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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抢得干干净净,嘴上不说,心里焉能没有想法儿?这复燕大功,是宣帅已经许给萧宣赞的了,马宣赞也只好另外寻觅立功的法子,所以和岳飞他们是一拍即合,另觅战场。
萧宣赞对他们的盘算,估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据说军议的时候儿,萧宣赞对分薄了实力,还对他们发了脾气。现在看着眼前萧干实在不像是会拼死到底的样子,干脆就成全他们了。
所以大家伙儿才这么倒霉,丢掉眼前的大功捞不到,都到古北口那里吃风去!
这等传言,在汤怀看不见的地方野草一般地蔓延滋生着,越是议论大家越是垂头丧气。军行路上,再没有从涿州北进高粱河时那样兴高采烈,士气高昂,心情就如还是阴沉沉的天气一般惨淡。
在北方远处,仍然有乌云堆积,远远的燕山山脉之上,闪电从乌云中偶尔划过,谁也不知道,在乌云之下,等待大家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沉默的青年宋军将领。哪怕穿着一身戎装,披着大红的披风,在他身上也看不出多少统兵将领的气质,倒是更像一个默默听令的小卒多一些。唯一让他看起来和其他人有些区别的,就是那个在马鞍侧挂着,尺寸大的出奇的弓袋。他和身后士卒一样,配有一匹驮马,驮马的缰绳就拴在马鞍桥前头,一人两马,只是前行。
他的模样,比起够貌不惊人的岳飞还要不起眼,怎么瞧也只是一个健壮朴实的庄稼汉子。萧言和他打交道那么久,有的时候怀疑是不是汤怀接生的时候颜面神经受到了伤害——反正这个年代卫生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
永远都是那副沉默不语,低眉顺眼的表情,上官吩咐交代的事情,都木讷地答应下来,然后就去办了。这次居然挑选他领四百人马单独出动接应岳飞他们,除了萧言想提拔重用自己嫡系人马之外,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大家士气这么低沉,和跟着这么一个上官出征,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背后蔓延的低沉气氛,似乎没有影响到汤怀半点,他只是默默赶路。唯一和平常有些不同的是,汤怀不断地抬头向北面云山望去。
哥哥,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俺们这样赶来,到底能不能接应上你,而萧宣赞,他到底对你的抉择,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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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粱河的主战场这里。
一场大雨掠过之后,泥泞的战场和暴涨的高粱河水,让双方——至少是萧言所领的大宋一方原来积极的哨探遮断战场的行动变得暂时平静了下来。
一场大雨让神武常胜军,胜捷军还有白梃兵扎下的营地也变成了泥潭。幽燕之地的黑土吸饱了水,显得黑油油的,营地周围挖出的排水沟渠只是哗啦啦地流淌。穿营地中央而过的小溪似乎变成了一条小河,显得宽阔了许多。
趁着出了一点太阳,衣被军资马草之类的都拿出来晾晒了。看着北面堆积的乌云,谁都知道这场秋雨轻不了。兵火过处,天时都不正,幽燕之地以秋高气爽出名,现在却仿佛还是淫雨霏霏的夏季!
快马从营地中间驰过,溅起大团的泥点,正把战袍挂在交错搭起的枪杆上头的几个小军官飞也似地跳开,指着马上骑士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笑骂:“营中无故驰马,你这贼厮鸟,知道是什么罪过!”
马上骑士脸上笑逐颜开,回头也骂回去:“睁大你们鸟眼看看,没瞧见俺捧着令旗!无故驰马,泼韩五能扒了俺的皮!”
“又是什么鸟喜事?还是贼老天爷告诉你,这场鸟雨不会再来了?”
“俺们轻骑还好,老是这种天气,白梃兵那些铁驼子,只怕冲阵的时候要半截入土!”
马上骑士已经去得远了,声音只是飘过来:“刘太尉大军已经离俺们不远,大军一到,俺们就要杀过高粱河去了!”
