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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药师仍然握着长刀,冷冷大喝:“还愣着干什么?女真蛮子在我涿州擅伤宋使,罪不容诛,杀干净了!”
郭蓉正好从后面抢步过来,她离郭药师最近。一听郭药师号令,咬着嘴唇就已经拔出长刀,一刀在另外一个随从的腰肋之间,直直的刺了进去。刀一穿进去,血光未迸,她就拔了出来,朝后闪了一步,省得血溅到她身上。那随从按着伤口,喉头格格有声,哼也不哼一声的慢慢栽倒在地。周围的常胜军士卒这才反应过来,刀枪齐下,扑扑的入肉闷响顿时连成一片。
郭蓉手一动,就已经干净利落的还刀入鞘。上前一步,踢了踢那两团血肉模糊的玩意儿,不以为意的朝着郭药师道:“爹爹,死了!”
郭药师不会对自己动手知道。可是这常胜军统帅翻脸如此之快,还是让萧言一等人都呆了一下。乱世儿女,果然心肠硬过常人!就是郭蓉那悍妞,轻描淡写的就杀了一人,现在一条穿着小鹿皮靴子的长腿还满不在乎的踩在女真人血肉模糊的尸身上,也让萧言在心底抹了一把冷汗。
昨天自己割了女真使者的咽喉,现在看来,真的不算什么哦…………在这世道,自己还有得学呢。
女真使者一行,至此死得干干净净。庭院当中,血腥气浓重已极。郭药师已经转过脸来,已经是一脸豪爽的笑容:“萧朝定,昨夜受惊了!老哥哥现在算是为萧朝定出了气,还有什么不满,尽管跟老哥哥说!这里血腥味道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朝定是契丹话中好朋友之意——奥斯卡按)
萧言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多了一个朝定的头衔,不过顿时也就挤出一脸笑容,两手都伸出去和郭药师互握,两人都呵呵大笑,欢若生平。郭药师一声招呼,数十甲士就簇拥着他们肩并肩的出去。牛皋傻傻的看着眼前一切,只是摸着自己脑袋嘟囔:“直娘贼,这算什么?俺们厮杀汉子,当真算个球…………”
岳飞几人身边,刀枪兵刃全都撤去。恭谨地请他们跟上,岳飞和郭蓉正好走在一块儿。岳飞叉手行礼,郭蓉却只是按着腰间佩剑,只是死死的盯着走在前头的萧言背影,眼神当中恨意和挫败感混杂在一块儿,只是让她的俏脸惨白。在他旁边,岳飞就只听见这个俏丽中性美女咬牙切齿的低声自语:“你等着瞧…………你等着瞧!”
一行人到了门外,萧言回头向岳飞等人示意,让他们耐心回院等候,又朝小哑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在常胜军士卒的服侍下,上了一匹健马,和郭药师并辔而去。数十甲士,簇拥着他们渐渐去远了。
经过村口,萧言奇怪的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郭大郎,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这是常胜军内部自己的事情,由不得他说话。郭药师却看都不看自己儿子一眼,只是和萧言谈笑着昂然而过。
郭蓉也咬着嘴唇从郭大郎身边经过,她却不住回头的看看那已经成了女真使者葬身之地的北面宅院,又转头看看萧言背影,脸上神色复杂。
只有郭大郎,不言不动,静静的跪在那里,似乎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第一卷 燕云乱 第019章 投宋
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
周围一切,天青云淡。涿州城中,也渐渐有市声发出。骨碌碌在街上滚过的水车声音,挑担叫卖糕饼的市声,还有早早响起的难民乞讨之声,混杂在一处,隐隐飘进郭药师的都管节堂当中。
冷冷的晨风吹进来,让萧言只是觉得精神一振。
