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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我听过很多动物的表白。但如此含蓄、蕴藏的力量却又如此之大的表白,我却是第一次感受到。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既然是这样,虽然我觉得我对某种型号的恋爱特别有缘,但这件事我绝不能撒手不管。我感觉到车速慢了下来,大概是快抵达目的地了,我把脸贴在铁笼上,认真地问着。
“在下仅有一事相求。”
“嗯,不管什么我都会挺你的!”
“挺?在下可以自己站好。”
“……反正就是会帮你的意思啦!你有什么心愿?”
“请放在下出来。”
“咦……?”
我一呆,之前我完全没想到灰狼会做这种要求。本来我的想法是,在灰狼被抓进动物收容所前,问清楚他的心意,再替他办事,就算他要我去阻止安乐死,我也会帮他。
但是放一只灰狼出来,就算我一直以来和人类不熟,也知道这样子做,对于住在T市的人类而言,会造成多么大的恐慌。一但动物园走丢一只狼的消息曝光,整个城市戒严都是有可能的。而且就像人类中有许多抢匪,动物也并非全都是良善之辈。
“这个……你非出来不可吗?如果你想做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啊!”
“不,此事非在下亲自为之不可。”
“可是……”
“阁下无法信任在下吗?”
“我……”我忽然惊醒过来,我现在的犹豫,和John他们有什么差别呢?眼前这只灰狼,他本来什么也没有做,像抢匪的是人类,他们不由分说地剥夺他的家人和所爱,却把他像犯人一样关在这里。而我竟然怀疑这样一位受害者。
等我发觉时,我的手已经放在铁笼的链子上,用尽力气地扯着。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我在黑暗的货车里找到一根铁棍,想起John教过我的技巧,我把铁棍一端抵住车底,然后用力往后撬:
“请不要伤害我的同类,好吗?”
“只怕到时并非在下伤害他人,而是阁下的同类不放过我。”
这只灰狼很明智,这也是我担心的。
“不过我答应你。”灰狼说,我惊讶地抬起头,“把你的爪子伸过来,人类。”
我放下手上的铁棍,迟疑地将手掌贴上铁笼。灰狼抬起前肢,巨大的前掌无法伸出细缝,只隔着铁条和我虚抵者,但我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和心跳。
“以狼族的尊严,在下于此承诺,”他的脸也挪过来,我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无论发生何事,即使危及性命,也不伤害阁下的同类。仅以此誓。”
灰狼把爪子移开,然后用嘴叨起铁链。我才醒觉过来。
“咦?我并没有说连保命都不可以啊!如果真的有人要害你的话……”
“请阁下固定链子的另一端,可以吗?”
那只狼没有回答我,只是放低声音。我茫然地点了点头,用铁棍穿过铁链,把铁链整个钉在车底,我正疑惑灰狼要做什么,忽然一阵大力传来,整个笼子喀啦喀啦地响,我忙努力地钉紧铁链。
我抬头一看,那只体型庞大的狼,竟然在狭小的空间里四肢伏地,咬住铁链往后猛拖,我们之间展开了拉锯,狼的力气大得令人害怕,就这样拉扯了十多次,铁链发出脆弱的悲鸣,终于硬生生地被拉断了。
“阁下之德,在下铭感五内。”
我用人类灵活的十指将缠绕的链子解开,灰狼很快地钻出铁笼。巨大的身型站在我面前,只要他愿意,大概可以把我一口吞干净吧?但他却向我低头鞠躬。
“待此间事了,在下一定亲向阁下致谢,告辞。”
我小心地避开工作人员,躲到车底再悄悄离开。然后目送灰狼的影子钻入黑暗中。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从动物园坐电车到停机坪。时间已经是深夜了,送走了灰狼,我才意识到我必须面对的现实,还有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友人。
我从地铁走上街道,徒步走进停机坪,然后我就发现,我的阳春直升机旁竟然停着John的蓝色Lexus。而我的友人正抱臂站在车门旁,透过夜色静静望着我。
“我回来了……John。”
友人一句话也没说,我觉得有点害怕,但仍强迫自己挺直背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跳车的。但是John,你看,我也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啊!那些动物并不像你所想像的那么危险,动不动就会伤害人……”
“那关我什么事?”John忽然开口,声音冰冷。
“嗯?”
“你平安不平安,关我什么事?就算你被狼攻击,你不是对动物很有一套吗?猛兽大概也能被你治得服服贴贴吧?动物专家。”
John冷笑道。我从来没听过友人用这种语气说话,至少是对我,我觉得很不安,右手不自觉地缩放着拳头。
“对不起啦,John,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也知道……”
“关心你?真抱歉,我这根本不是在关心你,不是吗?我只是基于人类自私又自大的心理,以为肉食动物都会卑劣地危害人类。我的担心和坚持全是愚昧的表现,我根本不懂你和动物的深厚感情,对吧?”
