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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是真的忘记了。从来没有带着钱的习惯,一时疏漏,就那么两手空空地出来了。
可他这一怔,却令那小二脸色沉了下来。
“小娃儿,要胡闹回家闹去。”话里透着明显的不耐。
锦衣岂是随便可以给脸色看的,小二的话,让他一下冷了脸,轻飘飘地瞥去一眼,神情高傲,(奇*书*网。整*理*提*供)自然地流露出不怒自威的凛然之色。
那小二一下缩回了即将出口的话,只是愣愣地朝锦衣看了眼,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了低头。
然后是轻轻的“笃”一声,是潋绡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那边锦衣一下笑了:“还是姐姐心细。”
可那小二却是疑惑地朝这银子看了看,似乎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认识银子吗?还是怕这银子是偷来的或抢来的?”潋绡只是冷冷地一眼,目光锋利如刃,让那小二禁不住一颤。
不过,干这活的,多少有几分眼识,反应过来时,立刻陪起笑脸,谄笑着取了银子,说道:“是小的眼拙,小的给少爷和小姐陪不是。”
锦衣只是摆了摆手,懒得理会他。
小二便又问道:“少爷和小姐想要喝点什么?”
“特别一点的。”锦衣回道。
“特别一点的?”小二似乎有些不明白,重复了句。
“对!”宫里吃遍了山珍海味,出来了,锦衣自然是想吃点新鲜的了,不过又不知道外头有些什么。
“拣你们店里最好的上吧。”还是潋绡的话比较简单易懂。
“好勒,两位稍等。”应了声后,小二便退了下去。
锦衣却是看着那小二的背影,忽然说道:“若是在宫里,他怕是早已经被拖出去了。”
闻言,潋绡只是一挑眉,问道:“怎么,刚出来就想回去了?”
摇了摇头,他弯起嘴角,灿烂一笑,道:“不,这样很好玩!”。
茶楼向来是混乱纷杂的地方,至少,在所有的故事里,都是那样的。以茶楼为舞台,上演着各样的戏。
对于这样的地方,锦衣觉得十分新鲜,好奇地四处张望。
潋绡自然不会觉得新鲜了,而且是喜静的性子,所以只是慢悠悠地细心品尝着那些茶点。虽然不如宫里做得精致,但少了御膳的那份雕琢之感,却是别有一番味道。特别是那青梅糕,甜而不腻,微酸,而且有点淡香,最合她的口味。于是,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执着青梅糕,笑得眼波如泓。她其实一直都是十分简单的性情,一份心喜的食物便能讨得欢心。
不过,如果不是一柄大刀从天而降,砸在桌上的话,一切都会很美好的。
这桌子并不像所有的戏里那样脆弱,一刀下来就全散了架。
“哐”一声巨响,四个支脚还在,不过桌面上肯定有所损伤了。
但这些问题潋绡没有兴趣研究,因为面前最关键的是,显然那些碟子远没有桌子那么坚硬,一桌的茶点,全毁了。
只除了那一碟青梅糕。
那刀落下来时,便见锦衣身形一晃,恍若淡烟,拉起潋绡便退开了几步。而唯一完好的那碟青梅糕,正在他另一只手上端着。
一些碟子的碎片飞溅开来,却没有一片是落在他们身上的。
潋绡只是低头看了看正好掉在她脚边的一枚碎片,那上面可以看到绘着的蓝紫色纤长花瓣。她很喜欢这个碟子的。天青色的方盘,边角是一朵蓝紫色的翠菊。可是碎了,真是可惜……
抬起头时,便见锦衣将那碟青梅糕递至面前,伸手取了块,却发现茶已经没了,禁不住眉头一蹙。
随即便听到锦衣那依旧有些稚嫩,却语气沉稳的声音:“小二,茶!”。
潋绡与锦衣是坐在大堂里的,从进来起,就一直惹来不少注目。
此时这一刀掉下来,更是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他们见到的,只是眼一花,潋绡与锦衣已经离开了桌子,然后便是锦衣那一唤声。当然,也有人有那么几分眼力,看到锦衣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绝妙的轻功,会禁不住一赞。大概,会猜想他们出身什么武林世家吧。
