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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之声,终究没从萧言口中发出。他毕竟还是大军统帅,眼前还有数百虽败不乱的女真鞑子,身后还有那么一场关键战事等着自己。
他只是用尽力平淡的目光,看着岳飞被他们护送回来,不时也打量一下前头局势。自家兵马还在朝前压迫女真军,萧言虽然一时间有让他们退回来的冲动,但是终究没有发出这个军令,只是催马带着亲卫们,一边跟上大队,一边迎向岳飞。
自己此来,虽然没想过只是以这前锋轻骑摧垮女真南下之师,不过也打定了要挫动他们锐气的主意。今日一场遭遇战虽然突然,但是结局却走出乎意料的好,岳飞被接应而出,女真兵马被击退,双方伤亡半斤八两。如果女真就是这么一点本事,未必没有在这里就将女真人杀得胆落的机会!就算不成,自己带的都是轻骑,进退飞快,要走似乎也并不难!
千骑孤军突入,取得一胜,现在正是士气高涨,最为可用的时候,只有脑子坏掉了,才会在这硬碰硬的遭遇战中,去约束自家军马的士气!
不如就战斗到底,彻底试探出女真兵马的斤两,如果顺利,也许这场北上战事,就可以用这么一场遭遇战来决定最后的战局了!自己本来就没有太多时间,能耽搁在这幽燕边地,燕京还等着老子去取呢!
萧言在这一瞬间,甚至想得更远。在自己参与的这个全新历史当中,女真和大宋的第一次接触,如果能摧敌终于正锐,也许女真就会慎重考虑将来四年之后大举南下之事。这场历史,也许都会因为这场遭遇战而改变!
好吧,就向前到底,彻底试出女真人的斤两,看看到底是你们厉害,还是老子统帅的这些大宋精锐高强!
缓缓前逼当中,岳飞已经被护送到了萧言面前。岳飞已经杀得全然脱力,一旦脱困,在自家兄弟的扶持下,整个身子都趴在了马脖子上。他胯下那匹得自董大郎的神骏黑马,也耗尽了马力,马身上湿淋淋的。皮毛看起来像缎子一样光滑。在他身上,不论是盔甲战袍,都积上了厚厚的血土,混在一起,差不多有铜钱厚。整个人都是鲜红的颜色,只有手中大枪的锋刃,还闪动着耀眼的寒光,他在古北口孤军转战数十日,这杆大枪,真不知道上面有多少人命!
汤怀不住在他身边嘀咕,要岳飞下马卸甲,帮他裹伤。天知道岳飞身上外伤内伤,到底有多少!可岳飞就是在马背上强挺着,非要在萧言面前亲自缴令。
转瞬之间,两队人马已经会合。岳飞竭尽气力坐直了身子,迎向了萧言投过来的目光。在这一刻,萧言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只是淡淡一笑:“我还是来了,等得辛苦了吧…………下去好好将养,等着跟我底定燕云,不管女真鞑子还是契丹奚人,有的是战阵等着你去厮杀呢…………”
岳飞定定地看着萧言,这数十日转战,他本来年少的面庞线条已经刚硬了许多。大将气质,已经初初展露在他身上。
他似乎也有点动感情,最后也如萧言一般强忍住了,缓缓抱拳拱手:“…………总算等到了宣赞到来!马宣赞无恙么?马宣赞去后,俺领数十伤疲之卒死守古北口,然则女真鞑子势大,一面以步卒扑击关墙,趁夜再以女真精锐攀藤附葛,从关墙两边绝壁垂渡城中,飞领军拼命厮杀,却仍然让其占据关墙一带,扑关步卒,得以源源而上…………我数十将士,一直战到最后一刻!士卒爱重俺岳飞,拼死断后,还把俺的战马一直照料得好,靠着他们断后厮杀,俺才冲撞出古北口,他们要俺留得性命,给他们报仇!”
说到这里,饶是岳飞是铁打的汉子,这个时候都有点哽咽了。萧言身边亲卫,个个无语。孤军死守此处,数千凶悍之敌进逼,从山道之间,一直转战到残破关墙,其间血火,可以想见。萧言心中一痛,要是他不犹豫这些时日,那么多好汉子,也许还能救出来!
