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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好像很喜欢笑。看着他动手盛起锅里的东西,斯文秀气的侧脸上,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乐黎开始皱眉头。
短短数日,她与这个人莫名其妙地一再相遇,还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顺便”的任务。无论多么奇怪的场合,他总是面带笑容,心情永远都很好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对于她,他好像跟正常人有一套完全不同的理解和相处方式,明知道她职业特殊,还不知死活地一再挑战她的忍耐力。劝她吃东西的时候像个啰嗦的家长,买了一堆衣服交到她手里,居然还一脸理所当然。
奇怪的男人——眉头越皱越深,难道他是思觉失调的?据说韩国选择检察官很严苛,怎么会冒出这么诡异的人来?
“好了,地道抄手,怎么样?”
嗟!不过是速冻的馄饨,说得那么好听。
白色的碗凌空落到面前,伴着某人得意洋洋的声音。打开玻璃罐,辣酱暗红,敏感地闻到那种刺激的味道,乐黎掩住鼻子。
叹气声,“这是特制辣酱,外面吃不到的,你确定不要?”
瞪着他那只碗,雪白的抄手上浮着厚厚的一层红油,乐黎坚定摇头,捧过自己面前的瓷碗,用眼神制止他的动作。
那个眼神,好像很危险——
放下手中的勺子,他微微一笑,“吃吧。”
低下头,瓷碗里汤清葱绿。
选择了这个职业之后,生活就是不断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物,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刚开始的时候,一个任务时间长了,难免会在伪装中入戏,离开的时候就有硬生生的脱离感,很不好受。到了后来,渐渐有了经验,就算是与人接触,也不过是各种伪装之下晃眼而过,再不放在心上。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跟这个相处才短短十几小时的这个男人,面对面坐在一个小小的套房里吃夜宵,还是他刚才亲手煮出来的——
又不是没事做,刚才就不应该答应他。可是他立在门口的说出那句话的样子好像令人很难拒绝—— 难道真的是思觉失调?继续皱眉头,到底是谁思觉失调了?
一边思考一边举勺子,吞下第一个馄饨,抬头看到他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干吗?”
“好吃吗?”
啊?速冻馄饨中规中矩的味道,好吃不好吃很值得讨论吗?
她心里的意思分明写在眼神中,受伤了,这可是他第一次为别人煮东西呐——正要不服气地张口,有电话铃声响起来,乐黎干脆地搁下碗将手机接通。
“这样啊?一定要吗?好,我等下就过来。”合上电话,她干脆地将碗放下,站起身拿外套。
“你要出去?”
“嗯,天香。”
奇怪了,“你不是请假?”
“好像有小姐临时出了问题,苏玫让我去顶一下。”
看着她立在镜前整理衣衫,娇小的背影,宽宽的帽子翻在外面,怪异的感觉,就是不想让她离开。
“很重要的任务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回过头,“宁先生,不要随便问问题。”
“你又让我单独待着?”改变策略。
那张祸害人间的脸在餐桌晕黄的灯光下露出奇怪的表情,瞪了他一眼,“只要你不要没事乱跑,这里很安全。”
第十章
走在小巷里,乐黎步子轻且快。天上薄云移动,月光时明时灭,夜深,四下安静无人,脚步落在自己的影子中,习惯了的节奏。
怎么就你一个人——
不由自主想到刚才宁思蜀的话,林下的天香,醉生梦死的销魂地,全国闻名的销金窟,苏家姐弟一手掌控的地方——全都是表象,她来是为了掩埋在这一切底下的东西。
云间,陈末,她也没想到一切会那么顺利,刚开始就能够看到那个永远在阴影中的男人出现。顺利——嘴角往下撇,如果没有算上这个乌龙检察官的话,应该算是顺利的吧。
算了,有什么好多想的,加快步子,反正那个奇怪的家伙明天就消失了。
寒夜清冷,身后气流浮动,急促脚步声遥远传来,站住身子,乐黎返身望过去。
薄雾又隐约起来了,奔跑过来的人影脚步凌乱,普通人而已。
不以为意地回头继续走,才迈开步子又猛地转回去,清脆的声音难得地硬下来,“宁思蜀!”
终于领会什么叫做望山跑死马这句话的真意,明明看她就在前面不急不徐地迈步子,可自己就是怎么追都追不上,大声唤又有顾虑,好不容易她自己停下才成功赶上,想说话,可喘得厉害,宁思蜀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死也不放手。
眼睛眯起来,“不是叫你别乱跑?”