当郭药师客气地请他一块儿到了他的都管官衙,天色已经微微有点亮了。这次重临,却再无当初戒备森严,居心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的姿态。他先被郭药师客气的请去沐浴更衣。并准备了丰盛的早点。伺候他的也许是郭药师自己身边的侍婢,却不再是青涩得不能下口的小丫头了,两个侍婢,姿色中上,却是一副熟透了任人采摘的模样。将萧言浑身上下都搓到了。
萧言随意的调笑了两句,却也没有太多荒唐的心思。他在汤桶之内,享受着侍婢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按摩。脑子当中紧绷的神经,却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都走到这一步了…………
郭药师这里,估计也只能将他当成真使者,应该和他谈谈条件了。大辽的国势大家都看得清楚,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之前郭药师不过在宋和女真之间犹豫不绝。现在基本上被萧言断了另外一条后路,再加上萧言这个宋使为了拉拢他可以做出这么毅然决然的行险之事,大宋对他的看重,就可想而知了。这个时候,既然只有这么一个选择,早点行事比迟一点好。
想来想去,萧言觉得自己已经把握住了郭药师的脉络。请他过来,不就是要早早谈价钱么?一些细节,已经可以开始商谈了。
…………要是知道自己不折不扣是个假货,郭药师估计得泪流满面…………
下面就该是挟郭药师这个奇货,来作为童贯面前的晋身之阶了…………这个时代的大宋,自己还没去过。已经成为后世神话的汴梁风物,又是怎生一般风景?
如果自己真的提前说动了郭药师投宋,那么这场宣和四年以悲剧收场的燕云战事,真的会和历史上不一样么?
萧言脑海当中,就是这样的念头来来去去。最后他只是气闷的叹息一声,还不知道到了大宋那边怎么说呢。那些都是读书人当家,郭药师凶悍,可比起他们反而爽快,能不能忽悠住他们,让局势向着理想方向发展,还得两说着呢…………
不过自己这条小命,看来怎么也丢不掉了吧?
他妈的!不想了!一夜惊险厮杀,还要在这里继续斗嘴皮,用脑筋,直娘贼的真他妈的累!
想着想着,萧言缩下汤桶,嘴在水下,咕噜咕噜的吐着泡泡。看着这宋使小孩子气的举动,两个侍婢都掩口轻笑。
外面在这个时候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然后就是郭药师爽朗的笑声:“萧朝定,可安顿好了?这两个侍女,你要是看得中,将走就是!不是老哥哥说你,俺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这风流快活,留到以后罢!以朝定的本事,还怕将来短得了你的?”
说着他就拍拍门:“老哥哥可要进来了啊!”
上位之人,翻脸当真比翻书还要快。原来对萧言不冷不热,不以为然。现在却摆出了一副熟不拘礼的模样儿。萧言在汤桶里头翻翻白眼,起身笑道:“都管大人,斋僧不饱,强如活埋!学生受了女真使者惊吓,正难得享受温柔艳福…………这黄梁梦倒醒得快!学生这就出来!”
他从汤桶里头赤条条的出来,侍婢早就奉上雪白的小衣中衣,再加上一套崭新的右衽宋人衣衫,一顶乌纱璞头。服侍着他穿上。郭药师也有耐心,就在外头等候。
两个侍女都听到了郭药师要将他们送人的话,服侍萧言之际,一副柔媚小意的样子。倒是让萧言心里跳了两下。
在侍女帮他系腰间犀带的时候,郭药师估摸着里头差不多了,呵呵笑着推门而进。
就看见他也换了打扮,圆领右衽的一套长衫,系着玉带,带着乌纱璞头。一副宋人贵臣模样!
郭药师弹弹袖子笑道:“不着此调久矣,今天算是又复了这汉家衣冠!”
萧言正色行礼:“此正是大人本色!”
郭药师只是大笑,挥手让两个侍婢退开,居然就拉着萧言在这偏厅厢房当中坐下。照理说他和萧言这等情状的会面,正堂当中,分宾主席地跪坐,才是最为正式的会见。可拉着萧言就在这偏厅厢房里的胡凳上坐下,旁边还有一个水迹淋漓的汤桶,真是对萧言不见外到了极点。
郭药师只是看着萧言微微而笑,拇指一挑:“宋人当中,也有贵使这等杀伐决断的好汉子,这燕地归属,郭某竟然是白担了心思!郭某是死人堆里头滚出来的,带兵打仗,讲究一个当断即断,干脆爽快。当着贵使,郭某就一句话,这大宋,常胜军上下是投定了!”
