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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民夫,也早就被惊动,乱纷纷的从窝棚里面钻出来,不远处王贵后路大营的营盘里头,灯火也在寨栅之上,次第亮了起来,寨栅上人影憧憧,已经向这里望来。
这些民夫看着这个刘延庆麾下将领的脓包模样,都轰的一声笑了起来,在旁边指指点点。跟着赵良嗣而来的童贯亲卫,路上憋了一肚子鸟气,现在可算有撒气的地方了,人人嘴里乌龟王八的骂个不休,性气再大一些的,挥着马鞭还到处乱打人,没有一个人敢顶撞他们半点,马鞭挥来,就是硬顶。问候自己祖宗,人人领教而已。
赵良嗣却焦躁地望着王贵营盘的动静,看着那都虞侯使一副恨不得钻到地里的模样,也不下马,大喝一声:“起来!且看这是宣帅手谕,从现在开始,你听俺调遣!”
他一声令下,身后就有一名童贯亲卫一脸大便模样,将背上背着的拜匣摘下来,取出里面童贯的手谕,脸色难看。倒不是同情眼前这个刘延庆麾下将领,单纯对赵良嗣发号施令觉得不爽而已。
大宋调动军马的制度最严,赵良嗣不管怎么打骂这个都虞侯使,甚至要他媳妇儿,这都虞侯使都能双手奉上了。但是要调动他的军马,却是怎么样都不能随便从命。万一赵良嗣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力关防,他要从命,顿时就能要了脑袋。
但有童贯手谕,又是不一样,童贯是节帅,当然有调兵之权。
那童贯亲卫将拜匣递过来,那都虞侯使双手抖颤地接过,打开之后,将童贯手谕取出展开,两边火把递上来,将这张手谕照得清楚。这都虞侯使也不识多字,但是军中最重视的,还是关防印信符节,关防印信符节在,哪怕口传钧令,也奉命难谨。
那都虞侯使没看手谕内容,只是认真地看了一眼那朱红的关防印信一眼,顿时就又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将童贯手谕举过头顶:“罪将鲁莽,竟然惹得宣帅垂顾!罪将但在此刻领宣赞之命,万求宣赞手下容情!”
他身边军官,也是脸如死灰,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赵良嗣立在马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糊涂家伙,怎么就认准了自己是来找他麻烦的?他也忘了,临行之际,为了稳住王贵,他赵良嗣当时演的有多逼真!
这个时候赵良嗣反而收住了急切的脾气,下马挽起那都虞侯使,温言道:“我岂是来寻你罪过的!萧宣赞北上,干犯军令,是他才该遭逢宣帅雷霆之怒!当日不过戏言耳,谁知道萧言留在后路的人马,会不会闻风而动,跑去和萧言会合?那时才坏了大事!你来得很快,做得很好,这几日也在这里听命不动,某还要给你在宣帅面前请功!”
转眼间际遇天上地下,那都虞侯使糊里糊涂的起身抬头,看着赵良嗣那一张胖脸,已经彻底弄不明白这赵宣赞的意思了。
还好赵良嗣转眼就解了他心头疑惑:“你点起兵马,跟某入前军后路大营当中,拿下王贵一行,送往雄州待罪!这前军后路大营,就暂时由将军你执掌,好生做,一州团练使,观察使,就在你手中摆着!”
那都虞侯使顿时大喜,原来是来找萧言麾下晦气的!这些日子,受这些家伙的气也够了!什么团练使观察使的好处先不想,上位之人,说话不见得有准头。可是这暂时执掌前军后路大营,这好处却是现的!谁都知道管后路积储转运的好处,只要能执掌这里到战事结束,就算回到陕西,也是面团团的富家翁一名!
他顿时跳了起来,朝着手下大声下令:“点起军马,披挂起来,俺们跟着赵宣赞行事!将这前军后路大营夺过来!这些日子,这些鸟气,原封不动,都还回这些贼厮鸟的头上!”
周围离得近的大宋百姓民夫,听明白了这突然变故的由来,顿时就是一阵大哗!
