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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任你怎样呼叫,褚英也不理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车被抢走了。皇太极今日一早起来就心绪不宁,进早餐时似乎心不在焉,不知吃的是啥,且又索然无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会儿出去,一会儿进来,不知做什么才好。用句老百姓的俗话说,他就好像丢魂了。
范文程见状关切地问:“四贝勒,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皇太极皱了皱眉头:“我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了,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总也不落底。”
二人正在议论,马古达走进来:“禀报贝勒爷得知,据大贝勒代善府传出的消息,褚英越狱逃走,去向不明。”
“怎么,被他逃了?日夜有人看守,这怎么可能呢?”皇太极烦躁地站起,“莫不是有人同他勾结,通同作弊。”
“眼下情况不甚明了,待有新消息小人再来禀报。”马古达退出。
皇太极并不十分看重:“褚英已是落水之狗,难再兴风作浪,逃出牢房也只能埋名民间,老死村野。”
范文程却不这样看:“不能放虎归山。褚英不死,总是贝勒爷心腹之患,此事不可等闲视之。”
“他已被废,又有何惧哉?”皇太极不以为然。
“焉知褚英不会重新得宠,他是会与您争夺汗位的人!”
这番话却忽地触动皇太极一个在心中蛰伏已久的念头,褚英不是曾与自己争夺范文娟吗。要不是褚英从中插一脚,自己与范小姐说不定早已喜结连理。而今害得自己与心上人不得相聚,害得范小姐青灯黄卷苦度青春。皇太极想着想着迈步向外就走。
范文程不解地问:“四贝勒,要去何处?”
“去青岩观。”皇太极义无反顾地边走边说,“当去看望一下令妹。”
范文程何尝不想念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自然是乐得同行。马古达备好三匹快马,三人如飞般出了赫图阿拉城。
路上,皇太极不住地自省:“先生,说起来你我全都对不住令妹,这许久我们整日沉湎在功名利禄之中,把她一个人抛闪在深山古庙,让她受尽苦情,我真是忙昏了头呀!”
“贝勒爷不需自责,大丈夫还当以国事为重。”范文程深知妹妹为人,“再说舍妹脾气古怪,不去未必挑理,去也未见得欢迎。”
“我们不能眼看她在青岩观虚度青春了,一定要将她接回城中。”皇太极向范文程透露决心。
半个时辰后,三人三骑到达青岩观。待走进观门,看见院中狼藉一片,青岩居士与弟子尽皆鼻青脸肿,范文程上前询问,才知是褚英在此撒野,已将范文娟劫持走一刻钟之久。妹妹失踪,范文程怎能不急:“贝勒爷,这便如何是好?”
“这还用问吗?快马追赶!”皇太极显得比范文程急躁,快步转身踏上大门台阶。
“贝勒爷莫急,容在下问问细情。”范文程请教居士,“道长可知褚英去往何方!”
居士略一回忆:“贫道听褚英那厮言称,要去广宁投奔明将李如柏。”
“这就好了,”皇太极不想再细问细听,“我们即刻往广宁方向穷追,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救回范小姐。”
皇太极等三人三骑飞驰而去,转瞬淹没在荡起的黄尘中。
村野小路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毛驴车不紧不慢地行进在山间古道上。夹路的野花和绿杨碧柳使褚英愈发感到自由的可贵,而被捆绑的范文娟却是苦痛难挨。微风轻轻拂过,额前的刘海半掩住她姣嫩的脑门,一只蝴蝶也来凑趣,翩翩飞舞几旋后,竟落在了她那弯弯的秀眉上。褚英竟忘情地看呆了,俄尔醒过闷儿来,赞叹着说:“十足的美女啊,招引得蝶戏蜂狂,本贝勒能不动心吗?”他伸出脏手在范文娟的桃腮重重掐了一把。
范文娟身被捆口被堵,要躲躲不了,要骂骂不成,只能圆瞪杏眼向褚英表示抗议。
褚英可不管她如何怒视,也不认真赶车,而把精力全放在了范文娟身上。不时在她胸前抓摸,在她脸上乱捏。可说是肆意轻薄,范文娟是哑叭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前面是一处柳树丛,欲火烧心的褚英已是等不及了,他现在就要赴巫山阳台梦,就将驴车拐入树丛,放下鞭杆,动手就解范文娟的腰带。文娟情知要受辱,怎肯让褚英得逞,又扭又晃,使褚英难以轻易得手,然而毕竟文娟已无法抵御,裤带还是被抽掉了。
驴车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皇太极三人追赶上来。褚英伏在范文娟身上,全力压住,不让她弄出一点声音。皇太极他们追赶之际目标不见了,全都放慢了节奏。他对范文程说:“怪事,方才分明有一辆车在我们前面,怎么转眼不见了,比我们的马还快不成?”
