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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探都已经过了高粱河,朝前头摸去了!俺们在这里守着,什么时候能探出点明白消息?银牌牛酒犒赏俺是不敢想,至少不恁得遭人白眼也罢!”
“辽人乱成一团,宣赞带着俺们向前得飞快,萧干大王只怕还没出燕京城!这个时候多摸清楚一点当面地势,将来渡河大队北进就便宜了一分,非要等到辽人出现了才罢?”
“直娘贼,俺们命不好,摊着这么个余裤裆!要不是沾了老都管的挂落,五臣六臣将军领不得兵了,轮着哪一个,说不定俺们现在都在河北岸,捉着一个生口回来了!”
余江只是蹲在那里,对底下人的低声报怨,就当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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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大军出动,竟然是出乎意料得快。在涿州他似乎一天也不想多呆了,军议才定,就带领张显麾下的亲卫先行离开涿州,举着萧字旗号北上!萧言这么一表示,涿州全军谁还坐得住。不论轻骑还是重骑,都加快了准备速度,不几日,就已经追随萧言旗号而进!
马扩岳飞方腾,也悄没声地自涿州出发,向北而去,远远地兜一个圈子,直张向燕京北面。留在涿州的王贵也忙得热火朝天,拼命催趱后续物资跟上,自己在涿州城中修补大车,征集民夫,一队队的也陆续开拔出去,要跟在大队骑兵之后建立补给线,直到六聘山之阳设立萧言全军的后路大营。大家虽然忙乱,可士气之高,也是北伐以来所仅见。
追随萧言已经有些时日的不用说,整个大宋,谁能如萧宣赞一般,始终走在全军之前?又有谁能如他锐气如此之盛,只是义无反顾地指向燕京?后来拨入萧言麾下节制的,不论胜捷军和白梃兵,也都是士饱马腾。前次涿易二州的功绩错过了,这次复燕泼天也似的大功,不能再错过!对于骑军而言,天生就是应该为大军前驱,纵横天下而不稍顾。前些日子给耶律大石和萧干压在雄州那个窝囊模样,想想就不堪回首,此次辽人国运已衰,倾颓就在眼前。只是男儿报仇雪恨,扬眉吐气之时!
由涿州至六聘山,只看见大宋精锐骑军的旗号相望,如龙也似前进,卷起漫天烟尘。而这个时候刘延庆所率领的主力中军,才不过抵近白沟河而已!
韩世忠所领大队骑军,离萧言不过差了一日路程而已。等穿过并不险峻的六聘山,眼前已经是直抵高粱河再到燕京的一马平川。幽燕平原,只在望中。除了高粱河之外,再无可以阻挡大宋甲士的屏障天险!
韩世忠一面追赶萧言,会合他立下骑军的前进营地,一面张开骑兵搜索警戒。不管是神武常胜军还是胜捷军,只要是轻骑,一概放出,控制高粱河南岸战场,只要可能,顺势前出高粱河北,侦探辽军大队动静。
错过了上次萧言的那场易州血战,韩世忠这等西军闻名的骁勇汉子,也是一头一肚子的恼火,萧干要是此刻能出现在他面前,恨不得将来和水吞了。此次北进萧言最依靠的大将就是他了,岂有不使力的?要不是念着还要拱卫萧言,他就亲自带着轻骑远出哨探而去!
韩世忠念着萧言安危,这才勉强按捺住自己胸中翻腾的厮杀渴望,不过他毕竟没跟着萧言打那一场易州血战,萧言的胆子,实在比他相像的还大了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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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江正蹲在土丘之上,就听见背后传来马蹄声响。
刚才还唠叨抱怨的麾下士卒,都停了口,只是转头身回看去。这个时候却听见余江凶狠的喝骂声音:“卖什么呆!辽人远拦子能放几百里,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从后头来,张弓,拔刀!”
