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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的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默契让我们不约而同地绝口不提任何关于小语的只字片语,即使是在我接听她的电话时,他也只是静静地聆听,然后将听到的一切沉入他心里的那片海洋深处。
“巴黎会展中心的场地还在布置中。”关上手机,我淡淡地提了一句,“至今为止,那边的一切还算顺利。”
他无言地挑眉,然后颔首,“在你听电话的时候,晟茗和NARAKI临时决定出去到处逛逛。”
“他们在不在没有多大差别。”坐在他身侧,我审视着他脸上的伤处,大部分都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那一对也需要自己的时间。”他的口吻兼俱调侃与理解。
我有些愕然,不过随即又习以为常。因为对我来说,除非必要,否则我很少会对周遭事物持兴味的态度。
他低低地笑,“虽然他们掩饰得确实不坏,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得出蛛丝马迹。”
“蒜头家族联姻没什么坏处。”
莫晟茗和NARAKI,等同与狐和狸,锅和盖。正所谓一丘之貉,同类相吸。
“蒜头家族?”他顿时失笑。
“出自莫晟茗本人发明的典故。”我倒了杯水,并将药丸递到他手中。
“哦——”非常合作地服完药,他放下水杯,“其实,晟茗也算得上是个专一的人,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心仪的对象。”
“一个企图染指大和民族幼苗的人姑且不论专一与否,他的第一步就踏歪了。”
“我不也是么。”他看向我的目光里满是温柔。
“六岁是个代沟。”我回答得言简意赅,“况且以莫晟茗的个性,他绝对不会有耐心等‘幼齿’十年。”
“很多人都不会,我只是个例外而已……更何况,我并没有专心地守侯这份感情。”他的话很诚实,也很真挚。
“怎么个专心法?抛妻弃女?”我就事论事,“而且凡事都有先来后到,这是人知常情。这个世界是由现实组成的,而不是虚幻的风花雪月和近乎白痴的罗曼蒂克。”
爱情与亲情的天平,不会永远倾向于亲情,也不会永远倾向于爱情。否则,就不成为天平,也不会有永无止尽的挣扎。
“直到米莲娜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晚,我才知道原来她什么都明白……”他低低地叹息,“那把小提琴,还有关于你的一切。”
“你曾经爱过她吗?”我看着他的眼睛。
“……我和米莲娜之间有着深厚的牵绊,但我们都心知肚明那并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虽然嫉妒有时并不是件坏事,但却因人而异。禁忌的感情,陷得越深,抽身时也就越痛。
“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将事实从彼此的心中挖掘而出,曝晒于阳光之下。
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知道。”
“这段日子结束之后,我和小语会去法国定居。”
他点了点头,眼中的阴霾却更深更忧郁,沉得我的心隐隐发疼。有那么一刹那,我后悔我的决定,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因为我们都明白,这是最好的抉择。
两天后,当莫晟茗动身返回悉尼后,在他的坚持下,我办妥了出院手续,并携带着大量药品和绷带和他一起回到了家里。
祖父母虽然有些意外,但对我们的归来仍然很高兴。因为我可以随时照料他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我们同住一间房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身为虔诚的伊斯兰教徒,祖父母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附近的一件清真寺里帮忙。因此白天几乎都是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入了夜,除了晚饭时我会与他们碰面聊聊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属于我们。
因为我们都已经过了对性狂热的年纪,尽管同床共枕,但对于身体上的亲密谁都不曾心存不轨;反观精神上的了解和默契度倒是比原先深了几分。
“换绷带了。”
在他身边陪他吃过晚饭并休息了半小时帮助消化后,我举了举手里的一卷绷带。
“好。”
他非常合作地颔首,并在我充当‘扶手’的情况下顺利地站起来,朝浴室稳稳地走去。
在他的配合下脱去他上身的衬衫,我解开绷带扣,熟练地拆下已鲜有血迹的绷带审视伤处。
“愈合情况不错。”
接着,我谨慎地用温水洗去残留的药物,并涂上新药。
“想也是,因为这几天痛感已经减轻了不少。”他温和地附和我的话。
“只是遗憾了你的背要留下N个伤痕。”
他不在意地微笑,“对男人来说这也算得上是勋章的一种吧。”
“该类型的勋章有碍观瞻,我有洁癖。”我想我是故意找茬。
“会慢慢淡化的。”
“但可惜的是我看不到。”我手上的绷带一圈圈地绕过他结实的胸腹,像是永无休止,没有结束的那一刻。
“虞。”似乎感觉到了我情绪的波动,他轻轻地用手臂拥住我在我耳边低喃道,“我们所想的都一样,心里的焦躁也完全没有差别。所以,冷静下来好吗?”
我闭上眼,静静地沉溺在他的气息里,久久没有回答。
“……照这样的情形,你的伤很快就会复原。”
我刻意松开手,怔怔地看着绷带卷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拖着长长的白色轨迹滚向不远处,然后,他身上的也随之滑落,一如失翼的候鸟。
“……暂时,别说分别……”
包围着我的力量随着他的低喃更深了几分,却无法减轻我心中的郁闷、压抑和沉重,即使只是渺小的一毫一厘。
如果这就是世人所谓的幸福,我会心存不敬;如果这是世人所谓的痛苦,我会心有不甘——或许,幸福和痛苦真的只在一线之隔。
倘若真是如此,我该义无返顾地跨过这条看不见的线,即使这之后的日子会是想象不到的艰难。但至少在这段限制了终点的日子里,我可以透支幸福。
“修聿,我们必须做个约定。”
“什么?”
