉触觉所带来的几重震撼远远超过他们的想像。
他们不涉及这种夜店倒也不光是因为高消费;还有一种心理上的抵触。总认为这种场合应该是那些十八九岁的小年轻来的;如果他们贸然进去,不知道会不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个打扮怪异的小丫头冲着他们叫:“大叔!”
大刚表弟叫小瑞;今年二十二;挺热情一小伙,把他们领到拐角的一处,那里坐着小瑞一哥们,笑着同他们这群人打招呼。
“这是李其,我同学,这是我表哥,这些是他朋友。”小瑞介绍道。
打过招呼,一行人坐了下来,先是调侃一番大刚这准新郎,后来嫌喊话太麻烦,心痒痒的好几个人都下了舞池。就连一向放不开的孔新也被小乔硬拉了去。
吴景安借口喝多了不愿下去扭,坐在位子上抽起了烟。
李其随着他们疯了一会回到位子上,喝了口啤酒,兴高采烈地同吴景安聊起了天。
喊了两句实在费劲,李其就坐到了吴景安旁边,“吴哥,你们在哪个矿啊?”
“W矿。”
“那也是个老矿了。”
吴景安有几分讶异,“你知道?”
李其摆摆手,随意地说:“我在市环保局上班,说不定哪天还能见着呢!”
吴景安笑,“哪天来检查通知一声,我跟人换班。”
李其不明白,“为什么?想见我吗?”
吴景安真想一巴掌拍他后脑上,“你想太多!你们来检查就是我们彻底大扫除的日子,能把人累成狗憨子,我不提前换个班不找傻嘛!”
“哈哈……”李其放声大笑。
聊了一会后,孔新他们几个累得实在扭不动,坐回小沙发上一个劲呼呼直喘。
“不行了,老了老了,就玩这一会比让我扛十袋沙子还累。”
小乔取笑地说:“当心点,把那老腰扭断了嫂子可不愿你意。”
孔新随手拿起一东西就要砸他。
小瑞从洗手间回来,神秘兮兮地笑,“你们猜我见谁了?”
李其问道,“谁啊?”
“许少!就是给我介绍工作那人,我哥他们都知道,听说他以前追过你们厂花。”
孔新惊讶地说:“许少?他也在这?”
小瑞说:“听Willian说,他可是这的常客,以前带来的女朋友个个都是顶尖的美女。”
李其说:“花花公子嘛!令人羡慕的生活啊!”
小乔不以为然,“不过就是家里有两钱,真以为女人都看上他。”
小瑞不赞同,“这你就说错了,就说我们这的DJ Lisa疯狂迷了他好久,那许少一直没搭理过她。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无聊了,就和她玩了一阵。刚刚我上二楼,在走廊上就看见他们俩打得那叫一火热。那种公子哥玩女人不跟换衣服似的。”
孔新点点头,“也是,我说怎么不来找咱厂花了,感情是玩腻了。唉,人哪,看那阵子表现得,还以为他是认真的呢!所以说,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大刚傻愣愣地问一句,“你们说,我结婚要不要请他?”
一众人齐齐给了他一个白眼算是回答。
吴景安不动声色地听完这些话,疲惫的身子靠在沙发上,一口烟从嘴里呼出,数不清的惆怅。
原来,许辉的爱,真的不过如此。
不一会孔新大刚他们重回战场,小乔问吴景安,“你真不去玩玩?”