不过,真正有眼识的,注意到的,该是他们那份临危不乱的镇静。
此时的潋绡,又想叹气了。
她不担心这是冲他们而来的。
刀是从楼山掉下来的,大概是上面有什么纷争,而刀掉在他们桌上,应该只是巧合。
想要对他们出手的那些人,可不会使用如此拙劣而滑稽的手段。
“愣什么呢!上茶!”见那小二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锦衣有些不耐的又是一句。在宫里,可没人敢如此无视他的命令。
“还不快去收拾收拾,别怠慢了客人。”突然出现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又透着些许魅色。
潋绡顺着声音望过去,二楼的楼梯口,倚着扶栏的男子,一袭或深或浅的紫,染成日暮的最后一抹颜色。凤眼轻挑,笑颜妖异,目光里烟波迷蒙,深处,却是冷的。
而潋绡看着他的目光,同样透着冷凝。
如果她没有看错,这个紫衣男子,刚才就站在那刀掉下来的位置附近。
此时锦衣却已经在一旁的空桌前坐下。微微眯着眼,脸上是若有似无的淡笑。
这个表情的锦衣,并不常见。在潋绡面前的锦衣,从来都只是个天真单纯的孩子,爱玩爱闹。但潋绡知道,那并不是他的全部,比如说,此刻的锦衣,有些危险。
蓦然间,楼上传来争执声,看来,该是之前那把飞来一刀的祸源了。在这样人事纷杂的茶楼里,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今天,也只是因为牵扯进了两个太招眼的孩子,才引起的众人的注意罢了。
至于二楼上那倚在扶栏边的紫衣男子,从刚才的口气,以及小二的态度里,已经隐约可以看出,他大概就是这茶楼的老板或管事了。但他完全未朝那声音来处瞥上一眼,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远远地看着潋绡与锦衣,浅浅地一笑,有些客套,却又不会显得太过生疏,只是那样恰到好处地笑了下,然后便缓缓拾阶而下,步履如风。
还没等他走到楼下,那边争执声却是突然地没了声息。然后便见一个短衫打扮的大汉朝那紫衣男子点了点头,很快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效率真是不错,这么快就将事端给处理掉了。
直觉告诉潋绡,这间茶楼不简单。然后,便禁不住怀疑,锦衣真的只是偶然看到这茶楼才进来的吗?
此时,潋绡与锦衣已经在另一张桌前坐下。
小二也已经奉上新茶,外加不住地赔礼,然后,很快地,又有人将之前那桌子给清理干净了。
那紫衣男子走到他们面前时,之前的骚乱已经没了丝毫痕迹,而这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
然后,他只是随意地在他们面前一站,这个笑起来有几分妖几分魅的男子,给人感觉却是透着微微冷意,如一把带血的出鞘利剑。他就那样缓缓地伸手一引,脸上是浅浅的笑容,说道:“两位楼上雅座请,今天这茶钱也免了,就当是为刚才的事略表歉意吧。”
潋绡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锦衣却是忽然地手一翻,便见那指间拈着一颗青色的玉珠子。
“你掉的东西。”然后往那紫衣男子面前一放,仰头一笑,绚烂的笑容下,是隐约可见的嘲弄。
此时潋绡才朝锦衣看了眼,又瞥了眼那颗珠子,眼角的余光却是晃见那紫衣男子的衣袖边镶着的青色玉珠。只不过,右袖两颗,左袖,却只有一颗。
“谢谢。”那紫衣神色不动,只是轻轻一颔首,隐约地笑了下。
锦衣也没再接下话去。然后,转首看向潋绡,说道:“姐姐,我们去楼上吧,这里太闹了。”转向潋绡时,那依旧绚烂的笑容里,却是分明的纯澈。
