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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对我说:皓然,现在根本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
除了我。
现在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我,除了岚。
他的确是这样说的。
我问哲:“如果有人愿意出三亿六千万为我赎身,然后我离开你,你会不会寂寞?”
哲看着我,笑得似是而非:“皓然,你这样说是不是在勾引我?”
我吓一跳,夸张地说:“唉呀,看得出来吗?”
勾引你?你想得美。
“有人愿意出三亿六千万为你赎身?严皓然,你以为你是谁?”哲不以为然:“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分,做梦还嫌太早。”
我不语,这家伙竟敢小看我。不是没有人愿意的,象姜婷,她就愿意。
在我被出借的这段时间,我在岚的公司里拥有私人的办公室。
我一直称呼他为宁先生,他叫我皓然,在外人听起来,没有任何不妥。
岚坚持要我的图每做好一个步骤就要亲自拿给他看,我自嘲地问:
“怎么,初稿你早已看过,还是信不过?”
岚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说:“皓然,工作的时候我从来不开玩笑,宁氏投资在此次计划的数额庞大,我希望清楚地知道我所用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建设在什么地方。”
我唯有噤声。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以为他一时三刻召我去见他是因为他有私心。
看来是我低估了他亦高估了自己。
岚对我说:“皓然,这里我不明白,希望你能留下来解释一下。”
我看了一眼他指着的地方,我说:“宁先生,现在已经夜深,我们可否明天再继续研究?”
“夜深?”岚看了看表:“现在不过是晚上九点而矣,距离夜深还有一整晚的时间。”
最怕遇着工作狂,这种老板希望自己的员工最好二十四小时候命,还得全副武装。我只不过是他借回来的候补,竟也不能幸免。
我只好留下来,对着自己的设计图,象上课一样,给听不懂功课的笨学生说这里要这样这样,那里又要如此这般。
岚认真地看着我,但我怀疑他是否把我的话听得进去。我说完,他又会问:“那即是什么?”真是被他气死。
结果一个多小时下来,我已经唇干舌燥,岚好象没有听清楚,他说,皓然,不如你重新再说一次。
我生气,我说:“岚,你一直是学校里面的高材生,我不相信这么简单的地方你会看不懂。”
岚笑,他说:“怎么,我又不是宁先生了?”
他故意讽刺我。早就知道他根本不是为了要我解释设计图。他以戏弄我为乐。
我不作声,我收起自己的图纸,转身离去。岚一手抓住我,他说:“你的耐心不够,这么容易生气。”
我面无表情,我对牢面前的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清楚:“宁先生,我不是你的正式员工,希望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果你对我的设计不满意你可以当面说个明白,无谓浪费彼此宝贵的时间。”
“皓然,你的公司出多少钱请你,我出双倍价钱,你现在是宁氏的员工。”岚说。
“岚,在你的世界里面到底有什么是不能用钱买的?”我嘲弄地问。
岚不怒反笑,他说:“皓然,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在你的世界里面到底有什么是不能用钱收买?”
我惊讶,岚的确是变了,他变得咄咄逼人,竟如此厉害。
不想反驳,反正没有人会原谅我的背叛,我也不打算祈求得到原谅。
我要走,他不让我走,我挣扎,他强制我的挣扎。
“你想要干什么?!”我已忍无可忍。
岚在我的耳边轻笑出声,他把我逼至墙边,制住我的双手,调侃地说:
“我的居心这样明显,你会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不是吧,办公室性骚扰?
“宁先生,请你自重。”我说。
岚笑得开心,他说:“皓然,你最爱说煞风景的话。”
“岚,你可记得清楚,你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是,皓然,所以现在你必须把你欠我的都还给我。”
全世界的人都说我欠他。如果每个被我背叛的人都要我偿还,我死十次都还不清。
走神之际竟听到衣服被扯裂的声音,我吓了一跳。
“宁岚!”我叫,我已经被按倒在地上:“你冷静一点,我有话要说!”
岚根本不上当,他轻易就制住我的反抗。他说:“皓然,我现在很冷静,你说吧,希望你的故事不要太长,我没有多少时间。”
救命!以前温驯如小猫的岚,不见数日竟变得如此有杀伤力,令人始料未及。
“是这样的,”我尽量拖延时间:“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一件事,这件事是从这里开始的,但是说到这个开始又不得不提那个……”
“皓然你太喜欢说话了。”岚根本没有耐性听下去:“不如做些更实际的事情。”
不要!我急忙说:“岚,我还没有说完!你瞧,那是什么?”
象小学生经常捉弄同学的把戏,我没想到岚真的被分散了注意力,他朝我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我趁这个空档用力推开他,逃出他的办公室。
我的图纸散落一地,但我已经无暇顾及。
公司里空无一人,一切象是早有预谋,我冲到电梯间,但电梯这种东西在你需要它的时候它永远不为你开启。
我惊魂未定,冲下楼梯。
岚根本没有追出来,我在公司楼下的空地望上去,岚就站在窗边,对我微笑。
他喜欢玩这个游戏。我隐约明白到一个事实,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温柔的岚。现在的岚有足够的手段对付我。
我害怕。一切超出控制。
回到家的时候,哲用奇怪的目光看我。
他拉了拉我被扯断了扣子的衣服,问:“皓然,你刚才和人殴斗?”