几个小军官对望一眼,心里头冒出来的念头都是一般的:“刘延庆转了性了,这次上来的这生得快!”
这念头才一转完,大家伙儿就按着头盔发疯也似的朝着自己的营帐跑过去。大军上来的这般的快,表明大宋北伐大军对这场决战的意志到底有多强,有多么急于收功于这最后。刘延庆过来虽说是给萧言打下手,当后盾,可是北伐大军,谁瞧着这场最后的大功不眼红?大家伙儿得赶紧准备好了,一切都得预备停当。给派出去遮护北面侧翼的那些倒霉同袍不用说了,这场大功,既然大家先到的高粱河,就不能给别人抢了过去!
“刘太尉大军已到!”
“刘太尉大军已到!”
营地当中顿时就沸腾了起来,大家一边四下奔走着,一边都忍不住朝着萧言所在的大帐看去。
援应马扩岳飞的人马派出去之后,这个从涿州出发以来,一直意气昂扬的萧宣赞这两天也显得有点古怪,原来一直显得高昂的意气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消沉了一些。原来萧言哪天都带着韩世忠会亲抵高粱河南巡视一周,朝着对岸辽人耀武扬威地展示着他的萧字儿大旗,这两天也少见他出动了。
原来萧言在营中巡视,脸上总是笑嘻嘻的,大宋文官领军,很少有对武人假以辞色的,恨不得用每个举动都表明他们这些士大夫和这些脸上刺字的大宋军人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萧言却是总是披甲,和最底下的大头兵都能笑骂两句,说几句腔调古怪的大宋丘八粗口,捶捶这个当兵的肩膀再踢那个当兵的一脚是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加上他敢于身先士卒的事迹,深得军心就不用说了。
偏偏这些日子萧言却是看起来阴沉了许多,带着韩世忠巡营,话也少了,更别说那些表示亲热赏识的对当兵的举动,瞧起来倒是有点像他本身的文官身份了。谁也不知道,这位萧宣赞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宣帅许给他的克复燕京的大功,现在有了什么变故不成?还是马扩他们一意孤行,逼得他不得不分兵,让萧言心中暗自郁郁?
现在刘太尉大军已到,北伐大军就要齐集于高粱河,眼见就要和已经军无斗志的萧干展开决战。这个时候,萧言可万万消沉不得,大宋这支最精锐的人马,都指望他带领着,杀上燕京城头,青史标明,成为这宣和四只凌烟阁上的人物!
萧宣赞,现在全军可都在看着你!
众人的目光当中,就看见站在萧言大帐之前的亲卫们突然肃然而立,然后就见萧言大步走了出来,韩世忠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脸色都不见得轻松,似乎没有因为这个好消息的到来而有多兴奋雀跃也似。
当兵的却没顾及萧言的脸色,大家多多少少都朝大帐方向凑近了一些。就连小溪对面的白梃兵营地当中也是人头攒动,不知道多少人从营帐当中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只是远远地朝着这边瞧着。
萧言和韩世忠都迎着传骑跑来的方向,按剑站着。那几骑传骑都是派出去朝涿州方向联络的,这个时候在离萧言还有十几步的地方住马,几骑甲士兴高采烈地跳下马来罗拜于地:“俺们见过萧宣赞韩虞侯缴令!刘太尉大军十日前自涿州出发,昼夜兼程,现在已经抵达离俺们大营不足二十里外!俺们已经和环庆军前锋接上了头,更接到刘太尉将令,大军即刻就将抵达!请萧宣赞派出人马,遮护大军进入战场扎营,刘太尉更渴慕与萧宣赞一会,共商决战大计!”
底下已经响起了低低的欢呼声音,几个靠得近的军官已经兴奋的你看我我看你,就差从心眼儿里笑出来了,刘延庆来的如此之快是喜事不用说,联络萧言也如此客气更是表明了,宣帅对萧宣赞的承诺还未曾变!
