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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赵十七,他对于其他人来说,已经只是一个死者了。
君莫忘见他不喝茶,说:“将窗户关上吧,茶水都被吹凉了。”
夏泠将窗格合上,木锁落在闸中。
君莫忘的指尖拨动琴弦,如流水一般在屋中娓娓流淌:“举杯为谁,东风柳丝寂寞垂。孤灯暮雨白纶巾,青山共消瘦。”
暖茶在屋中袅袅冉起轻云,君姐弹的是他十五岁所作的半阙《佩明珠》。夏泠靠在榻前听曲子,浮瓜投桃,听琴弄箫,这本该是他最熟悉的生活了,此时却令他烦闷不已。
君莫忘见他半闭着眼睛,带听不听的,便停下琴音。
“阿泠,你还记得我当初被封为‘风雪女神侯’之事吗?”
夏泠睁开眼睛,在记忆中搜寻一下,说:“记得。”他已记不得自己与君莫忘到底是何等亲密的关系,对于过去的回忆显得分外小心翼翼。
君莫忘的手指在琴弦上锵琅琅地拂过:“那一年,沄洲浪人柳生十三郎和萧国散人李排鹤相约在紫禁城巅决战。”
这些夏泠都记得清楚:“那两个方外之人,不知受谁的买通故意在皇城禁地比武。”
“我朝王城岂容他方之客随意私斗?我和你分头而出。”君莫忘的手指间琴弦嘈嘈切切,如有金戈铁芒在琴弦中奔突冲杀,她说:“初三日,我杀柳生十三郎在北浦渡口。”那一夜,天上无月。
“初五日,我带天书楼天恒部的部正鲁修阳伏击李排鹤,令他重伤不能赴战。”
君莫忘见他记得,一双星眸如沐光耀:“当时已有十三省江湖人齐聚在紫禁城外,以图一睹这百年罕见之战。先皇不得不加派御林军人手以防人多为患。”
夏泠忆起当日的酣然,那时候的君大姐,的确风采宛如天外翩鸿:“他们久待柳生和李排鹤而不至。其实有人引开御林军别有用意。”那是有人欲刺杀皇上,君莫忘从柳生口中探得消息,星夜赶回皇城,在一把流星刀下救了先皇的性命。
那一日也是初雪弥漫,森严沉重的皇城之上,君莫忘的青衣白纱是停落在皇城上的一轮清冽而夺目的明月。
这轮明月,是南煦朝一个令人难忘的光华瞬间。
君莫忘道:“那时候二弟羽翼未丰,不过是仗着皇上对其母妃的特殊宠爱方能在封地占有一席之位,若老皇身死,二弟则危矣。”
夏泠说:“探天下消息,让事之发生其所在。”这就是天书楼的宗旨。
“我还带着你们一起去北祁赛过马球。”君莫忘将七根长弦拨动起一圈圈涟漪,涟漪怏然入心扉。夏泠眼前出现了十七左奔右突,那不甚潇洒的马球赛。当时他因伤不能参加,君三妹妹回来跟他说起十七滚爬摔打的模样时,常常令他想起就发笑。
两人都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君莫忘的琴声叮叮泠泠,仿佛秋日闲阳透过树荫的空隙。
君莫忘对于他来说是寒光冷月的传奇,赵十七则是屋中的一把暖柴。有人向往传奇可以耗尽一生,有人安守暖意愿意蹉跎一世。
君莫忘磕指划出一串带着锋芒的重音:“阿泠,你怎能忘记过去,与那个女子在一起那么久?”