麾下士卒毕竟也是常胜军挑出来的老卒,顿时就反应过来,纷纷蹲跪在地,有弓的张弓搭箭,没弓的拔刀屏气凝神。余江眼睛瞪得老大,往日的黏糊劲儿踪影不见。腰间双刀,都已经拔了出来,骑军最难的就是左右手都能使动兵刃,余江看起来蔫蔫的,却没想也是一个双手都能厮杀的健斗之士!
身后雾气扰动,就看见数十骑涌了出来,未曾打着旗号。土丘之上有紧张的士卒,差点撒手就将羽箭射了出去!还好看清楚了那些轻骑戴着范阳笠,正是宋军士卒。当先两人,居然就是韩世忠和萧言!
余江缓缓还刀入鞘,喃喃自语:“直娘贼,萧宣赞怎生冲得这样靠前?”
土丘之上士卒也纷纷起身,呆呆地看着他们前军统帅,身份地位和他们天差地远的萧言,居然直抵这高粱河前,干起了和他们一般的哨探活计!
余江呆了一瞬,就已经从山上疾驰而下,直奔到萧言马前。萧言和韩世忠勒马,只是瞧着他们这队哨探之士。
看到余江,萧言也认出他来了,笑道:“余裤…………是叫余江么?你也跟来了?前头如何?”
余江低头行礼:“宣赞,你怎么如此近前?当心辽人远拦子!厮杀的事情,是俺们的活计,哪有主帅如此近前的?俺们郭老都管,一等一的冲阵猛将,临阵都是持重,谁也不知道,河对岸是不是有辽人大队!”
萧言身边,韩世忠也是脸色铁青,他也是苦劝过萧言。奈何萧言今日非要直抵高粱河前,亲身哨探辽军动向,谁也劝不动!大家都知道,萧言心中有一股郁郁之气,让他对燕京城势在必得,这才亲身前出,非要瞻顾一下高粱河。
他这般举动,一则是抢了他们厮杀汉的活计。军中大帅就是大帅,冲阵之士就是冲阵之士。要是都如他这般,还叫人怎么打仗?
二则就是萧言这等举动,也让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大帅身先士卒自然是好事,可是萧言此举,却显得有点心浮气躁,主帅如此,良非好事。虽然他并不能摸清楚萧言胸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他已经感觉到了,此刻萧言将燕京城看得太重!
萧言只是哼了一声,笑道:“这是老子带着你们建功立业的战场,怎么能不来亲看自看看?我还想看看,辽人现在到了哪里?他妈的,周遭百姓,逃避一空,高粱河南北,简直是天造地设的战场!不管是远拦子,还是萧干,老子都碰过,没什么好怕的,老子要亲眼看到,这场会战打起来才会心安!”
萧言头一摆:“你们也上马,咱们过河看看!看看等着我们的辽人,到了什么地方了?萧干这厮,主人当的也不合格!易州城下老朋友来拜,面都不照一个!”
韩世忠在旁边咳嗽一声:“宣赞…………”
萧言转头凌厉地看着他:“怕了?”
韩世忠脸色一变,最后哈哈一笑:“天下还没有让俺泼韩五害怕的事情!既然宣赞要去高粱河北看看,俺开路就是!”他手一招,麾下骑兵顿时跟上,张显也在萧言身后,这个时候就抢先一步,挡在萧言身前。
余江在那里只是呆呆地听着萧言发号施令,顿时反应过来,掉头就望回跑,一边唿哨下令,土丘上只是望着这里的神武常胜军士卒,纷纷跑下来拉马,只是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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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丰水之时,已经过去。高粱河水位回落,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沙洲。百余骑战马,只是在浅水处跃马而过,溅起一片碎琼乱玉。萧言开始被众人挡在身后,在河中间的时候,他已经抢在了前头,最后一刻,他已经超过了韩世忠,勒马直跃上高粱河北岸!
这道河水,在有宋一代,名声极大。当初太祖太宗雄烈,北伐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到此。百余年前,太宗携百战名将无数,雄兵十万和辽人名将耶律休哥,耶律斜珍会战于此。
血战之后,宋军惨败,太宗中箭,骑驴车而逃遁。耶律休哥同样重创不能骑马,躺在车上苦苦追赶大宋败军。一战之后,那些在后周和宋初统一战争当中培养出来,汉家之精兵猛将菁华,一战就凋零干净!
