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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能如此!”
萧干猛地站了起来,那些奚人将领忙不迭地也跟着起身,甲叶碰撞之声,铿锵响亮。萧干大步地只是走到望楼朝南边上,指着宋军大营的灯火:“宋人会在后面的严令之下,会在他们统军大将的催促下,仓促渡河,寻求和俺们决战,趁早将燕京抢下来!他们以为我萧某人已经没有战心了!宋人要是深沟高垒和俺们相持,俺们军资不足,只能束手。这些利在持久的宋军渡河而来,赶了几百里到高粱河来,不得修整就匆匆渡河,背水仓促求战,到时候,就是俺们将他们赶进高粱河的时候!难道你们还怕打不赢这样的宋军么?”
萧干语调凌厉,眼神如电,只是狠狠地看着自己麾下这几名心腹将领。这些日子强自按捺装出来的示弱和颓靡,早就一扫而空。每个奚人将领心中都跟过了火一样,根根毛发差点都直竖起来,一个个站得笔直,迎着萧干的目光:“俺们从来都未曾怕过这些南人!”
萧干语声有如金石之交,仰首向天:“但凡英雄,只会感谢他生于乱世,而不是悠游之秋!只有战必胜,攻必取,打垮他的敌人,才能在这乱世生存下来!如此时代,最后只能剩下一个天下之雄,我萧某人,就想做这样一个人!击垮宋军则活,不胜则死,男儿大丈夫,这样倒也痛快,何必如此婆婆妈妈的?决战之期,就在不远!”
所有人都是肃然,只是静静听着萧干的心声。在这一刻,他瘦长的身影,似乎充塞了高粱河两岸,还将身后燕京全部笼罩!
只有那个鲁直一些的奚人将领,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地又问了一句:“要是宋人当中也有明白人,先去据挡北面南下女真。在高粱河只是和俺们相持,击退了女真之后,再和俺们决战,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这个奚人将领,是参加过易州之战的,还是派出去在易水之畔抵挡宋军援兵的。那三百宋骑,挟着阳光出现在山丘之上,接着义无反顾地冲向自己黑压压的大营的景象,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动,就全部想起来了。
那些,也是宋人啊…………
萧干给问得一怔,脑海当中,不期然的竟然也浮现出一个名字。他和这个人未曾碰面,但是在涿易之间,这个人却带给了他领军以来最大的屈辱!现在这个人更是领着大宋最为精锐的骑兵集团,率先抵达高粱河南,耀武扬威于他的军阵之前,做为大宋全军的先锋!
接着萧干就狠狠摇摇头,将心底这点莫名而来的不安驱散,冷笑道:“宋人和我大辽交战百余年,出过这样的人物么?出过这样的英雄么?只有我们大辽一次次的南下,在我们最衰弱的时候,他们北伐而来,还是在白沟河被我们打得惨败!而在高粱河,这结局也同样不会变!宋人那些大臣,只会将他们最精锐的西军,全部葬送!”
高粱河水哗哗而响,隔着这道白亮的河水,宋辽大营灯火,将高粱河映照得莹莹闪动。风从河面上掠过,呜咽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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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岸宋军萧言大营的望楼之上。
萧言也如萧干一般,披衣凭栏而立,但是他却不是向河北而望,却是看向远处古北口方向的云山之间。
夜色寂静,再样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就连他身后亲卫,铁盔上凝结滑落的露水,也如萧干身后亲卫一般。
身后楼梯传来了响动声音,萧言心里一动,赶紧将头转向河北方向,看着远处辽军大营隐隐的灯火。
接着就听见了韩世忠的声音:“宣赞,别装了,俺知道你现在倒不担心萧干什么,心思牵系在哪儿,俺整天在你身边,还能不知道?”
萧言回头看看他,这泼韩五倒是大大咧咧的不以为意,抱臂靠着望楼柱子,笑嘻嘻地收了声音。
萧言声音冷冷的:“你还要质疑我的决断么?”