夏泠手中的暖茶已经冰冷,挂在手臂上的铁链,似乎加深了这份冰冷。
无论如何,他对于与君莫忘的那些索求确实无法接受,被她抓入这座山庄之后,也曾多次试图逃脱。君莫忘在夏泠尝试逃过数回之后,将他用铁链拴了起来。
曾有往日恩,俱付东流水。
夏泠真想问她,他给过她什么样的承诺,令她如此对待他?不过他现在对于自己失忆之事依然保留着谨慎。
君莫忘轻轻拨弦,重新回到那一阕《佩明珠》:“举杯为谁,东风柳丝寂寞垂。孤灯暮雨白纶巾,青山共消瘦。”
波音抡转,她高一个音继续弹道:“高山流水,琴歌断弦晚棹归,美人意气埋尘雾,此话说与谁?”这是当年她为他和的下半阙词,气度苍冷,意境开阔。
夏泠心头震得一震:“美人意气埋尘雾,此话说于谁……”
他能感觉到君莫忘的孤独,犹如看到自己的孤独。两个孤独之人,纵然年龄差异为世俗不容,大约也会在某一个特定的机缘,悄悄地给彼此一握温暖吧?
两人已对峙了三个月了,君莫忘的耐心渐渐消磨,她的手指如钢戈一般划断乐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夏泠惊得转过身来。君莫忘看着他,斜斜的眼角飞起漆冷的杀意:“阿泠,你我之事,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为何是今日?”夏泠说,“若有未来,则岁月悠长;若无未来,你会让我今日便重新见到十七吗?”
君莫忘已听出他的选择: “不错。三个月了,你的女人也该到了。”
夏泠总觉得她话外另有深意,他去推窗户,忽然觉得胸前一凉,衣襟被君莫忘揭开。君莫忘说:“让我看看,这十年你长成什么样了?”
夏泠将黑色的锁链扬起,兜成一个圆套,狠狠缠绕向君莫忘的手腕。君莫忘将铁链一把拽直,将他的手反扣起来,夏泠顿时动弹不得。
她压低脸面凑近他,说:“阿泠,如果,我不尽心去追查雪山神族的秘密;如果这些年我都在你身边,你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吗?”
夏泠被她控制在手中,看着她往他身上摸去。
玉色梨香带露开,此时的反应已与心思完全无关了,他只能红一阵、潮一阵受着她的撩拨。
夏泠拿手肘挡着她,避开她的进一步侵犯:“君姐姐……你莫,莫要让我连对你最后的敬重也没有了!”
“你的敬重?”君莫忘吹着他的发丝,欣赏着他的红晕,“你还对我有什么敬重的?”
“姐,你不觉,觉得,”夏泠用力泼翻身边方案上的那杯茶水,变凉的茶汤渗入衣衫,彻骨的凉意留他一份清醒:“姐,此来中原接手天书楼,你是否觉得十分容易?”
君莫忘在他身上摩挲的手停了下来,夏泠忍着被她挑弄上来的热潮,有气无力地道:“这些年,我一直让他们记着,你才是第一宗主。”君莫忘松开手,夏泠终于有了缓气的时机,他说:“这些年,我从未越过姐姐的座次去,因为在我心目中,我们兄弟几个都不如你。”
的确,夏泠早已跟手下声明:君莫忘是天书楼永远的第一宗主。
君姐单身远赴西域,他只是为她暂代天书楼。为此,这些年他处理下属关系颇为保守,仍然用的都是君家旧部。
所以,无论是曾经守过长云山的简明,还是其他各部的部主,只要见到君莫忘,立即会效忠于她的。
“情之一字,对于你我来说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我们需要做的,岂不是比这要多得多?”夏泠推开君莫忘,方才的零乱让他心有余悸。
他与羯库这些年交往甚密,也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与君莫忘曾经有过什么。
夏泠这些天慢慢想着,双方父亲是老友,他与君姐姐的同胞兄弟又是好友。他与她年纪相差甚大,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彼此将真情隐瞒住了众人?
“姐,你能如此不惊动任何人将我带入中原,真以为只是姐你调停得好吗?若当初我对姐的天书楼有半分觊觎,今日你重掌此处该有多少困难?”
