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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天赐的机缘吧!优钵罗心神耗尽,我终于可以任意地主宰这个身体。我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错过了太多的故事,不是吗?”
太渊觉得心微微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一直在看著。包括那一场让他方寸大乱,虚假的所谓爱情。这一切的一切,兴许都要归功于你啊!”昆夜罗用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长发,说不出地动人;“从表面上看,真是一段缠绵凄恻的情感呢!优钵罗的伤心,连我都为他觉得可怜,几乎都要为他打抱不平了。不过再想想,这一切倒也挺有趣的,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方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注定了他会这么凄凉地独自承担一切的不幸。谁叫他居然相信能够得到真正的爱情,这一切,是他自己的责任。”
太渊用力地握住炽翼的手,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我想见一见那个人,面对面地见一见那个让优钵罗身心俱死的男人。”昆夜罗抬头遥望:“我真的太好奇了,这个像冰山一样冷酷的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优钵罗死得这么不好受?”
“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啊!我当然不会蠢得挑衅这位法力莫测的人物。我只是想知道,优钵罗爱逾生命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值得他为之痛苦千年的时光。你要知道,这一千年,时时刻刻必须忍受优钵罗痴情的我也不好受啊!” 不知在什么时候,那件雪白的衣服,从下摆开始,慢慢地染上了颜色,然后,和那朵莲花一样,变成了完全的黑。
昆夜罗朝两人微微一笑,刹那之间消失无踪,风里,只留下了淡淡的花香。
昆夜罗花的香气。
“太渊……”炽翼茫然地看著满池的白莲:“我们……该怎么办呢?”
“什么都不要做,优钵罗已经不在了,我们做任何的事都已经太晚。”太渊把他搂到自己的怀里:“那个昆夜罗,只是个和他长相一样的陌生人。我们不要再插手了,好吗?”
“他说,要去找寒华……”
“昆夜罗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我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打算。”
“可是,这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会觉得很不真实?白昼真的死了吗?这么突然地……”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何况你也看见了,昆夜罗和他是完全不同的。而且,他的法力,更不是优钵罗可以与之相比的。就算和我比较,恐怕也相差不远。”太渊轻轻皱起眉头。
“白昼很伤心吗?他说,有一千年那么久了。”
“炽翼,别这么固执,一切都结束了。他独自一人坚持了过来,我想就算伤心,他也没有后悔……应该后悔的,绝不会是他。”
“会吗?会有人后悔吗?”
“会的。”太渊的眼神也有些冰冷起来:“可能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后悔……一定会的……”
第八章
长白幻境。 寒风凛冽。
他静静地站著,与风雪,与天地,竟似融为了一体。
“寒华。”有人低声喊他的名字。
“你来了。”他没有回头,从气息上感觉到了这个人的到来。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对你而言,究竟算是什么呢?一件染了血的旧衣?一把折断了的剑?一段污秽的过去?还是一个曾经生死相许的伴侣?”那人的口气十分地淡然。
风雪突止。
寒华回过头,眼神冰冷,问:“你是谁?”
“你又不认识我了?唉──!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狠心。”那人带著痛苦无奈。
“你不是他。”寒华没有动作,但寒光四射的冰刃已经凭空架到了来人的颈边。
“哪里不是?”来人也丝毫不动声色:“这脸,这身体,这头发,哪里不是他呢?”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是他的肉身,却是另一个灵魂。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是,我明明用了他的气息,你为什么会分辨得出?”
“不为什么,你不是他,这就足够了。”
“是吗?这真是有趣。”那人轻轻眨了下眼睛,颈边的冰刃化成了无数的碎屑落下。
“他的魂魄呢?”
那人露出笑容,那笑容邪谑,在一向端庄高洁的脸上实在非常突兀。“你说呢?既然你看出来了,不难猜到吧!”
“你和他……同源所出,寄宿一体?”纵然是寒华,也感觉到了一丝惊讶。
“真是了不起,就算是一向以才智见长的太渊,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不过,这种事有谁能够想得到呢?”
只有神魂俱灭,才会让附属者占用其身。
死了……
“我可以把你的表情理解成难过吗?虽然也不太像……”
只是早晚的事……
“我还是很好奇,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连一丝的感动都没有过吗?真的连一瞬间也没有动摇吗?”
动摇?一瞬间?没有吗……
“说什么碧落黄泉,原来只是一个笑话。他真是可怜!”
你我碧落黄泉,终不能再见了……
“他居然没有哭,我还记得他小的时候,总是为了各种各样的小事哭泣。没有想到,他被你这样地伤害,还是强忍了下来。”
应该……还来得及…… 一个转身,那修长的身影随风消失了。
“真是没礼貌,我都没有说完呢!”昆夜罗笑著:“这么急做什么,反正已经晚了。”
然后,他敛起了笑容,抬头望天:“你看,他就快要知道了,这种‘失去’的痛,他就快要尝到了。可是来不及了,谁叫他这样地践踏了你的心,让你走得这么辛苦。”
他低下头,面容有些扭曲:“寒华,你是神最好了,用你无尽的岁月痛苦去吧!你已经永远得不到了,永远地……后悔……” 笑声扬起,凄厉中带著快意,回荡在白雪皑皑的长白山上。
黄泉。 这片掩藏于地底深处的土地,是死者轮回的地点。
在最近的年月里,多少也受到了天地之间变动的影响,而更形凄冷起来。
寒华带著犹如寒冰的仙气而来,虚弱的魂魄们远远地闪避著。
他在忘川渡口停了下来,举目寻找著什么。
“神仙?”渡船上的使者穿著灰色的衣袍,有些惊讶地问:“这世上还有神仙吗?”
