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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钦点,臣自当以死效命。然据臣所知,建州努酋经营几十载,已成气候,兵精粮足,骁勇善战,不可等闲视之。”杨镐叩首说,“惟愿万岁足兵足饷,以足够优势对敌,方可确保一战而胜。”
万历皇帝方要开言,又有边报送上,见标有“急”字,他命秉笔太监当时念奏。秉笔太监操着公鸭嗓念道:“建州贼酋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近日又率部匪连陷抚安、三岔儿、白家冲三堡,后又入鸦鹘关,侵陷清河城,守城副总兵邹储贤及三千将士死义。一堵墙、碱场堡二城官民弃城而逃,后金匪不战而下,拆其城,掠走粮食财物……”
万历帝挥手打断太监的念诵,询问杨镐:“这个皇太极是何许人也,竟然这般厉害?”
“禀万岁,他乃努酋第八子,现为主政之四贝勒,正当血气方刚,勇而多智。日后继努酋汗位者,惟他与代善也。”
“如此猖狂,殊为可恨,杨卿此番务将其与努酋一并生擒,献俘阙前,方慰朕心。”
“臣定当全力以赴为之。”杨镐关心的事尚未得到答复,便再次强调,“臣在前线,不能及时面君,足兵足饷还望万岁做主。”
“杨卿只管放心,朕对此已做周密安排。”万历帝这次确实下了决心,“朕已严令兵部,调集十万精兵,百员大将,三百万两饷银,并赐卿上方宝剑,对属下官员可先斩后奏。”
这样优厚的条件,大大出于杨镐的意外,他叩首谢恩:“万岁龙恩浩荡,臣便粉身碎骨也难报皇恩之万一。”
“哪个要你粉身碎骨,朕要你早奏凯歌。”
“为臣一定不负圣望。”杨镐是充满信心的。
陛见结束,杨镐到了兵部,与给事中敲定细节后,他的信心就更加增强了。钦定将辽东总兵李如柏划归他管辖,还选派号称“杜太师”的大将杜松参战,这位陕西榆林人出身的山海关总兵,向为常胜将军声名赫赫。还有与杜松齐名的大将刘铤,号称“刘大刀”,曾在云南、四川为将多年,并曾率军赴朝鲜平定倭寇之乱。新任辽东巡抚周永春,也是文武兼备的精明官吏,能与杨镐很好地配合,是个少有的忠臣良将。
所调十万兵马,从宣化、大同、山西各征用万人,从延安、宁夏、甘肃、固原各选六千,山东登州三营,南京水陆二营,天津蓟镇,也分别挑选精兵,其中包括水军。除此之外,为确保全胜,还从朝鲜征调一万人马,女真叶赫部也出两千军马助战。
为保足饷,兵部请拨库银,但万历皇帝惜钱,不肯动用库银一分。先借用马价、大工钱五十万两,显然不敷所用。无奈户部按田亩加捐以充辽饷,每亩九厘共合五百二十万两。至于兵器,工部倾其库存所有,盔甲、大小佛郎机、大将军虎蹲炮、三眼枪、鸟铳、火箭等,悉数运往辽东。上上下下对此战的重视可说是空前的,大明朝廷为保自己的统治,可说是竭尽了全力。
公元1619年2月21日,杨镐统率的十万大军在沈阳誓师。出征前杀乌牛白马祭天,大将刘铤宰牛,只听乌牛惨叫声良久不绝,杨镐不悦地发问:“何故迟迟不能将牛宰杀?”
刘铤有些尴尬:“这战刀久未磨砺,难免迟钝,末将正在用力。”又经几番锯割,牛喉始断。
杨镐心下未免犯嘀咕,如此祭天,其兆只恐不祥。他沉下脸来斥责说:“这样战刀,杀牛尚且难断其首,焉能上阵杀敌!”