我瞪他一眼,推开他。
谁料哲却一手把我抓了回来,他问:“皓然,你这是什么态度?”
“放开我!”我生气地叫,我已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他。
“你命令我?”哲看见我生气他却很高兴。
“求你。”我突然软弱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哲把我拉得更近。
“求你。”我说,几乎要哭出来。
哲吓了一跳,他紧盯着我的眼睛问:“皓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人全部都有虐待狂,我狠狠地对他说:“我刚才不小心踩中了地雷,又无缘无故被疯狗追赶,还掉进了刚挖好的沙井里,我这样倒霉你是否满意?”
哲想笑,但努力忍住。他当然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他只不过是好奇。
“皓然,你可以去的地方不过是宁氏,怎么会弄得如此不堪?”
“你还敢在我面前提宁氏?”我发他脾气:“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关我什么事?”
我张开口,却不知应从何说起,干脆放弃。
难道我告诉他我被宁氏继承人看中,考虑收我做填房?
“哲,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咬人了。”我说,一脸的认真。
哲吓了一跳,赶忙松开手。
我逃了开去,哲在那里疑惑地看着我。
第二天,我依然回宁氏。这一次我准备周详,重新部署战略。
我避免与岚单独见面,除非在场有第三者在内,否则我拒绝与岚接触。
岚自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毫无表示,照样与其他人一起与我商讨设计上的细节,好象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派平静。
岚认真地听着各部门主管的陈述,然后转向我说:“皓然,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一脸的澄明。
不知就里的人会以为他是个好人,他的样子可以欺骗众生。
“我没有意见。”我生硬地说。
“是吗?”岚笑:“我以为严先生或许会有独到的见解。”
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一如既往的针锋相对,岚又变回平日那个严谨而公私分明的宁氏当权者。
散会后,岚的秘书对我说总裁会在办公室里等我。
我犹豫,不知该不该去。
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他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细想之下,也不觉得有拒绝的理由。
我敲响了岚办公室的门。
“进来。”我听到公式化的声音,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有过阴影,总觉里面似暗藏着几十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被引爆。
我拿着自己的图纸,站在门边,警戒地看着坐在那里低头批阅文件的岚。
见我没有动静,岚抬起头来。见我一副要打仗的样子,他皱起眉头,说:
“皓然,你这是什么姿势?”
你管我是什么姿势,反正遇到危险可以全速撤退就好。
“过来。”岚说。
“有什么在这里说。”我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岚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冷笑:“皓然,你怕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在这里上演霸王别姬?”
岚以前说话不会这么刻薄,他变讨厌了。
我上前拉开椅子,坐下,我抱着自己的设计图,高度戒备。
岚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他靠在椅背上,随意地玩弄着手中的笔。他把一叠文件丢给我看:“皓然,你自己看一看这是什么。”
我捡起面前的文件,看了一眼。
“你今天心不在焉,样样都做得错漏百出,到底在搞什么鬼?”岚说。
我收起文件,说:“我再做过,下午给你。”
“严皓然,你不够专心,为什么?”岚问。
真是不可置信,这家伙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见我不作声,岚继续说:“皓然,希望你能够分清楚公事和私事,我需要的是专业的水平,不要因为私人情绪而影响你的工作表现。”
我气得七窍生烟,我咬牙切齿地对岚说:
“宁先生,皓然一定会仔细地记住自己的身份,绝不会让先生难做。”
“这就好。”岚笑,一脸兴味地看着我。
整个事件里面,由头到尾根本就只得我一人在独自投入。对方并不把这当成是一回事,只有我,杯弓蛇影,如临大敌,结果成为人家的笑柄。
我后悔,我后悔当初答应黄某人接下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终于弄得自己人也不是鬼也不是,进退两难。
一做完所有的工作我马上离开公司,多一秒也不想停留。
我在大街上游荡,我不想回家,家里又有另外一只冤鬼。我对着商店里的玻璃展柜发呆,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岚在那一头说:“皓然,快过来,我有事要与你商讨。”
留下一个地址,岚匆匆地挂掉了电话,我还来不及拒绝,已经听到话筒里传过来的电流声。
他们永远是这个样子,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晓得命令人。
我很矛盾,不知应不应该去赴约。
岚现在的行事方式已不同往日,我无法预知他下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我从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向上抛起然后接住。翻开一看,是图案。好,我决定图案不去赴约,字母就去。这是天意,我不可违抗。
刚要向前走,有辆车子在我后面按响车号。我转过头去一看,哲在车里对我招手说:
“皓然,快上车。”
我奇怪,为何哲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上了车,哲直驶开去,我怀疑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哲但笑不语,我灵光一闪,大叫起来:“姜婷?不要!我不去!”
“严皓然,你不要这样看得起自己,”哲不以为然,他嘲讽地看我一眼:“姜大小姐早有新欢,你以为她还会为你等至海枯石灿?就算你现在肯前去献身,人家还要算一算有没有空档安置你,你的大势已去。”
这么快?这么快就式微?我失望。
我不再作声,无聊地观望窗外的风景。
原来这个世界并没有永恒。每个人每件事每样东西都有一个期限。超过这个期限人会变迁,事会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