不过这心头一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身为大军统帅,绝不能在此刻做出小儿女状,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只要将来不要辜负了他们就好!
这个时候,萧言也只能勉强一笑:“马宣赞安好,他退下来还抢了檀州,接应我的大军到来,伤势不轻,现在还在将养,不过他也是铁打的汉子,很快就能再上战场!你快退下去休息,裹裹伤,看着我们厮杀,看弟兄们怎么给古北口那些袍泽报仇!”
岳飞在马上回顾了战场一眼,宋军前锋阵线,已经逼近了女真兵马两面白色大旄所在的丘陵之下。上面羽箭,兜头直扑下来,宋军稍稍却步,军官传令,要前锋收回来一些,将队列整好,以一次冲击,直上丘陵,将女真阵型再度击垮!
岳飞猛地回头:“宣赞,退吧!”
萧言一怔,目光电闪一般投过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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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说的又急又快,一点也不像带伤如许,转战良久之人:“宣赞,女真鞑子都是劲敌!和俺交锋,反复冲杀,能凡数十次!俺们或着有锐气,但是这耐战,却不如女真鞑子!宣赞当是孤军深入,要是在这里给女真鞑子缠上,他们后面还有数千步卒,赶上来,就只怕为难了!只有会合俺们大军,压迫过来,再图和他们决战!宣赞,你就不该来接应俺岳飞!”
萧言还没有说话,前面战线已经变故陡生!
丘陵之上两面白施大旗挥动,那些本来在保持阵型缓缓退上丘陵的女真兵马,不约而同地返身,他们的谋克蒲里衍在前,阿里喜跟在后面,口中发出荷荷的呼喝之声,如决堤一般,返身就向宋军阵营发起了冲击!
两军之间的距离,不过相隔七八十步,宋军正在重整队列当中,转瞬之间,女真骑兵就撞进了宋军队列当中,巨大的碰撞之声冲天而起,接着就是兵刃相交,还有两族精锐勇士用各自语言的喝骂之声。女真兵马还分出了两支轻骑,不冲入战阵当中,反而是擦着宋军两翼绕过,在马上张弓而射,将带着长长箭镞的羽箭,抛洒向宋军的后队,阻挠他们向前,这些羽箭,多是射马,稍稍遮护闪避不及,胜捷军轻骑没有披甲的战马就长嘶着轰然倒地。
这一次返身冲击,女真兵马从仍然在缓缓后退的过程当中,突然就转为了反击态势。每个谋克,动作都敏捷迅速,而他们麾下,也不要领兵谋克下太多的命令,近乎本能的就完成了队形转换。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中央冲击,两翼包抄的有力态势!
骑兵交战,因为双方都有着相当大的战场机动力,这阵型队列的调遣变换,就成了相当重要的因素。如果调遣得当,动作迅速,反应敏捷。一千骑兵可以当作几千使用。女真骑兵突然从后退收缩变为张开包抄冲击的态势,全军动作之快,配合之好,殆乎天成一般。虽然他们的兵力还是少于萧言所部,但是一下将队形展开反击,顿时就对萧言所部还在进逼的轻骑形成了合击的态势!
而萧言麾下那些胜捷军,正在丘陵之下止步,准备收拢队形,对居于高处的女真军马发起一次冲击,正处于收缩的态势。女真这么一张开,来的如电闪一般,顿时就将胜捷军夹在了里头,女真兵马处于外翼,进退自如,可以反复冲进,然后退后再度发起冲击。张开的两翼用羽箭将胜捷军朝里面逼成一团。胜捷军和神武常胜军一部近千骑军,给挤成了一团,人喊马嘶之声连成一片。一时间互相干扰,调度为难!
