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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一次的切割分离手术,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每次手术之后的再生过程,都如万蚁噬骨,痛不欲生。
他的体质特殊,能够缓慢消解各种药物的药性,包括麻药。这意味着,他大部分时候都必须在半清醒的状态完成手术,手术之后也只能自行恢复。
好几次,他都濒临死亡,直到科研人员逐渐掌握了他的恢复速度和承受极限,才终于完善了供给模式。
十二岁之前,他觉得自己生活在地狱,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不属于自己,他只为别人而活。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死亡的那一天,平静地等待着。
直到老爹的出现,灰白的生活才终于有了色彩。
还记得老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儿子。我已经向上级提交了申请,为你正式取名为‘不凡’,和我一样姓‘聂’。”
“聂……不……凡?”
“是的,我的儿子,聂不凡。”
于是,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而不再只是一个冰冷的代号。
在每次手术恢复的一段时间,老爹都会带着他去钓鱼,游泳,烧烤,偶尔还会一起打电动,看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画和电影,吃着垃圾食品,笑得毫无形象。
老爹说:“不凡,你的一半人生已经奉献给了别人,那么剩下的时间,就应该全部用来享受生活,毫不浪费地自由自在地快乐生活。”
聂不凡笑了,笑得很灿烂。
从此,如机器一般的MIRACLE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顽徒聂不凡。
他成了基地的捣乱分子,也成了众人的开心果。当他露出笑脸时,别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回以笑容。善意和快乐是会传染的,基地因为他的改变而充满生机。
他意识到,当他想要自由时,自由就在身边;当他想要快乐时,快乐就在手心。
他用自己的所有,换取了无所顾忌享受人生的一颗心。
直到他二十岁那年,因为一次同时移植心脏和肾的大手术,造成他再生失衡,差点一命呜呼。
就在他虚弱地躺在床上休养时,老爹神秘兮兮地对他说:“不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基地为了表彰你的贡献,决定让你在50岁的时候退休,之后会给你一个合法的身份,一栋漂亮的别墅和一大把花不完的钱。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聂不凡怀疑道:“真的?他们有那么大方吗?不会是忽悠你的吧?”
“什么忽悠我?他们敢吗?”老爹吹胡子瞪眼,“我可告诉你了,等你退休,我也七老八十了,你必须养我。”
“我才不养。”聂不凡别过脸,“我要拿着钱去环游世界,养你太麻烦了。”
老爹立刻跳脚。
话虽如此说,但聂不凡的脸上却带着期待和喜悦,脑中已经勾勒出了未来和老爹在一起生活的画面。
然而老爹并不知道,他其实知道他刚才所说的不过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持续不断的移植手术给他的大脑造成了巨大的负荷,如果一般人有90年的寿命,他却只能活30年。更确切的说,他很可能活不过26岁。
但尽管如此,他也没有遗憾。
他想,他可以平静地走到生命的尽头。或许,在死之前,还能和老爹他们开个玩笑,给他们制造点麻烦,让他们痛并快乐地为他送行。
哈哈,想想就觉得挺不错的!
不过,老天似乎另有打算。
在他二十四岁时,基地应上级要求,需要进行一次转移,迁往另外一个地区。
当天与他随行的一共一百五十人,登上了同一艘舰船。
就舰船驶出不过三个小时,他们就遇到一场龙卷风。这种情况完全在预料之外,船上都是国家级科研人员,出行之前是需要严格检测的,天气的变化更是重中之重,绝不可在这上面出现纰漏。
这场龙卷风来得非常迅速而蹊跷,就像突然形成的一般,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卷进了大海,正在欣赏海景的聂不凡首当其冲。
落入海中的聂不凡,手伸向舰船的方向,第一个念头就是:还好老爹腰闪了,正猫在船舱里。
海水淹没他的口鼻,让他难受不已。
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死去,还以为能笑到最后呢?
虽然只有短短26年,但他也希望可以完完整整地、不打折可地渡过。可惜老天爷太不厚道,居然给他来了一个这样的神转折!
唉,老爹,永别了!聂不凡逐渐陷入黑暗。
如果还有来世,你愿意再做我的父亲吗……
聂不凡在意识中笑了笑,人生总是充满惊喜。
他没有死,他穿越了,还遇到一个很像老爹的老头,继承了他的小山村。
然后,无所不能的鸡鸡们来了。
接着,张三,李四,王五,湿兄,坏坏,天女,沈慕然,盟主也来了。
后来还遇到了小白,国师,朙皇等等好多好多人。
哈哈,真的好开心!
啊,不知道自己到底死了没?张三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准备给他举办丧礼?还是在骂他?
嗯,骂他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谁叫他不明不白地作死呢?
他应该留下遗言的,就说:作死一个聂不凡,还有千千万万只的聂不凡的鸡站起来!
所以,不会寂寞。
“聂不凡!”客栈中,李翊一声震吼。
他提着昏睡的聂不凡的衣领,满脸怒色:“你倒是给我醒来啊!”
第一天,聂不凡没有醒。
第二天,他还没有醒。
第三天,他依然没有醒。
直到第四天,众人终于不再心存侥幸,某人确实就这么睡过去了。毫无征兆地就这么睡过去了!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几天前明明还是好好的。神色如常,除了说了几句莫名其妙地鬼话,并没有其他异状。
他说,他要在鸡窝村“永垂不朽”……
他说,他就要“与世长辞”……
这种鬼话,谁信啊!在众人心中,这家伙大概要等到老得连气都喘不了的时候,才会不情不愿、磨磨唧唧地去死。
那时,他们这些人恐怕早就化成骨灰碾成泥巴了。只有他给他们送终的份,哪轮得到他身先士卒?