韩世忠摇摇脑袋:“兵随将转草随风,俺当兵吃粮十几年,什么样的军令没听过。照着做就是了,败得稀里哗啦不止一次,俺总能活着出来…………宣赞怎么决断,俺没意见,反正第一死不了,第二要板子打下来,俺这个副都虞侯也够不着官家惦记的位置,还怕甚鸟?”
碰着韩世忠这嚼不断的老牛筋,萧言也是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苦笑一声:“大军都上来了,还能怎么样?要是老子不奔着燕京一头撞过去,多少人就先要拿老子开刀了…………你泼韩五是不怕,世代宋人,老子可是南归之人啊…………以后还指望在汴梁城大鱼大肉,娶十七八个媳妇儿,死了几十个儿子争老子的家产呢…………”
韩世忠撇撇嘴:“当英雄只当一半,没味道得很…………换谁领这骑军,只要大军能踏实打仗,不光想着扯别人后腿,这功劳都立定了的…………宣赞觉得,这样有味道么?你走到今天,还不就是成就了别人不敢想的奇功,挽狂澜于即倒,做到了大家做不到的事情?才让大家追随你死战,才让胜捷军和白梃兵这样的骄兵悍将俯首贴耳,才让俺老韩象马一样整天跟着你屁股后面转悠?现在瞧瞧,也不过如此嘛…………”
萧言怒目看着韩世忠,低声吼道:“老子有什么办法!老子就是想要这大功!还能有什么挽狂澜于即倒?只要抢下燕京,就算女真真地来了,上面那个宣帅也有法子将他们送走。老子只要躺着吃就行了,其他的关老子屁事!要做大事,也得活下来再说,你泼韩五就一辈子没低头过?你觉得没味道,请便!滚蛋!”
韩世忠一怔,又咧嘴笑了:“跟着宣赞你升官快啊…………俺又没说要走,只是觉得有点无聊罢了…………今后真地没有波澜了?女真万一真地南下,到底有多大变数,宣赞你没想到?俺都能想到的事情,宣赞要想不及,真是太阳能打西边出来…………现在就求神拜佛吧,女真人在北安州呆得舒服,不想凑这个热闹。马宣赞和岳家小子,还有汤怀那个闷葫芦白跑一趟,俺老韩跟着宣赞也闹个二水的头功,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享福不尽…………”
萧言哭笑不得,挥手赶人:“滚蛋滚蛋!明日诸位相公都要在老刘那里军议,你也要跟着,可别再胡说八道,我容得你,别人容不得你!回去拿针,把你那张鸟嘴给缝起来!”
韩世忠点点头,说走就走,爽快得很。临下楼的时望,他又回头:“宣赞,女真真地南下,你还是这般态度么?说实在的,俺老韩真恨不得和马宣赞岳家小将换个位置,也求个心安理得么…………大家要是都在这里装傻,也没什么,俺老韩能比谁装得都傻,这泼韩五名字不是白叫的…………可是他们现在偏偏却自己选了当在古北口啊!谁还能装心安理得?
如真的有狂澜至北而来,俺只希望追随宣赞,能将这局势再挽回来!”
这句话说罢,韩世忠叮叮咚咚的就下楼而去,两个萧言身后亲卫脸上神色僵硬,都忍不住偷眼看向萧言。
却只看到萧言脸上那一抹苦笑了。
“…………怎么都在指望老子当英雄啊…………老子虽然有幸穿越,可也不是三头六臂啊…………真他妈的!”