“不要去,我刚才接到电话,会很危险。”一边喘气一边说话,高难度的结果是语无伦次,语焉不详,乐黎有听没懂。
肩膀被抓住,陌生的感觉让她感到不安和不适应,伸手去拨,居然一下没有拨开。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就是男人表达感情的方式。
她还不懂,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是会忘记她本来的样子的。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很小很柔软的样子,永远都是需要他保护的,这个世界上别人不会这样,但是他就是会对她这样,没救的。
如果那个时候她就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那么多后悔,他们两个所走的路,就不会那么崎岖漫长,坎坷得她老是不愿意去回想。
如果她一开始就能明白,那该有多好。
“你先放开我。”耳边是他的喘气声,乱七八糟的男人,烦死了!她手上开始用力。
指骨被扳开的声音,浮云遮月,他白净的脸在微光中流露出惊讶的表情,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另一只手也扣了上来,身体猛地前倾侧转,硬是转身将她带进怀里。
他修长高挑,比自己足足高出一个头,没料到这个男人会那么大胆,乐黎一时不察,眼前一黑,身子整个落进他的怀里。耳朵敏感地捕捉到细小的摩擦破空声,心里暗叫不妙,身上已经重了,两个人一同滚到在地上。
一瞬间明白情况,身体开始做出应有的反应,伸手反抱住他的腰身,就势贴地滚到角落。
巷子尽头有人持枪立起,遥遥望过来。
云影散开,月华灿灿地泻下来,娇小的身影仿佛一道轻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面前。
想举枪再射,手腕硬生生被抓住反转,枪直接落到地上,剧痛伴着骨节不堪承受的断裂声,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下颚被有力的手指扣住,惨叫声嘎然而止,面前女生细细的眼中森冷冰寒,身体软了,冷汗疯狂地冒出来。
“谁让你来的?为什么?”瞥了一眼地上,麻醉枪——微微松了一口气,乐黎脸上却仍然面无表情。
“呜呜呜——”小姐,不,姑奶奶,你掐得那么重,我怎么说话啊。
手指的力道微微一松,移下去直接落在他的颈动脉上,“我只问一遍,说。”
他开始支吾,可下一秒钟,右手又被扭转到一个可怕的角度,几乎要鬼哭狼嚎起来,涕泪横流中,什么都说了。
苏家姐弟,好样的。暗暗咬牙,回头看了一眼角落处的无声无息,乐黎抬手干脆地卸了他的下巴,然后泄愤地一脚踹晕了这个可怜的男人。
第十一章
身体靠在车子后座上,姿势不是很舒服。车速飞快,路面有些不平,轮胎摩擦的声音持续地传来,仿佛是某种催眠曲。可心里还是清醒的,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努力了很久都做不到。
“小李,再快点。”旁边有很冷静的声音,眼皮一凉,细细的手指按上来,“宁思蜀,你醒了吗?”
过低的温度让他一惊睁开眼,正对上她盯着自己的小脸,细细的眼睛表情复杂,对上他的眼光之后立刻移开,对着前头正在开车的男人开口,“我们还需要多久?”
“队长,大概还有两个小时。”
“小乐——”想说话,却被她打断。
“你听好,苏家姐弟可能怀疑你的身份,我们共同出现过,因此他们连我也在调查,现在林下对你来说很危险,走机场是不可能了,我把你送到省外,你们国家已经派人过来,会在另一个机场等你。”
“我——”
面前出现自己的行李袋,“你的东西我都带过来了,放心。”
“你让我讲话好不好,那些东西没关系,最重要的我总是贴身收着,你没事吧?”努力抓过话头,宁思蜀直起身子抓住她的手臂。
后视镜里,驾驶车子的小李露出费解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小李识相地收回目光专心前路。
这个男人,好像越来越习惯抓住自己了啊——眼神移下去,他的也一起,四目交汇在紧紧抓在她细巧臂弯处的手掌上,数秒钟后,宁思蜀很缓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对不起。”好吧,他承认,这次的确是因为自己才会弄到这个地步的。
坏了她的计划,就一句对不起?气上涌的感觉,不过为了两国友谊,乐黎克制,“还有两个小时就出省了,你休息一下吧。”
眼里扫到车窗外的情景,略窄的老旧公路,两边是大片农田,稀落点缀着一些民宅。
“为什么不走高速?”
“高速上全都是关卡,你要试试看吗?”
“就算有关卡也是政府的吧?你——”话没说完,突然回想起初见她那天,机场大巴上身穿制服的地方警察,宁思蜀自动住口。
冷笑了一声,乐黎调眼看窗外。
公路上行驶的都是载着货物的重型卡车,路面上泥渣黄土到处都是。路边根本没有行人,烟尘呛人。
天色大亮了,昨晚的一切好像是个梦。接到电话以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出门去把她找回来。其实他一直都搞不懂为什么她会一个人来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其实他根本就忘记了这个女孩子的身手有多惊人。脑子里转来转去全是一团混乱,直到自己的手抓住她的肩膀,确定她仍然安全无恙地贴在自己身边,才真正清醒过来——
其实根本没有清醒吧?他接下来做出的事情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英雄救美的结果,是被她不屑得更彻底——
可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的。
很多话涌到嘴边,没办法,有些事情真是没办法的,他怎么会觉得面前的乐黎那么漂亮,那么诱人,那么让他舍不得不看呢?老弟说的没错,他完了。
许多话涌上来,正要开口,突然肩膀一沉,乐黎大力将他按倒在椅子上,声音微微急促,“小李,快开!”
又怎么了?想抬头看,但是车身突然剧烈震动,眼角扫过后视镜,几辆黑色的大车出现在滚滚烟尘中,逼得近了,就连车内人脸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坐稳了。”小李的声音,很平淡,可是他手中的表现绝对跟平淡搭不上任何关系。车子被开得像要贴地飞起,可怕的碰撞声持续传来。
身子被按住,头顶传来很轻的声音,“嗟!”
真麻烦!乐黎腾出另一只手,从自己的挎包里摸出一样东西来。
第十二章
车窗被按开,惊人的车速带来夹杂着沙粒的狂风,一瞬间,她外套的风帽和短发一起飘扬起来。
车身颠簸,她冷静地探身出去,眯起眼睛瞄准。
子弹射入轮胎发出沉闷的陷入声,然后是车子操控不良带来的尖锐刹车和撞击声,不理睬后面几车相撞的惨状,乐黎回身坐好。
罗拉——
捧着心口,宁思蜀的心,为了他心爱的女子刚才那么帅气的一幕跳得又快又烈。
原来他喜欢的类型,是这么惊世骇俗的,怪不得心跳这么剧烈的感觉,之前从没发生过。
不顾一切地坐起来,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刻,他却满心甜蜜又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