“一定是赶车者以为遭遇了强人,吓得躲藏起来。”范文程分析,“通往广宁只此一条路,料他躲不远,就在这附近搜寻。也好询问一下,是否见到过褚英与文娟。”
“待小人去察看一番。”马古达一抖马缰,冲入柳树丛中。
很快,传来马古达的声音:“贝勒爷,在这呢,都在这呢!”
皇太极与范文程纵马跃入树丛,褚英已站在车上横刀在胸,拉出了拼命的架势。范文程见妹妹仍被捆在车上,扑过去要解绑绳。
褚英手中刀一摆伸过来:“谁敢动,我就要他的狗命!”
皇太极冷冷地说:“褚英,你越狱潜逃犯下死罪,又劫持范小姐罪在不赦,赶快俯首就擒,免得难堪。”
“皇太极,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从来伴君如伴虎,今天我的下场,焉知不是明天你的下场!”褚英已是无所顾忌。
皇太极明白再多说也是无用,向马古达下达命令:“上前将褚英生擒。”
马古达说声遵命,抽刀拨马向褚英发起进攻。一个在马上,一个在车上,二人交手厮杀起来。褚英武艺原本不及马古达,又虚弱乏力,不过十数回合,就被马古达打落车下。就用捆绑范文娟的绳索,将褚英倒剪双臂上了绑绳。
范文程将范文娟上下打量一番:“妹妹,你没事吧?”
第二部分 准太子失宠第32节 救美柳林丛(3)
皇太极也上前关切地问候:“范小姐,我等来迟,让你受惊了。”
范文娟平静地回答:“多谢贝勒爷相救。”
范文程不见妹妹脸上有一丝喜气,便代皇太极表白:“文娟,四贝勒时刻把你挂怀,今日是特地到青岩观看望,才从观主口中得知此事,随即飞马追赶前来搭救。”
“贝勒爷两次救命之恩,文娟没齿不忘。”范文娟说的是心里话,“今生不能报答,来世亦当结草衔环。”
范文程一听,妹妹对皇太极存有报恩思想,便将话进一步说下去:“文娟,四贝勒今日去青岩观,就是来接你进城。好了,在此相救,正可一同回城。”
皇太极对范文程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甚为满意,以为范文娟遭此变故,定会高高兴兴同意。谁知范文娟竟是一口回绝:“兄长,请将小妹送回青岩观。”
皇太极大为失望,他并不放弃,而是加以解释:“范小姐到城中可与令兄朝夕相处,也免得令兄牵挂,不再受庙观的清苦,亦可平安度日。”言外之意是,不强求与她的婚姻。
范文程也劝说:“贝勒爷是一番美意,让我兄妹团聚,还不快上前致谢。”
“请贝勒爷与兄长见谅,我已看破红尘,不愿再争人世之短长,决意出家归道,若不能相送,我自己走回青岩观。”说着,径自举步便行。
皇太极不好相强,便让马古达赶动驴车,而将马让与范文娟骑乘。大家一路都觉无话可说,好在相距不远,默默无言地回到了青岩观。在观门前,范文程有意躲开,皇太极情意绵绵地问道:“范小姐,难道忘记了诗帕?”