“John,我……”
“那好极了,反正我永远也无法了解你,就像你永远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去拯救你的动物,我去研究我的生态,以后我也不用再禁止你什么、唠叨你什么,你高兴怎么样都随便你吧!我已经累了。”
友人一说完话,竟然迳自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席,又碰地一声关上车门。车子呼啸地驶过我身边,直接开离停机坪,连等一下都没有。我追出两步,Lexus的车尾灯在黑夜里拖曳出光芒。我茫然地看着友人绝尘而去。
我感觉到,这次John是真的生气了。
接下来的星期日,我像游魂一样地渡过。我曾试过打John的手机,但他果然没有开机,我本来想跑到研究院找他,但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笼罩着我,我什么都不想做,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我以为灰狼失踪的事情,很快就会造成骚动。但是一日来平静无波,看来灰狼真的很厉害,没有让人类瞧见他的踪迹,动物园方面,大概是害怕造成恐慌,好像也没有泄漏讯息。星期日动物园闭馆,因此我也无法前去探望灰狼的兄弟。
星期一的早上,我去上学了。这对出席日数向来是全年级最少的我而言,是很难得的事,或许我脑袋里有个愚蠢的想法,想至少做点让John高兴的事吧!
“各位同学,我现在发给各位下次模拟科考的范围,请大家……”
再过一个春天,我似乎就要升上高中三年级。T市的义务教育是九年,而我完全不想再升学,但显然班上的其他人类并不这样想,睽违已久的学校笼罩着截然不同的气氛,据说即将到来的是一个叫监定考的东西,将决定未来三年级的分班方式。
我走进教室时,似乎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可以说不友善的视线。但我满脑子都被John和灰狼占满了,根本无心注意。
中午时,我在学校后栋的垃圾场旁发现了一只流浪狗。学校里的流浪狗都和我满熟的,但这只我没有看过,我一面吃着三明治,一面和他聊天,才知道他是新来的狗,从S市一路流浪到这里。那是只全黑的年轻小狗,我跟他说,欢迎他随时来找我聊天。
这天下午是体育课。我再也熬不住,趁着大家到更衣室换衣服,我匆匆抓了我的书包,逃离这个满是同类的牢笼。
学校位在市中心,和市郊的动物园有些距离。我花了大约半小时的车程,才抵达目的地,一进门我就直冲猛兽猛禽区,我觉得有必要和灰狼的双胞弟弟见个面。
我依着园区地图,找到专门关狼的区域。T市动物园的狼有好几种:数量最多的墨西哥狼、北极狼和美州狼,稀有的红狼,还有白狼。我在栅栏前走来走去,但就是没看到和灰狼相似的狼,也没看到那只特别虚弱。
“咦……你不是John身边的那个小弟吗?”
我回过头,就看到Teresa抬着大塑胶盒走了过来,我向她问好,她抹掉额头上的汗,在我身边停下。我看着她手上的东西,问道:“这是要喂狼的食物吗?”
“是啊。不过今天已经喂完了。”
“灰狼平常都吃些什么啊?”我又问。
“以前动物园还没被裁截经费时,都会喂活体的山羊或野兔,为了让狼不失去本性,所以让它们至少保持捕捉猎物的感觉。不过现在城市里的动物园几乎都没这么做了,都是喂已经处理好的肉块,最多就是隔日喂食,以适当的饥饿维持一点野性而已。”
“Teresa小姐……喜欢动物吗?”
“嗯,喜欢啊,所以才会来考动物喂食员。”Teresa笑着说。
我忽然有些感慨,虽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把人和动物放在同一个天枰上。但也有很多人以自己的方式爱护着动物,好像保护濒临绝种动物的John,还有Teresa。
“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陪Teresa走回员工休息室,她实在是个亲切的人,虽然讲话常让人听不太懂。
“有关John吗?”
“啊……对。”我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记忆里的John,也和现在分道扬镳了。那时候的他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啦,他有点神秘,而且老实说有时候有点可怕。”
“没错没错!John他常会坚持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又不好好说明……”
“不过他是个好人喔。”
Teresa打断我的话,我看着她,露出不解的表情。
“老实说我是个很笨的人,一直到高中为止,都处于语言障碍的状态,你知道什么是语言障碍吗,小弟?”
我摇摇头。Teresa又继续说:“听说语言障碍是一种先天疾病,不过那个和眼睛瞎掉啦、脑性麻痹或是肢体残障之类的不同,那些恶名昭彰的毛病,别人就会觉得 ‘啊,你是残障人士,我要体谅你一点’至少还会表现出一点同情。但是语言障碍不一样,虽然是一种病,却不明显,常常会被认为是不专心或不认真的小孩。”
Teresa坐在栅栏旁的树荫下,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她的名字,然后指着问我:
“这怎么念?”
“嗯?不是‘Teresa’吗?”
“是啊,你是直接看着字念出来的吧?这对大部分的小孩而言,都是很简单的事,可是我却不行,我看到一个字,没有办法把他变成语言输出来。所以小时候老师叫我站起来念课文,我都结结巴巴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书和写字对我来讲都很困难,像是解微几分方程式一样地难。但我是一直到高中毕业,才检查出是脑子某个地方有问题。”
“那John他……”
“他当时就有劝我去医院看看,又说我的情况不严重,只要用特殊的方法,慢慢地读,慢慢地学,就会病入膏肓。他出国之前,还介绍我转到特殊教育的学校去。”
我看着Teresa的脸,她微显疲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红晕。
“Teresa小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