第一卷 燕云乱 第100章 天下之雄(五)
天阴沉沉的,似乎伸手出去,就能将空气中挤出水来。
一场接一场的秋雨过后,山间土壤吸足了水,一道道雨后才有的溪流哗啦啦的只是从高处洒落下来,溅起一点点的水花、
不论从哪一方而言,对于战士而言,都是极为让人讨厌的天气。雨后角弓无力,少了一个远程克敌的利器。能见度低下,让双方照面,也许就是最为惨烈的肉搏厮杀。雨后空气湿润,让身上战袍和甲叶都比平日重上三分,更不用说道路泥泞,人马挣扎其间,更让体力飞快地消耗。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作战的好天气。
但是对于在古北口的攻守双方而言,这样的天气,也不得不战。女真一方,董大郎深通幽燕内情,知道现在正是宋辽双方对峙,试图做最后主力决战之时。只有尽早杀入燕山以南,才能带给交战双方最大的震慑。现在宋辽对峙,辽人燕地统治体系已经土崩瓦解,正是最为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及早进入燕地,才能捞取最大的好处!
一旦能在燕地取得一块地盘,做为女真异日南下的依托。那么他董大郎,再不用是整天小心翼翼做人,而有了得到女真贵人重视的本钱。女真人少,还要对付天祚帝残余势力,一时之间,这燕地不交给他董大郎还能交给谁?
如果鞘有延迟,不管宋辽双方谁取得胜利,那么这么好的机会,将不再重来。宗翰还会不会支持这样大违众意的南下试探之举,当真是难说得很。如果女真一时绝了南下念头,那他董大郎是不是还有今日这个半独立的地位,独领一支借尸还魂的常胜军,也难说得很!
对于做为女真一方的监军角色,银可术来说,也雅不愿意在古北口这里僵持下去。南下之举,是他和宗翰两人一意孤行,靠着起兵以来的威望名声才压得麾下女真儿郎没有什么话说。如果僵持久了,不得破口而入,他们这支军也不能久耽在此。阿骨打老皇帝,给他们这支军的指令可是生擒耶律延禧而后已!
一旦僵持,就只有回军。那么再次南下,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从按出虎水起兵以来,随着越打越南,这些生于莽莽丛林,皑皑雪中的女真健儿,眼界就越来越是开阔,才知道天下如此之大,而世上竟然如此富庶繁华!辽国覆灭,已经给女真人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士女财富。而人心是没有满足的时候,特别是在辽国南面,还有一个比辽国软弱数倍,却又比辽国繁华富庶百倍的大宋!
男儿一生,不就该使最硬的弓,骑最烈的马,拥有最漂亮的女人,让整个天下在自己马蹄之前颤抖么?
阿骨打皇帝老矣,暮气沉沉,在有生之年只想看到耶律延禧这个大仇人在面前授首,而宗翰以降,还正是壮年,还有那么多地方等着大家去征服!
怎么就能因为这么一个小小古北口,而束手不前,只看着宋人将辽国最后覆灭,而再用这雄伟长城,将如许女真健儿,隔绝在关外这些因为战火而变得残破的土地上呢?
所以银可术也给了董大郎最大的支持,对董大郎的计划满口赞成。
而且摆出了以女真兵为董大郎所部后殿,随时可以支援他破口而入的姿态。董大郎损一个兵,就从俘虏的辽人生口当中给他补一个。董大郎折一匹马,就从缴获奚王霞末的马样当中给他补一匹。银可术更是在没有得到宗翰允准的情况下,为董大郎许下了燕地都统的位置!只要在燕地打下的地盘,哪怕是蔗京,都可由董大郎一人领之!
而这里的宋军,也是不得不战。
既然在此,就只能化为长城,不然又何必来此呢?男儿做了选择,就再没有后悔的道理。
做为百年来第一批再度戍守在这汉家藩篱的甲士,哪怕托体同于山阿,也安心得很。
不管是董大郎还是女真,绝不能让他们潜越此地,绝不能让他们席卷燕山以南那些毅已然分崩离析的辽人州郡,绝不能让他们站稳脚跟!
一定要给后方大军争取到应变的时间,虽然大家都不能肯定,后方的那么多相公太尉,名臣猛将,会利用他们用生命争取到的时间,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大战,就要在这泥泞湿滑的山地之间,以最为酷烈的姿态展现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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