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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的伤口很疼;其实,有的地方流了血;其实,他还发着烧。
可那个男人,声称是他父亲的男人,完全看不见。
他已经过了要糖吃的年纪,也明明白白说过不会再把那个人看作父亲。
却不知为何,总会对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这就是血缘吧,即使他再想否认,也改变不了。
除非抽干自己的血,全部还给他,否则,界限,永远划不清。
吴景安靠坐在椅子上嘲笑自己的失败。
父子决裂,兄弟反目,爱人劈腿,断子绝孙。
够惨了吧!这样的人,他都纳闷,老天怎么还不收了!
想起有一天和秦姐聊天时说起自己过得没劲,秦姐劝他:你别觉得这世上就你最惨,你看谁过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谁风光的背后有多少眼泪你是看不到的。这世上,就没几个能一帆风顺到老死的人。过得再惨再没意义也得过,老天给你这些祸,可没扔个锤子砸死你,那就是要你好好挺着,没有过不去的坎。挺过去了,你就是条汉子。你怎么知道明天就没个大奖砸到你。
秦姐的乐观他一向羡慕,现在想起这些话心里竟也舒坦多了。
也对,没有过不去的坎。
亲爹没了,咱还有后爹。
兄弟没了,咱还有哥们。
爱人没了,咱还能再找。
明天,谁知道明天出门会不会碰上个极品,不枉他苦等三十年的绝世好男人。
吴景安笑了,最差,他还有明天。
明天,吴老爹再次上门,咬牙接受了他的提议。
吴景安抱着膀子说:“要打就趁现在,在我面前。但凡语气、态度有一点不对,这协商就取消。您儿子升不升职,丢不丢工作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您看着办吧!”
明天,他会说让父亲、兄弟、爱人都见鬼去吧!
明天,他等着不一样的明天。
吴景安从医院拿了药出来,下楼梯时竟与廖胜英打个对面。
廖胜英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他,说实话,那张脸他第一眼还真没认出来。
鼻青脸肿的,额头上还盖着块大纱布,若不是打对面时吴景安愣了一下,他真就错过了。
廖胜英嘴角带笑,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好整以暇地说:“哟,这谁啊,怎么几天不见,成猪头了,你该不是整容失败吧!”
吴景安全当他在放屁,不予理会。刚想错身往下走,突然想起来许辉留在他家的那些东西。如果廖胜英肯帮忙,就能避开许辉。
转过身,他说:“许辉以前买的东西在我那儿,你有空找人帮他拉走吧!”
廖胜英一脸听了笑话的表情,“切,你可真逗。许辉买什么东西还要拉走?都留给你吧,那些破烂玩意值几个钱啊,你以为他会稀罕。十万块一个椰雕他都送得起,何况这些。老吴,我挺纳闷的,许辉这样的男人你怎么舍得让他跑,不该抓着裤角死赖不放吗?多可惜啊!”
吴景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转身走了。
廖胜英赶到酒店时,许辉郝时他们几个已经到齐了。
脱了外套,廖胜英一脸坏笑地说:“你们猜我刚才见谁了。”
张音倒了杯水给他,“要说就说,卖什么关子。”
廖胜英笑嘻嘻地看着许辉,“少爷,你肯定想知道。行行,你别瞪我,我说还不行嘛!你当宝贝的那个老男人,你猜怎么着,被人打得一脸猪头,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许辉眉头一皱,紧张地看着他,“你说他怎么了?”
“看那样子肯定是跟人干架了,被揍得不轻,额头上卡着这么大一纱布,都进医院了,你说惨不惨。”
郝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许辉。
后者眼珠子不停地转,一脸的忧心忡忡,忍着在椅子上坐到菜上桌,再也装不下去了。
拉开椅子,拔腿就跑。
廖胜英在后面急急喊了几声,而对现在的许辉来说,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下一秒,他要见到吴景安。
76、回不去
心急如焚地赶到XX小区;许辉下了车就要往楼上奔;眼角余光瞥到的一抹身影让他停下了脚步。
吴景安手里提着刚从超市买来的日用品往家走,一抬头,便看见站在楼下一脸紧张的男人。
吴景安想过以后再见到许辉时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好久不见。
一句平淡的招呼,也许许辉会不屑一顾地哼一声,也许许辉会目中无人地走过。
他没想到的是;重逢来得这样快。
他带着一脸的伤,再平淡的招呼也会显得滑稽。
他什么也没有说。
许辉也默默地注视着他。
他们;已经走到相对无言的境地。
被污染的爱,回不来了。
小区里的槐花挂满了枝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几家调皮的孩子拿了长长的竹竿来勾;一串串将开未开的白色槐米掉进了塑料袋里。
旁边刷了白漆的长椅上,两人沉默地分坐两头。
分开,不过半月,疏离,却似半年有余。
他们渐渐走向陌生人。
吴景安很想掏出烟来吸上一口,这种无奈的沉默,很是折磨人。
良久,许辉说:“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吴景安说:“摔的。”
许辉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他从小到大打过的架不是一场两场,这种伤痕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却没有道破。
他说:“去看过医生了?”
吴景安点点头,“没什么大碍。”
许辉接着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好。”
然后还有什么,许辉想不起来了。
这样要死不死的台词,真能把人逼疯。
明明他可以把男人紧紧抱在怀里,说一句“姓吴的,你他妈闹够了吧,别作了,回家好好过日子去”
许辉想,道歉就道歉,大不了被抽两巴掌,还不解气的话再踹个两脚也行,然后……然后就可以重归于好了吧!