高粱河这场战事,一举奠定了宋辽之间百年国运。汉家儿郎,百余年不得窥幽燕之地堂奥。只是让胡骑不断南下,只有苦苦抵挡的份儿。天道好还,今日却有萧言,领百余骑人马,不是以路过使者的身份,而是以征服者的身份,再度越过高粱河,立足于河北岸上!
百余儿郎,次第而进,跟在萧言身边。余江他们倒也罢了,如韩世忠张显等人,个个神色感慨无限。
汉家大军,终于跃马在高粱河北!
萧言只觉得胸中有一股血气在不住翻腾鼓荡。
他自然知道,自己在情绪有点不对,总有一种不安,笼罩在自己胸口。穿越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决断有了怀疑。而背后大军内部几方势力围绕着自己的角逐争斗,更让他觉得烦躁。可是到了真正踏足高粱河北,远望云山,燕京就在马足之前的时候,他终于确定,不管自己打的是什么盘算,不管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在自己第一个踏足高粱河北的时候,就可以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这穿越的千年!
自己为的是在身前身后的汉家河山,为的是克复燕京,为的是挽四年之后的天倾,为的是靖康不再是民族身上的耻辱烙印,为的是百余年后,崖山再无那场悲歌!
快点战吧,快点战吧…………在这场宣和四年燕地最后的战事当中,不管有什么艰危困苦,不管有什么波折起伏,自己都将一一越过。如这高粱河一般,踏足在马下!
不身临其境,不能感觉到这血脉深处微微地颤动。比起北宋末年幽燕之地的分量,比起这千年历史所承载的重量,自己为了功名富贵所盘算的一切,只是无足轻重。
马扩啊马扩,岳飞啊岳飞,你们是好汉子,我却太小鸡肚肠了一些!
河风鼓荡着萧言的衣襟,只让他觉得神清气爽。这些日子萦绕在胸中的郁郁,只是踪影不见。他轻轻一笑,回顾身边的韩世忠:“现在抽调些人马,去接应马宣赞和岳家兄弟还来得及么?”
韩世忠一怔,接着咧开嘴笑了:“宣赞,燕京不要了?”
萧言呵呵大笑:“谁说不要了?这燕京还是老子的囊中之物!只是北面也得照应好了,我们在这里出力死战,不能让别人来捞了便宜!虽然说了几句气话,可我怎么会真地丢下马宣赞和岳飞他们不管?大家都是生死兄弟!真要论起来,比起他们的安危,我倒宁愿不要这首先克复燕京的大功!”
晨雾在这个时候,竟似突然一般地散去,万道阳光,从秋日天空中直洒落下来,将天地之间映照得一片通透。四下山川,清晰可辨。
数十名辽骑,正在不远前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高粱河北岸突然出现的宋军骑士。萧干所部,也几乎和萧言同时,离开了燕京。他的前哨哨探,也推进至了高粱河边!
萧言和韩世忠对视一眼,萧言笑道:“要不要我带你们上去?”
韩世忠哼了一声:“哪里用宣赞出马?俺去擒几个生口过来,为这场大战,发发利市!”
萧言笑着摆手:“去,快去!这场最后会战,就由你泼韩五来打响!”
韩世忠暴诺一声,伸手摘下马鞍叉囊中的马槊,头微微一摆,已经当先冲出。他的十余名亲卫,只是如龙跟上。余江在侧,不等萧言下令,已经拔出双刀:“宣赞在此,且看看俺们常胜军的威风,不弱似南面的胜捷军和白梃兵!”
神武常胜军所部,在胜捷军和白梃军齐至的情况下,哪怕萧言是一视同仁,说不定还更拿神武常胜军当自己嫡系多一些。这些降卒受的白眼冷遇也不在少数了,这场战事,就是神武常胜军憋着正名之战。他们也是转战北地千里的一支强军!如余江这等,憋这着股气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不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