前头转运之事暂停,他们都顿在这里有了几日,和士卒们闲谈,也知道一点现在的事情。萧宣赞违命和女真鞑子干仗去了,现在居然有人,要来抢了他的后路,寻觅他的罪过!这年月,打仗的人吃苦头,在后面的家伙,却是兴风作浪!
大宋百姓,是这个时代平均而言,受教育水准最高的一国之民,识字率恐怕有百分之十左右。有点文化,事理就能想得明白。当下真是人人不忿,可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除了喧哗一声,还能济得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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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贵在大营这中,第一时间也听到了外头发生的喧哗。
他根本没有睡意,整个后路大营命运,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外间不论什么响动,都能瞬间直入心底。
一开始这喧哗的声音还低,一会儿就高亢了起来。王贵拍掌,外面亲卫已经进来,王贵挥挥手:“去查查,是什么变故?要是有人在大营外面搅扰,带队去压住了!这里积储着万千粮草,多少军资,马虎不得!”
那亲卫躬身领命去了,王贵在帐中坐了一会儿。外头声浪,仍然未曾有稍稍止歇的时候,最为响亮的所在,就在刘延庆那一支军马所在的方向。
王贵在帐中,再也坐卧不定,大步走出营帐。他身上扎束,就没有卸下来,说走就能走。帐外有几个亲卫,都在翘首向那喧哗传来的方向看去,王贵招呼他们过来,下令道:“找两个弟兄,跟着俺去看看,其他人,那囚着要紧人物的营帐,还有俺的后帐,都看顾仔细了。
萧宣赞在前头打女真鞑子,俺们可不能将他后路败干净了!”
那几个亲卫都点头领命,仿佛也知道今晚不对也似,每个人脸色都极为凝重。其中一人为了宽解王贵,还笑道:“王虞侯,你是不知道俺们胜捷军在北伐军中的威风,从来都是俺们找别人麻烦,没有别人敢找上俺们麻烦的时候!在这里,除了宣帅亲令,就算刘延庆刘太尉到了,俺们也能跟他扯蛮,总能顾全一些就是,你且放宽心思!”
王贵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是萧宣赞将你们留给俺,俺真是支撑不下来。等萧宣赞回来,俺手艺不错,总能请弟兄们吃上一顿…………要是谁还没娶家口,将来小娘子的妆台,也是俺包了!画漆描金,比得上汴梁城匠人的手艺!”
几个胜捷军亲卫都哈哈大笑,其中几人就护卫着王贵翻身上早已备好的坐骑,那说话的亲卫在身后朝王贵抱拳行礼:“王虞侯,放心罢!俺们守好!俺们胜捷军虽然平日横着走,可是被戳脊梁骨戳得够了,说俺们只会拿自家人逞威风,靠着宣帅的虎皮。现在萧宣赞带着俺们卖力厮杀,谁还敢不高看俺们一眼?这威风,逞得就加倍的有底气!士为知己者死,萧宣赞的家当,俺们自然豁出性命照应!”
王贵勉强笑了一下,给坐骑加了一鞭子就朝声浪涌动的方向快马行去。
那些刘延庆兵马惹厌,王贵就将他们安排得加倍的远。后路大营积储丰盛,占地也相当广大。曲曲折折一路行去,周遭帐篷,军士们已经纷纷而出,带队小军官也不管了,站在最前头翘首而望。
睡在仓场的军中司马和司书小吏,也都站在粮草草堆上看着动静。人人脸色都是忐忑不安。谁都知道这后路大营命运莫测,他们跟着萧言这个上司,自然也有牵连,可是谁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眼看得离喧哗声音方向的营门不远,王贵就听见不远处营口传来一声欢呼的声音,这欢呼之声当中还夹杂着叫骂。他麾下多是神武常胜军,那是燕地口音。可前头这欢呼叫骂之声,却是陕西诸路口音!
更有成千人马纷纷涌入之声,却不是刘延庆的那支军还是什么?
前头灯火缭乱,就看见数骑急匆匆地奔向这里,当先一人,正是派出去的那名亲卫。王贵也管不得了,铁青着脸大声朝他呼喝:“怎么就让刘延庆所部,进了俺们大营?你怎么行事的?”