范文娟眼前现出二人以往的亲密情景,她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以往之事,不提也罢,让它们永远成为过去。”
皇太极趁机解释:“我皇太极决非薄情寡义之人,那日成婚是父汗旨意不能有违,范小姐千万要谅情。我们女真人不限多妻,也不以先后为大,谁为大福晋我是能够做主的。”
“贝勒爷与我说这些又何必呢?而今我已心如死灰,决意遁入空门,此非戏言,铁石之坚。”范文娟眼角噙着泪水,她大概是怕珠泪溢出,毅然扭转头快步跑入观门去了。范文程不甘妹妹清苦一生,又跟进去劝说,也是无效而返。他手拿一方宣纸,交与皇太极:“贝勒爷,这是舍妹留给你的纪念。”
皇太极接过细看,却是一首七言绝句:
不信海誓与山盟,
富贵荣华也是空。
男欢女爱黄粱梦,
青灯黄卷度此生。
皇太极无限伤感:“想不到令妹如此悲观。”
“四贝勒,一时劝不开,且待日后缓缓开释吧。”范文程也是无可奈何。皇太极闷闷不乐地将褚英押回城中时,努尔哈赤正在勤政堂生气。代善吓得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只盼岳托快些将褚英追擒回来。因为宰桑古在汗王严辞逼问下已将实情招供,代善显得分外被动。努尔哈赤气的倒不是褚英逃走,他气的是代善一而再地令自己失望。代善与大妃的事尚未追究,竟又做出合伙要陷害皇太极之事。自己的女真王朝,竟连一个深孚众望的储君都找不出,这个王朝还有战胜大明的希望吗?正在气恼之时,皇太极将褚英押上堂来。
努尔哈赤大为意外,止不住驱散脸上的阴云,露出笑容来:“王儿,你这是从何处将褚英生擒?”
“父汗,褚英是劫持范文娟后,逃往广宁途中,被儿臣追上活捉的。”皇太极将经过概述一遍。
努尔哈赤闻听褚英要去投奔宿敌李如柏,直气得七窍生烟:“褚英,你竟然背叛爱新觉罗家族,要跪拜我们的仇敌求荣,真是不可救药了。”
褚英听努尔哈赤的话音是要杀他,强烈的求生欲使他扑通跪倒:“父汗,儿之本意并非真心投靠明朝,而是想打入内部探听消息,也好立功赎罪。”
“事情败露,你又想狡辩,不觉得这谎言太拙劣吗?”努尔哈赤将一方宣纸扔过去,“这难道也是要欺骗明朝而写的吗?”
这是代善抄录下来的褚英题在墙上的反诗。面对罪证,褚英无力再作诡辩,只得鸡啄米般不住磕头:“父汗饶命,是儿臣一时想不开信笔胡乱涂鸦,决非儿之本意。”
“褚英,非是为父不能容你,实在是你自作自受。国法昭彰,不能不加处置。”努尔哈赤呼唤一声,“来呀,将褚英推出去斩首。”
扈尔汉应声上堂来,将褚英扭住。但他并未全力以赴,他在稍作观望,不相信汗王会真的处死亲生之子。
褚英拼命挣扎:“父汗饶命啊,千万饶命啊!”
努尔哈赤眼角扫视着皇太极,口中依然强硬:“犯下死罪,绝难宽容,这是你罪有应得。”但他并不要求扈尔汉立即执行。
皇太极看出父汗的用意,上前开口求情:“父汗,褚英固然该杀,但毕竟是您嫡生之子,还望保全他的性命。”
努尔哈赤又故意说:“有他在世,谁再做储君都会难以安心,莫如除去这个后患。”
代善最怕褚英死灰复燃,所以此刻他也不揣摩一下努尔哈赤的真实想法,只是恨不能将褚英立即置于死地:“父汗,国法非同儿戏,君命岂可轻改,褚英当斩,无需犹疑。”
努尔哈赤又把目光投向范文程:“依范先生之见呢?”
范文程早将努尔哈赤的心思看透:“大汗,褚英之事既为家事亦为国事。在下愚见:无论家事国事,都当以宽大为怀,仁慈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