但如今这是怎么个状况?
樊落突然说道:“在皇宫时,御医曾给他看过病,说他的脉象是早夭之象,但看他中期十足,便以为只是他体质特殊所致,并没有深思。”
泰白也叫道:“我想起来了,我和不凡刚进晏舜时也去找大夫看过一次病,那位大夫也说他命不久矣,我追问时,却被他蒙混过去了。”
众人一齐看向正在昏睡中微笑的聂不凡,群怒!
这家伙就不能正经一次?连死也要死得这么不安分!
“我不相信!”张君实面沉如水,双拳紧握,死死地盯着聂不凡。
王诗禅将人从李翊手中抱过来,淡淡道:“我们先带他回村吧。”
众人于是雇上马车,载着聂不凡朝鸡窝村行去。
他的鸡占据了聂不凡所在的那辆马车,其余人只能让出位置。
旅途很沉默,众人不时朝马车望去,心中总是有那么一种感觉,也许某人会突然从车里跳出来,嚣张地大喊:“哈哈,被我吓到了吧!我可是鸡窝村村长,哪有那么容易死?你们真傻!”
可惜,一直等到鸡窝村,他都没有醒来。
留守在鸡窝村的司辰宇等人见到昏迷的聂不凡,又是一阵惊愕。
“等他醒来,我一定要……”李翊咬牙切齿,却不知该用什么狠话才能宣泄心中的愤懑。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就像心里缺了一块什么东西。
“我派人去请神医了,也许他有办法救他。”卫頔说道。他此刻也没有了与其他人斗狠的心思,只希望某人能醒过来。
樊落一圈砸在木桌上,咔嚓一声,木桌四分五裂,灰尘弥漫。
“咳咳。”众人连连后退,咳嗽声此起彼伏。
其实樊落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不过他没有来过鸡窝村,所以不清楚这里的所有桌椅板凳都跟陷阱一样,具有自残式的被动攻击性。
“土崩是不是偷懒了?居然没有好好打理房间,留下这么多灰尘。”张君实轻哼。
土崩躲在屋外,不发一语。
“哎呀!”泰白一声惊呼,刚才随手搭了一把椅子,谁知竟然搭到了一团软乎乎的粘稠物。
“砰!”泰延不小心把门靠倒,仰头就向后摔去,顿时摔出几片鸡毛。
张三李四王五等几个土著镇定自若,对这些状况早已习以为常。
他们同时向床上的人看去——这家伙即使昏死了,也依然是个祸害。
他们坚信,只要鸡窝村还在,他就一定能醒过来。
98、闻香识基友
聂不凡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意识是清晰的,却怎么也醒不来。脑中还时不时浮现很久之前的记忆,就像是有意再让他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新经历一遍般。
但他以后总不能一直在回忆中活着吧?如果就此死去,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了……额,好吧,坦白说,他确实舍不得走。
这大概才是他半死不活的真相?因为他磨磨唧唧地死赖着不走。
嘿嘿,不好意思,老天爷,如果你给我这个赖皮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客气地笑纳的。聂不凡暗自想着。
每天挺尸,百无聊赖,唯一的乐趣就是等着鸡窝村众人来探望他。他们会在他床边说话,偶尔摸一摸,亲一亲,顺便利用帮忙梳洗的机会揩揩油。
聂不凡有时觉得自己像个神父,天天听着迷途羔羊的告解,分享他们内心的秘密和悲喜。可惜他不能开口对他们进行心理辅导,安抚他们受创的心灵。
但他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学会了闻香识基友。
比如张三,他身上永远隐藏着铜板的气味,间或夹杂着各种菜香,闻多了容易流口水。
李四,气息冰冷如铁,但摸起来其实是烙铁,冬天抱着肯定舒服,就是硬了点。
最好抱的应该是王五,一身佛香,冷热相宜,即使不说话也能让人感觉安心。他就纳闷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他和李四弄错呢?搞出那样的乌龙,硬生生让一个大好的佛徒破了戒。嘿嘿,其实,破了也好。有句话不是说,只要心中有佛,酒肉都能穿肠过,更何况只是破破色戒?佛祖他老人家会体谅的。
再说说盟主大大,这家伙存在感太强,从头到脚都透着不可一世的王八之气,特别是他的眼神,犀利得像把开光的剑。每次一来,话也不说,就只知道拿眼睛瞪他,大概是在练习某种失传已久的眼力神功?
这几人中最吵闹的大概是坏坏,还没进屋就能听到他傲慢的脚步声,走进来之后,更是口若悬河,嘴上不饶人,不过他身上有向阳花的味道,开得嚣张,闻着就让人有种想拨弄几下的冲动。
至于湿兄,只有四个字:贵气逼人,身上用的都是名贵的香料。当然,经过鸡窝村的洗礼,如今这种呛鼻的气味已经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玉石般的冰凌水气,他在外仪表堂堂,独自面对他时,倒是难得温情。前提是,他不知道自己就算昏睡,其实也是有意识的。
国师大人,聂不凡对他的感觉很复杂,就像看到一朵艳丽的牡丹,刚想祸祸吧,却又发现它其实只是一朵披着牡丹皮的清新雪莲,看似邪魅,本质无暇。这让他摘得战战兢兢,生怕摧残了人世间最后一枚高龄童男。唉,不过摘都摘了,就当为自己积攻德吧。
对了,还有泰白,这家伙是最好辨认的,他那身水藻的气息,让人如置身大海。泰延在气质上虽然与他完全没有相似点,但气味却很相似。聂不凡只有闭着眼睛时,才愿意承认他们确实是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