吴景安醉眼迷蒙地摆摆手,“你们去吧,我靠这醒醒酒。”
小乔疑惑地嘀咕两句,“没见你喝那么多啊!”随后,消失在舞池边。
沙发上就剩了吴景安和李其两人,小年轻无聊地摆弄着手机,“哎,吴哥,你手机号多少,咱留个联系方式,真有检查,我好通知你。”
吴景安从怀里掏出手机扔给他,“我去一下洗手间。”
冰凉的水浇在脸上,吴景安瞬间清醒了许多。
酒,他没喝多,却还是醉了。
或者说,醉了更好。
醉了,是不是就可以把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当成是做梦。
梦醒了,许辉还是站在阳光下温柔轻唤他名字的男人。
没有背叛,没有伤害,没有见不得光,他还可以假装幸福地站在那人身边,期许着一个不可能的未来。
这一刻,他甚至开始痛恨自己的那些原则、底线。
在这个圈子里,较真这些事的话,真的就找不到一个可以相伴的人了。
从洗手间出来,狂躁的音乐毫不留情地敲打脑仁和耳膜,刚走到沙发旁时后背被人撞了一下,他踉跄几步,转过身子。
身后是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也正回过头看他,无所谓地说了声抱歉便转过身去拉她的同伴。
吴景安朝她旁边瞟了一眼。
小时候他曾趁着母亲不在家跑到厨房冰箱里偷拿雪糕吃,包装纸刚一撕开就被折返回来的母亲逮个正着,当时他想的是自己多冤哪,一口没吃上屁股上还挨了好几巴掌。
后来他就想,人啊,真是不能做坏事,别总以为那些巧合只发生在书本和电视上,生活,其实是充满着太多太多的变数,总是搞得你猝不及防。
就好比现在,他的目光正巧就和许辉的对上了。
这算什么,逮个现行吗?
吴景安真该扯着那女孩的头发,拿大巴掌对她左右开弓,“让你抢我男人!让你抢我男人!”
随后飞起一脚踹向那个奸夫,最好断了那让他惹祸的东西,“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死去!”
当然,这一切纯属他的想像。
事实是,他什么也没做,平淡平静平和地看了眼许辉,转身朝小沙发里走去,坐在李其旁边,听那年轻小伙讲今天怎么怎么样,明天怎么怎么样,一脑门的浆糊。
他是想息事宁人的,可那干了坏事的奸夫似乎不这么想,一脸怨气地瞪了他好半天。
旁边Lisa不愿意了,晃了晃他胳膊,催着他离开。
吴景安从怀里掏出烟,李其把他的手机递给他,“吴哥,号我存上了,有事联系啊!”
吴景安笑笑,“行,别忘了有检查时通知一声,到时候请你吃饭。”
“行啊!对了,小瑞说待会还有节目,你们是不是都去?”
吴景安皱着眉头,“还闹啊,明天还让不让他结婚了,到时候起不来新娘家里人可得拿刀候着喽!”
李其乐得开怀大笑。
这相谈甚欢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奸夫正拿刀子眼忿忿地注视着他们。
Lisa不懂这许少到底在看什么,对面沙发上的是熟人吗?那眼神倒像是看阶级敌人。
她说:“许少,走吧!”
许辉手一扯,甩开了她胳膊,大步走到吴景安面前。
李其不安地看了看这脸上写着挑衅滋事的男人,一个“喂”字刚溜出嘴边,男人开了口,“吴景安!”
深怕他听不见似的,音量提得很高,又好像在故意显示他的怒气。
吴景安轻轻弹指掸掉烟灰,坐定在沙发上毫无起来的意思,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问,“有事吗?”
许辉努力压着怒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跟我出来。”
因为是坐着的关系,吴景安一抬眼便看到了许辉手上的那枚戒指,熟悉、扎眼。
连出来找女人都戴着和他的定情戒,这男人到底是要说他多深情呢还是该说他太嚣张。
真真是没把他吴景安放眼里啊!
吴景安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对视上他,微微抬起下巴,显出几分倨傲。
他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也不想在这搞得太难看吧!”
舞台上的重金属敲击出超高分贝的音符,带动的high声几乎掀翻酒吧的屋顶。
许辉眼里跳动的火苗在瞬间升级成熊熊大火,几欲将面前人焚烧殆尽。
吴景安眼里是一片平静的湖,无风无波,嘴角轻轻松松勾起的笑,似要将湖底抽干,万丈湖水扑灭燎原的大火。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里,没有人愿意退让。
李其心怀忐忑地看着眼前场面,他想着要不要去到舞池里把那几人叫回来,看这架势,万一真打起来人多也不至于吃亏。
一首强劲动感的音乐结束,突然的缓和也让两人的理智稍稍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