“你说得很有道理。”君莫忘婷婷立起,皓腕抬起盘拢有些散开的青丝,弯唇浅笑,“你的那个女人来了。三个月的筹备,我要抓住她不是太困难吧?”
夏泠身边的木窗无声自开,漫漫雪花飘落处,夏泠转头看到,十七一身普通的中原布衣女子装扮,立在雪中。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隐约似乎还有红痕。
这三个月,君莫忘好整以暇,赵十七则心急如焚。夏泠将衣襟拉起,却不能阻止十七已看到他胸前的几个樱桃红迹。十七盯着他的云裘,神情看起来越发无措慌乱了。
夏泠猛然伸出身体,一声“十七,快走!”正要出口,又立即压住。君莫忘将他以铁链拴困,正是为了防止他帮助十七;君莫忘在他身上故意留有痕迹给十七看,也是为扰乱十七的心意。事已至此,君莫忘对于十七是志在必得了,他当另寻出路。
他心头百转千回,回头对君莫忘笑道:“姐,你要什么?跟我说一声便是,何必绕如此的大弯子。”
“靠你?”君莫忘挑起俊长的柳眉,看着十七的模样,犹如母豹看着已落入豹爪的猎物,“她的两个爷爷宁死也不肯松手的东西,你舍得逼她说出来吗?”
看着十七眼神中的关心与担忧,夏泠心中的痛难以言述。
他真是该死,他被绿峦坡上雪水潭边君莫忘的“执情至深”冲昏了头脑。
他应当想到,当年的君莫忘是个心思清冷,不会轻易为情所动的“风雪女神侯”。
她从来就不是为了哪一个男人而疯狂的女人。
他与十七那段温暖平淡的日子磨平了他的棱角,竟天真到以为君莫忘真会对他有所寄情。
他一昧沉湎在这些纠葛之中,心中只顾着如何处理自己的“失忆”之情,未能及时识破君莫忘的布局,将十七生生送到了她的面前。
君莫忘的这份老辣,不愧为他曾一心追随之人!
夏泠对着窗外,克制着不让心里的悔恨与酸苦有任何流露,他说:“姐,分别数年,你还真是不了解我了。”
“沙、漠、之、眼”他轻轻念着。
那个被他封存在大漠深处的名字,再一次呼啸在了岚京城上欲念横流的苍黄灏空!
血裔 。。。
十七追了三个月,终于寻到了此处。
小院子风平浪静,景致怡人。
暖窗内,那个青衣女子正站在夏泠的身后,轻扯着白纱的袖子对她笑。蔻丹的唇与窗外的香叶红籽相映成趣。十七几乎可以认为,这只是一次冬日访友的赏雪佳会。
君莫忘在夏泠耳边轻声道:“这姑娘虽然有点傻,还是挺痴心的。”她的眼角扫着十七的神情。
夏泠看着窗户外的十七,如此相见的情形,换了南煦的其他女子恐怕该哭着一头扑上来了。
不过,他明白十七是懂得危中取胜之人,方才她陡然出现在院里那一付受惊小女子的样子,才是真的让他意外了。
不过,她此时站在雪里显然恢复了冷静,稳定得犹如一株沉坐在此的劲松。
君莫忘也感觉到了她正在发生变化,收起方才的调笑之色。
院子的宁静安闲之气在她的柳眉微耸间,转瞬便荡然而去。
君莫忘的衣衫开始无风轻鼓,她秀立在夏泠身边,隐约似有一股独揽天下的气势,充盈着这一座此时看起来悄无旁人的院落。
天时、地利、人和,君大小姐的手中甚至还有人质。这场夺人之战,十七怎么看都是落了下乘了。
君莫忘这三个月派了不少手下与赵十七游缠,据说这丫头武功不错,但是失了心上人之后难免失于浮躁,给她的印象似乎并不是一个沉着之人。
可是,如今立在君莫忘前的十七,却与她的手下回报有着些许的不同。君莫忘有山之气势,十七则具石之凝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