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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张显问话,萧言只是缓缓摇头:“我这里尽到了自己统帅的责任,也把自己的命保住了。韩世忠和岳飞那里,我却不知道。他们想必也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罢…………鞑子总算是给诱出来了…………早点底定这里局势,我带你们回转燕京…………凭什么为大宋出力死战的人,就不能回转燕京抢功,就要看到别人占我们死战这么多场的便宜?跟着我萧言,绝不会让卖力血战的人吃亏!”
他昂然站起,吩咐左右:“收拾营盘,计点伤损,收治伤卒,扑灭火头。等岳飞韩世忠那里军情传递过来,再行下一步…………也就是走着收复古北口了,将鞑子堵在长城以北,我们就回头!”
周遭诸人大声应诺,自然有白梃兵和神武常胜军的各级军官去处置战后的各项事宜。萧言也在伤卒堆中走来走去,不时的抚慰几句。有的伤卒熬不过去了,萧言就站在一旁,肃然送他们最后一程。
一夜血战,女真踏营,竟然给萧言营盘带来了四五百人的伤亡,整座营盘差不多都被摧平。这些女真战士,战斗力当真惊人。
要是自己不北上,天知道这些南下女真兵马,在没人阻挡的情况下,会对这场伐燕战局,造成多大的变数!
当萧言半跪下来,合上一名伤重死去的伤卒眼皮的时候,他的身形突然顿住,在他身边侍立的亲卫和白梃兵们也都顿住。
原因无他,在北面,又听到了如雷的马蹄声音传来!
此时天色虽然微微有点发亮,但远远还没有到可以清晰分辨四野景象的时候,所有人都极目向北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是不是韩都虞侯大队来了?”
萧言沉默一瞬,却没有这么想。他猛地在地上拾起一柄长矛,平端在手,大声疾呼:“列阵,向北!弓弩手堵住寨栅缺口!胜利就在眼前,保住自己是最为要紧!来的说不定是鞑子大队!不过韩都虞侯,也必然不远!”
昨夜他同样也看见了鞑子烧堡而出的景象,也看到了逶迤向南的火箭,细算时间,差不多这些南下鞑子,如果没有被韩世忠截住的话,也应该到了。只要能再抵挡他们一阵,韩世忠必然赶到,内外夹击之下,就可以将鞑子主力粉碎,赢得一场再彻底不过的野战胜利!
随着萧言的呼喊声音,所有人顿时都行动起来。步卒列阵,白梃兵上马,弓弩手抵近了寨栅缺口,就连伤卒也挣扎着爬起,在地上拾捡昨夜射落的羽箭,交到弓弩手手中。重创的张显,都一下从刚才才被收容进去的残存帐幕当中跳起,右边肩背处不能活动,左手就随手抄起一把朴刀,冲向持矛大呼的萧言,紧紧地侍立在他身边!
萧言却不管他,大步的就走向寨栅缺口。大队的士卒跟着朝前涌,各自居于各自的位置。现在已经是有备之营盘了,虽然残破,但是依托着寨栅,还有白梃兵甲士做为支撑,鞑子没那么容易冲进来!在萧言身边,甚至还有神武常胜军的士卒,飞快的将昨夜战死的女真甲士还有张家新附军的尸首拉扯过来,堆叠在寨栅缺口之处!
所有人都在等待女真大队的又一次冲击。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最先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这样一副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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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越来越亮,晨雾已经在四下原野里面袅娜升起。
两支骑军,就这样踏破晨雾而来。两支骑军都在朝北疾驰。一在外翼,一在内翼,双方相隔数十步,一面朝着萧言所在营盘不要命地催策座骑赶路,一面互相持弓对射。双方羽箭交织,如此疾驰下,根本谈不上什么准头。只有运气好了,才能间或让对方队伍当中有几骑在奔跑过程当中,翻身落马下来。
双方虽然对射,却始终没有纠缠起来斗在一起。倒像是一边对射,一边竞速,看谁先能到达萧言营盘这里!
这等骑战,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双方再奔近一些,就已经看得清楚,外翼那队骑军,貂帽轻甲,正是女真轻骑。内翼的骑军,全是未曾着甲的白梃兵,毡笠长矛,挟弓而射,每人所乘战马,后半截都是鲜血淋漓!
这两队骑军,在能看见萧言营盘的时候,不约而同都互相罢手不射,全都抬头向萧言营盘看来。当看到萧言营盘中军大旗仍然在幽燕晨风中猎猎舞动的时候,白梃兵上下,全都大声欢呼,而女真骑军队中,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女真骑军,速度不自觉的就放慢下来,每个人仿佛都神情恍惚,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才好。而那队白梃兵,却又一次地加快了速度,疾驰向营盘,这时已经可以看见,当先一人身形高大,正是韩世忠,在他身后,每名白梃兵甲士,都已经跑得满面尘灰。
在临近营盘的时候,突然韩世忠的座骑前蹄一个打蹶,就这样直直地摔落尘埃,韩世忠跌在地上,一个翻身滚了起来,抢前几步,挡在寨栅之前,转身面向女真骑军,大声呼喊:“就在俺韩世忠这里,列阵挡在萧宣赞面前!鞑子也是马力已尽,只要挡住他们,大队赶来,鞑子就只有全军覆没!”