那个人,他都快想疯了。
明明是最熟悉的两个人,可吴景安的态度生生要把两人拉得隔出一个太平洋来。
那人向来是不会服软的,他应该清楚。
许辉也不祈求他会说什么回来吧之类的话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
于是,豁出去了,转过头,伸出手,他把努力憋着的一句话说出来。
“景安,我们…………”
他期望的未来被吴景安打断,“许辉。”
吴景安攥紧拳头,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他说:“戒指,我扔了。”
许辉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却再也无法触碰到那个人。
吴景安说,留给他的那一半戒指,扔了。
他已经决定要斩断和许辉的一切孽缘,没有回头路。
多简单的几个字,多轻巧的一句话,却让许辉有一种心被扔进了火炉里灼烧的感觉。
吴景安不打算再给他机会,最熟悉的两个人,从此只能变成陌路。
许辉一点点收回手,一点点把疼得撕裂的心安回身体,一点点接受这个事实。
许辉很想笑,大笑,笑完以后说行啊,扔就扔了吧,反正值不了几个钱。
许辉很想潇洒起身,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懒得多看男人一眼,开着他炫酷的跑车离开。
许辉站起身,他忘了笑,忘了潇洒,忘了说那些话,忘了轻蔑,忘了跑车。
他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地朝小区外走去。
他走得很慢,很慢,有背着书包从他身边走过的学生,疑惑地看了看他。
他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他记不起来应该拣回什么。
直到走出小区以后,才想起来,他把吴景安搞丢了。
那个他一直深爱着的人,彻底,丢了。
吴景安站在长椅边一直目视着男人走出小区,那看上去凄凉、悲怆的背影让他的心狠狠疼了一回。
他知道自己太狠,狠得让自己都咬牙才能说出那句话。
他告诫自己不能再回去了,回不到那段做梦一样的甜蜜生活里了。
许辉不论爱或不爱,都成不了他期望一生的家人。
少爷的新鲜劲上来,他陪着玩一回,两个月,少爷腻了,他收回心,也不想再陪他玩下去了。
现如今,少爷还想回来,可他,不想再回去了。
玩过就算了,无法改变的差距,拖着只会让自己身心俱疲。
就这样吧,爱过一场,和平的分手,会让两人记着对方的好,不枉爱过。
吴景安转过身,目光瞥到停在楼下的那辆车,他抿了抿唇,头也不回地往家走去。
接下来的三天,许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步也没出去过。
许父大发雷霆,抬脚就要踹门,奶奶慌忙拦着,“他都多大人了,你还用武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许母找来了廖胜英,在门外好说歹说,三小时过去了,那门纹丝不动。
廖胜英恼了,骂道,“许辉,你别躲屋里装狗熊,有什么不快活就说出来,哥几个帮你出气,你看是要断手还是断脚,发句话吧!”
半分钟后,门开了,廖胜英被扯着领子揪进屋。
许辉眼神凶狠,“你敢动他试试!”
廖胜英扯开他的手,一脸忿忿的表情,“你看你孬成什么样了,姓吴的到底怎么你了,你在这演苦情戏给谁看呢,真想把你那点见不得光的事抖给你妈听?!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我这绿帽子都卡到脸上去了,都没你那么能装。你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分就分了呗,分了才好,你难道还真打算着跟那个老男人结个婚再生个小的出来,他能生还是你能生,趁你家老头还没发现断干净点,玩个男人而已,你还把自己玩进去了!”
许辉没心思听他说教,躲回床上继续做他的缩头乌龟。
廖胜英又连着骂了半天,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床上像个活死人一般。
廖胜英没辙,恼了摔门而去。
许辉其实也想问问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二十七年的人生里,他没缺过女人,也没对什么女人特别上心。
吴景安连招呼也不打就闯进来,进来就进来吧,还死赖着不肯走了。
他没想过自己会看上个男的,还不只是平平常常地看上,有点非他不可的味道。
算了,他认栽,爱就爱吧!
可他不过是犯了一次男人的通病,难道就要被判死刑吗?
吴景安走了,走得那么坚决,连他厚着脸皮去求他,也不愿回头。
许辉躲在手臂里苦笑。
吴景安多能看得开,他许辉比他少鼻子还是少眼的,凭什么就要陷在里面无法自拔。
他连着几天装要强装冷酷装浪子,他给自己洗脑,没了吴景安的生活,逍遥自在。没了吴景安的日子,精彩纷呈。没了吴景安的许辉……
已经快人不人,鬼不鬼了。
他拼命地想,他给了自己几巴掌不要再想。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吴景安说:你多大的人了,还挑食?把芹菜吃光,当谁乐意吃你的碗底。
吴景安说:换台,换台,这什么垃圾节目,篮赛快开始了。(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吴景安说:许辉,戒指,我扔了。
许辉紧紧闭上眼,却无法阻止这些画面涌进脑子里。
以后,吴景安不会再给他做一日三餐;以后,吴景安不会再窝在他怀里和他争电视看;以后,吴景安不会再叫他许辉。
以后,他和吴景安,没有以后了。
这段感情,真要彻底画上句号了吗?
廖胜英说,分了才好,不分,难道真要和他结婚生孩子?
他也这样劝自己,分了好,早晚得分,分就分吧!
可有谁死死攥着他的心,就是不松手。
他骗了自己整整三天,廖胜英打来电话说,陈倩明天结婚,一切,都完了。
许辉终于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