对此,潋绡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了。更何况,她也大概看出了,这茶楼绝对不简单。既然锦衣有心闯一闯,那她也陪着玩玩吧。而且,锦衣从来都是懂得分寸的,他会欣然同意,自然是有些把握的。潋绡知道,锦衣绝不会将她置于险地的。
。
。
第五章 虚妄暖颜
二楼的厢房,布置得十分雅致。潋绡倒确实有心欣赏起来,暗自赞叹着。
不过,锦衣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此处,那紫衣男子也进来后,他突然地面色一沉,冷眼一瞥,说道:“青老板,还真是胆子不小啊。”
锦衣口中称呼的青老板,自然是指屋内唯一的外人,那个紫衣男子了。
但他像是完全不明白锦衣这话的意思,有些疑惑地朝锦衣看了看,只是,那眼底隐藏的略带讽意的笑泄露了情绪,他问道:“小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若没有那颗珠子,那刀也不会往我们桌上飞,我只是想问问青老板,有何指教!”九岁的孩子,神色间却是不见稚气。不过,难得见锦衣说话如此直白,甚至带着明显的骄纵。
“小公子想给青某安个什么罪名呢?”他对锦衣的话似乎混不在意。
“随便找那么一两个,也能让你这茶楼给封了吧。”真的很少见到锦衣会如此略有些跋扈的说话方式。
“小公子是在提醒我,也许应该灭口吗?”说完,却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锦衣只是稍稍一挑眉,目光微微一侧,忽然地说道:“容则,不觉得这时候你应该现身了吗?”
这话并没让那位青老板的神色有丝毫变化,潋绡却是微微地笑了下。
“原来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啊。”那紫衣男子略有些嘲讽的语气并没有令锦衣有什么不悦,相反,他却是浅浅地笑了。
潋绡更是弯起了嘴角,笑意分明。
所谓帝王之术,其实不过就是“利用”二字而已。
对此,锦衣向来学得不错。
若是他知道了容则就隐在暗处,怎么可能不物尽其用呢?。
容则出现的时候,先是朝那紫衣男子瞥了眼,神色不动。
然后向潋绡和锦衣稍稍一躬身,依旧是惯常那凛冽如锋、淡泊傲然的眼神,说道:“请两位殿下先行回宫。”丝毫没有避讳旁人的存在。
“不。”锦衣很干脆地拒绝了,目光里略带挑衅。
容则只是稍稍一皱眉。
然后便听到那紫衣男子一声轻嗤,语带调侃地说道:“真没想到,当年名满江湖的银霜剑,居然也入了那名利场。”但话里倒并没有轻视的成分。
容则瞥了他一眼,冷淡地回道:“彼此彼此。”
不管是容则的出现,还是他揭开潋绡与锦衣的身份,这紫衣男子的神色都未见丝毫变化,显然是一切都已了然于心。但容则这平淡的四个字,却是令他稍稍地愣了下神。
“你知道?”问这话时,神色间透着一些讶然,一些恍惚。
容则只是轻轻一颔首。
而后便听到那紫衣男子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她……还好吗?”容则问得似乎有些迟疑。
但那紫衣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声冷笑。
容则倒没再追问下去,而是又看向潋绡和锦衣,还是那一句:“请两位殿下回宫。”
锦衣只是一挑眉,没有回应什么。但看这态度,明显是不愿合作了。
此时,潋绡却是浅笑地说道:“难得出来,我也想四处走走。容侍卫应该不是独自出宫的吧,让那些侍卫暗中跟着就行了。申时以前,我们会回去的。有容侍卫暗中保护,也不必急着回宫,父皇那边,回头也不会说什么。”
略有些矛盾的话,让容则与那紫衣男子都是若有所思地朝她看了眼。目光里没有疑惑,反而是稍稍有些惊讶的感觉。
不过,潋绡并没有回应什么,只是看着容则,等他的回复。
而显然,潋绡的信用度比锦衣要高得多。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