在战线之后百余步,萧言看着眼前这一切,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女真兵马这种调度分进合击的本事,这种马上配合的战术,这才是真正显示出了本事。刚才突然遭遇,他们又分成两队,态势不利,女真统帅稍稍一接触,看来敌锐气正盛,就果断脱身,然后一边后退一边保持接触,当时机一到就返身再战,而且转瞬之间就夺回了战场主动。
这果然是这个时代最为强悍的军队!不亲身经历,绝难体会到这一点!
虽然突然遭逢女真反击,可是宋军大队,毕竟锐气未失。刚才交手小胜,已经大涨了宋军士气。混战当中,就听见一个个宋军骑军军官大声蒋呼:“朝外打,朝外打!跟着俺朝外打!冲出这个战团,结阵横队,将女真鞑子打回去!”
一名名胜捷军军官,身先士卒,大呼酣战,领着麾下士卒迎着正面冲来的女真铁骑,还有在两翼游戈不断用羽箭对宋军进行杀伤的女真游骑,拼死反击。宋军队列在拼命地朝外张开,双方枪剑相交。羽箭在两军头顶互相飞过来飞过去,杀声震天,这一场恶斗,比刚才接应岳飞的冲击,还要激烈数倍!
萧言在阵后,看着麾下在拼命地稳住阵脚,并且也在张开两翼,将包抄的女真轻骑击退。双方缠战在一处,在战团西面的混战都下了潮河河岸,在水浅处激战成一团,溅起了大团大团的水花,不断的有人落马,将潮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萧言目光电也似地投向了那丘陵上的两面女真白旄大旗,似乎能感觉到那女真统帅也冷笑地看着自己。
这一场遭遇战,本来就是看谁能挫动对方锐气,为将来决战抢得先手。不论是女真还是大宋,这两个国家第一次在战场上面交手,这一场战事,说不定就能决定两国将来的命运!
刚才萧言一击,麾下士卒,舍死忘生的都要救出岳飞,冲击锐不可挡,小败对方。而这女真统帅,似乎也知道这场遭遇战的关系深远,转瞬之间就展现出女真军马的真正本事,一下又赢回了主动!
不管岳飞怎么说,现在已经不是后退的时候了。刚才小胜,还可以见好就收,保持着对女真人的心理优势退回去。
而自己稍稍贪心,没有制止麾下士卒进逼,双方再度血战在一起。这个时候,一后退的话,自己率军北上,甚而毅然孤军深入的锐气,就要被挫动!
岳飞也知道此刻局面,缓缓吸口气坐直身子,又抄起了手中大枪。萧言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在这儿不许动!留十骑人马,看好他,天塌下来也不许他加入战团!汤怀,你跟老子上,将女真鞑子这一阵杀退回去!他妈的,这个时候就是拼命,看看到底谁更硬!”
汤怀大声领命,萧言一扯缰绳,已经率先冲出,他身舟亲卫跟上,举着萧言大旗呼啸而从,几名亲卫同声大呼:“萧宣赞来了,将女真鞑子杀回去啊!”
酣斗当中的宋军将士回头,看到萧言的大旗已经跟了上来,加入战团当中,顿时也是士气大振,萧言在他们心目当中,就是不败的象征。他一路过来,遭遇多少险恶处境,都取得了奇迹般的胜利。更不用说现在他们还拥有优势的兵力!
宋军军阵,爆发出欢呼大喊的声音,士卒们拼命地朝外张开,好恢复战场机动的自由。女真张开的两翼,渐渐被他们一步步杀退,每前进一步,都要丢下几具尸首。而正面宋军,也以惨重牺牲,当主了当面扑击而下的女真铁骑,让他们杀不透宋军的阵列。双方在狭小的范围之内缠战,每一瞬间,都有无数的兵刃交相飞舞,都有人体重重的从马上落下,有的宋军士卒和女真对手从马上打到了马下,犹自互相掐着翻滚,或者摘下头盔互相锤击。战场核心凡有伤卒落马,就被无数马蹄踏成肉泥,连一声惨叫,都难以发出!
丘陵之下,激斗如此。两面白色大旄之下,银可术和完颜设合马的神色却各各不同。完颜设合马看着战团最为激烈之处,鼻翼贲张,呼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