辽东总兵李如柏开释道:“元帅无需忧心,此现象纯属偶然,想我十万大军出剿努酋草寇,定可一战成功。”
山海关总兵杜松未免嗤之以鼻:“李总兵似乎过于乐观了,据我所知,后金匪众骁勇善战,且又据有利地势,我军实实不可轻敌。”
李如柏立即反唇相讥:“杜大人未战先怯,长敌人志气,灭我军威风,分明是怕死贪生。”
“你!”杜松气得发抖,“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又云骄兵必败,你是拿朝廷大事做儿戏。”
李如柏发出冷笑,对杨镐说:“大帅,怯战之人不可使之为将,可留后方看管给养军需。”
杜松也对杨镐说:“大帅,为确保此战必胜,末将以为不可轻易进兵。”
刘铤亦发表见解:“赫图阿拉位群山之中,地势凶险,用兵理当慎之又慎。”
杨镐见反对即刻出兵者要占上风,不容别人再讲,先将态度表明:“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有再敢妄言不出战者,即请上方宝剑侍候。”说罢,将万历赐予的上方剑高悬于堂上。
人们望着那有先斩后奏之权的上方剑都噤口无言了,但杨镐看得出刘铤、杜松等大将内心中是不服气的,难免心存隐忧。大战之前,多员大将无必胜信念,这仗还能打胜吗?杨镐身为统帅,自然不便当众说出担心,他深知大战前夕,(奇*书*网*。*整*理*提*供)不能影响士气,便故作信心十足的神态,传下分兵军令。
用兵策略是北路军由总兵马林总领,开原兵备道潘宗颜监军,庆云游击将军窦永澄督率叶赫女真部两千人马助战。由开原出三岔口北进。西路军由山海关总兵杜松统辖,保定总兵王宣副之,兵备副使张铨监军,由沈阳出抚顺西进。南路军由辽东总兵李如柏为首,兵备参议阎鸣泰监军,推官郑之范为副,由清河出鸦鹘关南进。东路军由总兵刘铤率领,海盖兵备副使康应乾监军,同知黄宗周副之,由宽甸出凉马佃东进。朝鲜军一万,由该国都元帅姜弘立,副元帅金景瑞统辖,大明国镇江都司乔一奇监军,在刘铤兵马之后跟进,以为策应。杨镐在布置进军同时,并未忘记防御。他深知辽阳为东线重地,一旦有失,全局震动,为防后金军万一偷袭,特派辽东都司张承基配合辽阳总兵官秉忠守卫,又令总兵李光荣驻守广宁,严防后金军分兵来攻,并专任管屯都司王绍勋为运粮官,总管督运各路大军的粮草。杨镐的进兵方略,也得到了大明国兵部的首肯,认为这是一个万无一失必胜无疑的计划。
可是,明军出师即觉不利。誓师之后,正待出发,天降鹅毛大雪,部队难以行进。杨镐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怎奈路途难行。一直延迟到二十五日,大军方得出动,而此时后金的哨探,早已将大明国的进军分兵路线探得一清二楚,明军进兵的突然性及隐蔽性荡然无存,后金君臣可以从容商讨迎战之策。
明国十万大军压境,对于弹丸之地的后金国来说,形势是极为严峻的。努尔哈赤家族,确实面临着生死的考验。三月初一,努尔哈赤与四大贝勒、五大臣等齐聚勤政堂商讨破敌之策。此前的二月二十八,杨镐派信使致函,声称明军四十七万将于三月十五月明之夜,会师于赫图阿拉城下,要努尔哈赤识时务而投降。二十九日晚,后金哨探即探得大明军手举灯笼火把夜出抚顺关。二月三十,哨探又报明军已进入栋鄂一带。明军已是步步逼近,努尔哈赤神色庄重地用目光巡视大家一遍:“如何迎战,请各陈高见。”他言罢又接了一句,“今天务必要定下战守之法,再不能议而不决,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众人未及开口,扈尔汉闯入禀报最新军情:“大汗,哨探刚刚探得,清河一路发现大队明军,步骑混杂,超过万人。”
“这,明军便是四路进攻了。”代善苦脸愁眉,“我们如今已是四面受敌顾此失彼了。”
阿敏也感到形势紧迫:“明军在长驱直入,我们再不能犹豫不决了,应立即分兵四路拒敌。”
莽古尔泰也是相同观点:“分兵时兵力投入应略有不同,南路明军最为猖獗,应多加五千人马在南路。”
努尔哈赤总是重视皇太极的意见:“王儿,你为何还不开口?”