萧言一笑,起身深深一礼:“为官家贺,为都管大人贺,为燕地百姓贺,为我大宋贺!”
郭药师笑呵呵的挥手让他坐下:“要不是朝定你昨夜断然行事,郭某还不知道要糊涂多久!俺们爽爽快快的,等会儿引荐一下老哥哥的家眷,咱们就结为义兄弟如何?这常胜军的基业,老哥哥有什么出息,都有萧朝定的一半!”
郭药师说得热诚,萧言也笑得爽朗。只是不住点头,再加上一点愧不敢当的表情。差不多就和他之前那个时代应付大客户要做的事情差不多。想想今日座上客,再想想穿越来时的狼狈和一路九死一生,萧言就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过这个时候虽然一副喜心翻倒,亲亲热热的模样。萧言倒也知道,郭药师定然有话要说,一大堆条件等着开出来呢。
果不其然,郭药师笑了一阵,又猛拍了一记大腿:“没说的!备礼物,上表章。请朝定大人带回宋营,交于宣抚大人!常胜军五万,任宣帅驱使!涿易二州举而南向不用说,就是大石林牙和萧干大王那点兵,在郭某看来,也不过如此!取了燕京,也是反掌之间的事情!
…………只是老哥哥在涿易两州困顿久了,辽人还有一个直娘贼的萧余庆,是皇后的弟弟,监视着老哥哥。虽说是涿州留守,易州也算老哥哥的地盘。这钱粮,直落不到老哥哥的手里!器械也缺。要开兵,非钱粮器械不成。怎么盘算,都要向宣帅张这个口…………萧朝定,这点情状,务必请你对宣帅大人带到了!只要饷道一通,钱粮器械补上来。朝定,你且看着,老哥哥是怎么打仗的!”
萧言只是微笑点头,一副赞同的样子。饷道要通,首先就是压在雄州那里的耶律大石他们要撤下来。耶律大石退走,这郭药师才能谈得上真正投宋。还得要钱粮器械补充上来。其实还是做的继续观望等待的盘算,绝不轻举妄动,损耗自己的实力。而辽国将常胜军安置在涿州,前有耶律大石,后有燕京雄城,也是起着的限制常胜军发展的意思。一旦钱粮器械补上,燕地男子雄健,郭药师要扩张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实力雄厚了,这燕地,才真正能成为他郭药师的势力范围!
要改变历史…………真的还是很难啊…………
算了,先回到宋朝那边再说。要是自己能在大宋那里取得一点发言权,转而再压迫郭药师早早举旗而南,也是一个法子。
既然都走到现在了,自己改变这场战事的心愿,就绝不能半途而废!这燕云功业,也许就是自己立身这个时代的根基!
昨夜一场险冒下来,再让自己只为求活而挣扎,还不如一门心思的就逃掉的好!
主意打定,萧言一颗从昨夜到现在,才稍稍平静下来的心思就又热切了起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早点到宋朝那里,将涿州这里的变故让宋军知道!自己,已经给宋军营造了一个最好的机会!
后面郭药师又陆续提出的条件,萧言几乎没怎么听进去,无非就是保持笑容继续敷衍。他如果是个真使者,起的作用也就是两边传话。郭药师在话语当中暗示,要宋军宣帅给他一个凭证,最好还有赵官家用的宝,政事堂的几位相公也要副署。至少要将燕地一半许给他…………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好容易等郭药师谈完,看萧言已经是倦色有点透出来了。郭药师一拍大腿,做恍然大悟状:“朝定昨夜被女真使者骚扰,一直未曾休息,老哥哥还拖着你在这里絮絮叨叨,真是太没眼色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