“直到我们分手前的那一秒钟,我们谁都不要考虑今后,也不考虑周围的一切,就当作整个世界为我们存在。”
他凝视着我,许久——
“我答应你。”
我捡起绷带。
“忠于自己,在这有限的日子里。”
附加了时间期限,任何事物都变得弥足珍贵。只因其昙花一现,美景不久。
在离结束越来越近的日子里,我们常做的事是并肩坐在绘有埃及古文化的地毯上听着冷Jazz或是我们都喜欢的施特劳斯或是李斯特,聊着一些和航海、作曲、名车、生活有关的话题,偶尔也会一起到附近的集市去采购,然后一起下厨。然而,即使只是这样简单地在一起等待着时间的流逝,我心底拒绝离开的呼唤却没有来由地日渐强烈,不想去深思这背后的原由,只是固执地认为这是已经习惯了无条件地被宠的我对原本担任宠爱别人角色的一种逃避。
恋人之间,确认感情的方式有许多种:或身体力行,将满腔的激情化做热情如火的行动,直到精尽人亡;或付诸于言语,就像循环播放的MD那样,一遍遍地重复着古老而又白烂的誓言,直到彼此耳中生茧。第二种因为太过肉麻,想来我们都不会有付诸实施的念头;而第一种,对于生性散漫的我和沉稳内敛的他来说只可适量而行。
我承认,我是个欲望淡薄的人,不仅仅是指衣食住行等有形的物质,也是指自人类诞生起就挥之不去的罪恶之本和快乐源头。
‘***做的事’这个短语听起来固然很不赖,但只要稍稍有大脑或者实践经验的人绝对不会把它想象成是一件动一动少量肌肉就可以解决的事,所以我并不热衷于对这门高深的学问做‘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研究。
基于上述原因,在难得的‘身体力行’过后,当清晨第一束来自尼罗河的金色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射进房间时,我便很应景地呈现出‘见光死’的状态,让古人‘一日之际在于晨’的至理名言顿时成为泡影中的一颗微小原子。
“虞。”
感觉到有温度的‘棉被’贴上了我的颈子,我很顺手地将‘它’拉一拉,企图盖到下巴后继续秋眠不觉晓。
耳边传来了沉稳的低笑,而后带着规律心跳声的‘棉被’继续‘入侵’,‘盖’住了我的整个背部。
不错,很暖和。
我由衷地在心里赞叹了一秒后,便继续放纵意识和周公下棋。
“虞,早餐想吃什么?”
耳边的低笑声仍在继续着,丝毫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且随着低笑的持续,还有不明软体生物开始在我颈肩处‘肆虐’。
“B。L。T(三明治的一种,以培根、莴苣和番茄为主要填料)。”我半梦半醒地答道。
“牛奶还是橙汁?”
微热而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我,过分的惬意使我的意识飞得更高更遥远。
“……橙……汁。”
“明白了。”
随着低笑的远去,温暖也随之消失,令睡梦中的我大为不悦。
睁开眼,翻了个身,不知名的尴尬痛楚在下一刻模模糊糊地袭来;紧接着,我毫不犹豫地掀开棉被坐起身,岂料加倍的痛楚顿时立竿见影。
从一数到十,我的耐心终于到达极限。冲动之下,我快速套上衬衫,以打肿脸充胖子的精神大步朝浴室走去。
温热的水流顺着身体的肌理蜿蜒而下,稍稍减轻了下半身的不适,但酸麻和疼痛这两大宿敌仍然盘踞着岿然不动。
——这世界是由无数对矛盾构成,快乐和痛苦是其最具代表性的一对。
洗完澡后,我边刷着牙,边对着镜子研究深邃的哲理。
快乐之后必然有痛苦,而痛苦之后必然有快乐——这种对立统一的哲学思想即使是在人类最原始的本能面前都无比适用,这确实算得上是哲理的微妙和通俗之处。
走出房间,丝毫也不意外地发现一个空旷的起居室,而从厨房传来的轻微声响让我察觉到了他的准确位置。
闲适地倚在门边,我看着他专注于忙碌的身影。
“虞。”
一转头,他发现了我,随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向我走来。
“不多睡一会儿?”
和我交换了个蜻蜓点水式的吻,他的眼中泛起了温和和宠溺。
“我来监视你的伤口。”
我的双手自然地在胸前交叉,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好吧,我尽量配合。”
说着,他含笑朝流理台走去,把宽阔的背影留给我。
我凝视着他,在莫名的失落感浮上心头之前就将它拂去……说好了,有终止符的相守不需要太多顾虑和太深的思考。
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所以我心安理得;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世界没有如果,我也可以料想终有一天我会有的遗憾和后悔……
——只是现在,我们说好了不想太多。
“虞,莴苣要厚一点还是薄一点?”他转头询问。
“厚一点。”
我偏好脆韧的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