“父汗,儿臣意见与兄长们相左,只恐不合时宜。”
努尔哈赤鼓励:“但说无妨。”
“遵父汗之命。”皇太极说道,“目前我八旗大军,总计为六万人,与敌人相比,在数量上稍居劣势。”
“不是稍居,而是绝对劣势。”代善含有讥讽之意地提醒,“明军是四十七万,数量为我军八倍。”
“我看未必。”
“依你看来,明军兵力几何?”
“声称四十七万,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皇太极觉得有必要将此说清,以增强己方信心,“昔年曹魏鏖兵赤壁,号称八十三万大军,实则十八万人。据探报分析,明军当在十万上下。”
努尔哈赤不觉点头:“有理。杨镐意在气势上压住我军,故意张扬军力,实则是色厉而内荏也。”
汗王表态了,代善不好再争论,阿敏则言道:“明军便十万,亦大大超过我军,岂可轻视?”
“我意并非轻视,只是不能张敌气焰。”皇太极再谈用兵方略,“而且我不赞成分兵,我军原本兵力有限,更当集中使用。”
努尔哈赤显然很感兴趣,鼓励道:“你说下去。”皇太极伸出右手:“我六万兵力,如四路拒敌则过于分散,哪一路也不能形成打击力量。如握成拳头,则可狠狠敲痛敌人。”
代善轻蔑地问:“你说哪路该打,哪路不该打?”
“杜松率领的西路军实力最强。擒贼擒王,如先将其击溃,即可起到震慑所有明军的作用。”
莽古尔泰问道:“南路敌军出动最早,已过鸦鹘关,离我都城最近,理应分兵抗拒。”
努尔哈赤的想法与皇太极已趋于一致:“南路我军已有五百防御,会战杜松的兵力不能减少。”
阿敏提醒说:“东路敌军刘铤部兵力过万,且有朝鲜军一万随后跟进,至少亦应分兵一万抵御。”
皇太极出语惊人:“此路地势狭险,明军各路相互观望,哪一路也不敢冒进,我方二百兵力把守要塞,足以阻滞敌军数日,不必分兵。”
第二部分 准太子失宠第37节 萨尔浒血战(2)
“你以二百拒两万,该不是开玩笑吧!”代善提出质疑,“一旦敌军冒死疾进,直抵赫图阿拉,岂不断我后路?”
“明军地势不熟,决不敢轻进。”皇太极坚持己见,“如再分兵,则难保全歼杜松一路明军。”
努尔哈赤坚决支持皇太极的观点:“王儿言之有理,明军对我实行分兵合击,我则反其道而行之,即合兵分击。”
“不论明军几路来,我军只一路去。”皇太极再加阐明,“我们打败他这一路,再打另一路。”努尔哈赤一锤定音,所有部众均要按令行事。至此,对明作战的方略算正式确定。
三月一日,皇太极、代善领兵往抚顺关方向迎敌。进至太兰岗附近,探马报知前方二十里即将与杜松大军遭遇。
代善的副将达尔汉便有些畏缩不前,对代善说:“大贝勒,我军应立即停止前进,在此设伏,以逸待劳,消灭明军。”
代善表示赞同:“甚好,出其不意,打明军一个伏击。”
皇太极反对:“不妥,我们行踪,明军不会不知,况且此处地形开阔,不利设伏。”
代善不悦地问:“你说怎样为宜?直冲过去,与明军打遭遇战吗?”
皇太极早已胸有成竹:“我们当全速前进,渡过界凡河,抢占吉林崖。”
“为何必须如此?”代善未说出口的话用意是明白无误的,难道只有你皇太极正确?
皇太极解释说:“界凡山上有我方四百民夫,他们在山上取石筑城。手无寸铁,若明军先至,必遭杀戮。我军先到,四百民夫即是我方有生力量,我们不能让明军占先。”
五大臣之一的额尔都极力赞成:“四贝勒所言甚佳,四百民夫是我女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