他没有理会。
“这里很久没有神仙来过了,我们还以为神仙们都死了。你是来轮回的吗?可你还没有死啊!” 他终于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一眼,成功地让她闭上了嘴。
“你在找他吗?他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谁?”他又一次回过头来。
“我知道你,你要找的一定是那一个人,不会错的。”使者撑起小船,往河心去了:“你跟我来吧!”
寒华长袖一挥,凌空飞起,紧随在后。 到了河心,使者稳住小船,招手喊他。
他长袖一摆,落到船头。
“你看,那就是众生轮回盘。你要找的那个人,以前就睡在这里。”使者指著河水中隐约可见的巨大石座。
“他好像犯过什么大错,在很多年以前,就被关在了这里。但有一段时间,他的一部分元神曾经被神仙们带走。直到一千年前,他回来了。然后,又整整躺了一千年。”
“一千年前……”寒华低语。 “这是听上几代的阎差说的,他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我还要久。他真的很美,每一次我过河,总会忍不住要看他一眼的。”
“他在轮回盘里睡了三千年?”
“以前是吧!不过,这一千年里,大部分时间他是醒著的,只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醒著?”一千年……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他醒著的时候,眼睛总是看著远处,像是在等什么人。就算偶尔睡著了,也总是皱著眉头。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这冰凉的河水让他难受,直到我看见了他做的梦。”
寒华的手碰触到了阴寒彻骨的河水,就算是他,也有了寒冷的感觉。而那个单薄的身子,竟然在这样的水里沉浮了几千年。 是什么呢?他在等的……会是……
“是你啊!原来他一直在等你呢!他一直在做著有你的梦,让他难过的,不是这冰凉的河水,而是你一直没有来找他啊!”
“我……”寒华的声音,突然之间有些沙哑了。
“你要看吗?我把他的梦都留著呢!他一定很在意你,因为他醒著的时候,我给他看过那些梦。只有看见你的时候,他才像是在微笑呢!”
那些梦,在闪烁的水光中闪过,有些纷乱,有些琐碎。 但每一个梦里,永远有一张时而温柔,时而冷漠的脸。不论是在开封那夜花灯节会上的慌乱,还是用剑刺穿他胸口时的无情,又或者是说著碧落黄泉不离不弃时的坚定。 唯一最清晰的画面,只有那一张脸。 寒华的脸!
“情,究竟是什么?”梦中,他听见自己这么问。 “只是,到了今天,我也只能祈望,终有一日,你我能再逢于黄泉。”梦中,他听见有人那么说。
寒华笔直地站在船头,定定地看著那一幕幕闪过自己脚边的梦境。
“我,究竟做了什么?”他怔怔地低语:“怎么值得这样的想念?”
“在众生轮回盘终于完全崩塌的那一天,他走了出来,连一刻也没有停留地过了河。我追上去问他,等了这么久也没有等到你,恨不恨你啊?他摇头,说不恨,说他知道你不会来,只是忍不住想等。我问他是不是要去找你了,他说,只要能再看一眼,那就足够了。”使者娓娓叙述著。
一直在等……一直在……一千年……等一个不会到来的希望……竟等了一千年……
寒华一个踉跄,竟然差点失足落到了河里。
一种疼痛从四肢涌向胸口。
“没有受伤,为什么会痛?”他捂住胸口,有些慌乱地问:“我没有受伤,为什么会痛?”
“你这是在心痛吗?为了他而心痛?”
“心痛?这就是心痛……为了他吗?”寒华气息不定,单膝跪倒在了船上。
面对的,是自己的脸,倒映在河水里的脸。
这样七情俱在,慌乱不安的脸……是我的吗?
“你别难过了,你不是来找他了吗?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算算时间,他也转生二十多年了。你去人间吧!他一定在在那里等著你呢!”
“人间……”
“是啊!人间。”
“不!”寒华猛地站了起来,小船激烈地摇晃,吓坏了没有准备的使者。
“他不在了,神魂俱灭……不在了,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不会在的……我为什么要来?他已经消逝了,不论是谁,连无瑕,优钵罗,白昼……都不会在了……”
他的样子有点吓人,使者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寒华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岸边走去。
原本想喊住他的使者惊讶地张大了嘴。
那终年暗潮汹涌的河面,在这个神仙踏下小船第一步的时候,突然完全地静止了下来,完全地……结成了冰…… 厚厚的冰层,让这条名为忘川的河流,被凝结了。
神仙能做到这样的吗?这是忘川啊! 并不是水,那些是三界众生们的记忆啊! 是怎么做到的,能让记忆都凝固了……
寒华,活著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煎熬。你不明白,我在这种煎熬之中活了多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