那亲卫同样脸色难看至极,大声呼喊回来:“王虞侯,带队的是赵宣赞和宣帅麾下亲将!俺也在寨栅之上,验了宣帅手谕,正是宣帅的关防印信!俺岂能不开这寨门?”
他吸口气又大声道:“宣帅对萧宣赞下手了!也不知道哪个小娘养的,说动宣帅来行此事!多半就是赵良嗣这个矮胖子,瞧他那个得意洋洋的模样!直娘贼,要不是宣帅的手谕顶着,俺一箭就射他一个透心凉!王虞侯,快点计较罢,这后路大营,俺们替萧宣赞保不住了!”
王贵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眼前一切,他其实早就有所准备,但却莫名地期望这一刻永远也不要到来。那胜捷军亲卫的意思,就是让他王贵快走,既然别人是来找萧言麻烦的,做为萧言手下心腹,他的命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能逃就快点逃,最好能会合萧言,早点将这里的讯息告诉他,让萧言到童贯那里打这场官司,无论如何,也不要在这里吃眼前亏!
胜捷军亲卫如此,已经是关顾王贵到了极点。人人心中都是极度不忿,可是又有什么法子?
王贵深深吸了口气,回头对跟着自己的几名亲卫低低交代一声:“宣赞的家眷!”
这几名亲卫顿时反应过来,王贵大帐的后面小帐当中,还有宣赞的使女在。这个秘密,却是瞒不住王贵身边最紧的这些胜捷军亲卫的。有的时候他们还能看见宣赞的那个使女在帐门口出现一下,多是每天早晚两次,她出帐对着西面默祷。
看到他们在四下警卫,这个眼睛仿佛会说话的女孩子,就只是对着他们腼腆一笑,敛衽行礼退回去。乖巧到了极点,惹人怜惜也到了极点。一次看到在她帐外警卫的胜捷军亲卫的战袍破了,不出声的就要了过去,针脚细密地补好,还回来的时候浅浅一笑,脸颊上两个深深的梨涡,然后对着那胜捷军亲卫竖着手指在嘴唇上面一比,示意不要让王贵知道。
这些胜捷军亲卫底下悄悄议论,都谈论萧言好福气。他们私底下也问过小哑巴的来历,王贵只是含糊说是萧言从北地带出来的使女。萧言自称在北地是破家之人,只带了小哑巴出来,这小哑巴对萧言有多重要,可想而知。现在大家已经保不住萧言的后路大营了,却怎么样要将萧言的使女护好,好将来交还到萧言手中!
王贵低声急急交代:“赶紧回去,俺在大帐中顶着,应付赵良嗣,你们赶紧到小帐当中,让萧宣赞使女改装,保护好她!将来萧宣赞回来,交还到他手中!这女孩子是苦命人,你们一定不要让她受半点伤害!”
一个亲卫也疾声道:“王虞侯,你护着萧宣赞家眷走罢!俺们在这里顶着。俺们有跟随宣帅几年的情分在,也不会将俺们怎么样!”
王贵猛地摇头:“俺怎么能走?他们此来,就是寻觅萧宣赞罪过,俺要弃军先走,这不是给萧宣赞添了罪过?拿下了俺,也许他们能出一口气,对付萧宣赞手段,就能缓上一缓也未可知…………萧宣赞当日将后路大营托付给俺,如果没有天大的变数,俺就是死,也只能死在这里!”
那些亲卫人人默然,只有人低骂了一句:“直娘贼,这世道没了天理!出力死战的,倒成了罪人,小人反倒得志!要不是萧宣赞,宣帅岂有再抵燕京城下的机会?宣帅也瞎了他的!”
王贵却再不多说,掉头就朝自己大帐疾驰而去,马速如飞。他们背后的火把长龙,已经漫过了寨门,同样飞快地直趋王贵的大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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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路大营当中,所有人都被惊动了,每个人都默默地立在他们营帐之侧,看着这支神气活现的刘延庆所部军马,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