摧大敌,克名城,衣锦还乡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萧言哼了一声,却一时未曾说话。眼神沉沉的,也不知道在这一刻,突然又想起什么事情了,竟然有些失神。
萧言自己也知道,现在自己这个情绪不对,很不对。昨天夜里,当雷声在头顶响起,自己竟然被惊醒,呆呆地坐着直到天亮。
也许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拜
但是这场噩梦到底是什么,自己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在梦中,有无数模糊的面孔此起彼伏,自己熟悉的历史,已经完全是面目全非。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高喊:“这一切,你改变不了,你改变不了!”
一切都是在自己预料的轨道上面发展,面前的萧干已经毫无战意,白痴都看得出他虽然统领大军,却再没有当日在易州城下那样的坚决凶悍。自己后面也没有什么改变,童贯仍然在鼎立地支持着自己,没有半点变故发生,大功就在眼前,似乎已经可以触摸得到。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功名富贵,已经是相当现实地接近自己了…………就连对马扩,对岳飞,自己都已经仁至义尽,对一场历史书不曾记载的可能,自己分薄了用来建功立业的实力去援应他们。
还要怎么样?为什么心头就是这样沉重?难道就是因为泼韩五这丘八的一句话,他嗅到了女真鞑子南下的味道么?
眼前传骑半跪在地上,大声的又将喜讯回报了一遍,声音传入萧言耳中,却恍恍惚惚的什么内容也抓不住似的。
韩世忠跟在萧言身后,看着传骑变得讶异的眼神,还有无数道麾下将士投射过来的眼神,悄悄地捅了萧言一下:“宣赞,刘太尉到了!”
这一下动作,让萧言啊的一声惊醒。眼前景物,扑面而来。无数张面孔,正以无比热切的神情看着自己。
这些都是大宋西军的菁华,大宋最为精锐的野战力量。在当日白沟河战败之后,就是自己率领他们当中的骁锐之士,毅然北渡,克复涿易二州,一举改变了幽燕之地的局势!自己更带着他们一直走到了高粱河,而最后的,最耀眼的功绩,已经再明白不过地摆在了大家的面前!
这些朴实敢战的战士,跟着自己在夺取涿州,在直扑易州城下辽人大军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退缩。而自己许给他们的,就是这场北伐战事当中最后奠定胜局,青史留名的一场大胜!
自己还要多想些什么呢?
他缓缓举日四顾,那些最先跟随他的胜捷军白梃兵的幸存士卒们的神色,最为激动。萧言也毫不怀疑,当直扑燕京的时候,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这些战士都会毫不犹豫地呼啸向前!
只是马扩和岳飞不在这些人当中啊…………
去他妈的马扩岳飞,老子现在只要燕京,难道还有其他退路么?
回头看看,韩世忠张显都是容色如铁,按剑一句话也不说。
萧言猛地一咬牙齿,大声下令:“带马!”
身后亲卫早就浑身绷紧了,顿时就将萧言的那匹高大白色健马牵了过来。萧言一声不吭,翻身上马,扯着马缰绳勒着坐骑团团转了一圈,扬声大呼;“刘太尉到了!咱们大宋北伐大军全师已到!名臣猛将,会于一处,会于这高粱河前!诸位弟兄,跟随我萧言,从白沟河一直到这里,终于等到了此刻!我萧言必不负大家,会带着大家直抵燕京城,将这幽燕之地,彻底底定!现在我们眼前就只有一个目标…………
燕京!燕京!!”
每名士卒浑身在这一刻都绷紧了,随着萧言最后一个字出口,同声爆发出来。
“燕京,燕京!”
呼声有如山呼海啸一般席卷这个大营,营中战马似乎也感染到这种气氛,希律律的只是长鸣起来。更不知道在高粱河北的萧干大军,有没有听到这些呼喊!
韩世忠和张显也纷纷接过亲卫递上来的缰绳,翻身上马。迎着山呼海啸的欢呼声音,韩世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