随着韩世忠的战马摔倒,接着就是一匹,两匹,越来越多的战马用尽最后一点气力长嘶一声,跌落在地。马上白梃兵,翻翻滚滚地落地,不管落马有没有受伤,抄起马上背负的兵刃就朝着韩世忠方向涌来,喘息未定,就已经在他身边列阵,一排排一列列,转眼之间,就成了挡在萧言面前的铜墙铁壁!
萧言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在他身后,那名如张显一般紧紧跟随在萧言身后的白梃兵指挥使语音哽咽,指着韩世忠他们的来路低声道:“俺们白梃兵的战马,得来不易,差不多就是弟兄们的亲人一般,现在为了抄在鞑子前面,俺们白梃兵将战马最后一点气力都榨出来了,累死了他们,弟兄们也就像死了一半!萧宣赞,一定要将这些南下鞑子,全部留在这里肥了田!”
韩世忠他们的来路,死马零星相望,还有前面就已经落马的白梃兵士卒,孤零零的,却义无反顾地朝着这里挣扎前行。在营盘之下,这些战马的确已经耗尽了全部生命力,成片地倒下,连临死抬起头嘶鸣一声的气力都不再有了。
萧言回头,看了那白梃兵指挥使一眼,咬牙恶狠狠地道:“这还用你说!”深深吸了口气,萧言就持矛大步地走出,一直来到韩世忠身边站定。在他身后,昨夜已经血战一夜的神武常胜军步卒,萧言亲卫,都跟着萧言越过寨栅,一直走到这些骑兵变成步军的白梃兵袍泽身边。也不用军官指挥了,每个人都自发地站稳了战列。这个依着缓坡向下延伸的方阵,变得越发的厚重坚实。
昨夜赶来的白梃兵援军,他们的战马还在,就算丢了马,也有女真甲士昨夜丢下的战马可以换乘。他们分成两翼,也缓缓越过寨栅,压住阵脚两面。所有兵刃锋矢闪亮,都对着那一队女真骑军!
韩世忠看到萧言站到了他的身边,侧头看看,咧嘴笑道:“宣赞,你命大!俺老韩来迟了!这到底是怎么搞的,鞑子就一窝蜂的全部动了?”
萧言耸耸肩膀:“我怎么知道?反正鞑子出来不就成了么?管那么多干什么?”
韩世忠咧嘴叹气:“萧宣赞,你有命!俺泼韩五看来是跟对了人,今后保定你了…………”
萧言哼了一声:“少赌输了伸手向我要钱,那才算是好属下…………其他的等着对付完眼前鞑子再说罢…………鞑子不会硬冲罢,要是我,这个时候早就掉头逃了,白梃兵大队就在后面罢?”
韩世忠点点头:“就俺们这一指挥舍了战马性命赶路,后面的也差不多远,半个时辰准到。眼前鞑子不够吃的…………要是俺是鞑子,现在也掉头就跑是正经,王八蛋才硬拼呢…………”
两人嘀嘀咕咕的在军阵里面说话。
对面女真近两百余骑人马,却不像萧言和韩世忠所料,稍稍停顿一阵,就缓缓散开,摆出了正面迎向宋军军阵的架势!
所有女真骑军,都沉默无声,哪怕相隔遥远,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杀气。这种杀气,是一种甚至在此刻,将自己性命都抛弃了的杀气!
萧言韩世忠对望一眼:“鞑子搞什么鬼?”
萧言这里,自己残余步卒加上赶来的失却战马的白梃兵,就有八百余人。再加上两百多骑有马白梃兵,战斗力也不差女真鞑子太多,可以说是占据了绝对优势,后面还有大队援军赶来。怎么算这些鞑子逗留在此都是有死无生,和萧言也算狠狠地打了几场的女真兵马,还这么看不起萧言,非要呆在此处,再次冲击萧言军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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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和韩世忠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女真骑军队列缓缓展开之后,就看见一名女真统帅,独骑越众而出,站在队列最前面,对着萧言方向提气大喊:“南军萧言统帅可在?某是女真国论忽勃极烈完颜宗翰府行军都元帅完颜银可术,领南征兵马燕地巡猎,和萧将军会猎几场,大感钦佩,某有一事相求,可否出阵一会?”
银可术萧言当然认得,两人曾经互相面对面地拼死而战。最后自己命大,在这厮脸上狠狠地留下了一道伤痕。现在站在阵前,银可术脸上那道伤痕仍然狰狞可怖,将鼻梁都分成了两段。但是今日,银可术却再没有那日会战之时亲身冲阵的凶悍,不知道为什么,萧言就在他身上,感觉到的满满都是萧索意味。
萧言还没答话,身边韩世忠就捅了萧言一下:“宣赞,出去听听,鞑子如此行事,搞不明白,俺今后都睡不着!俺在宣赞身边护持,鞑子全部冲过来,俺也能护着宣赞退入军中!”
萧言冷冷地看了韩世忠一眼,他其实很不想出去,就缩在军阵里头大喊:“你有种就攻过来,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但是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常胜不败的威名,麾下士卒,信奉若神。这个时候,怎么能在劣势的女真鞑子面并示弱?可恨这韩世忠,还在一边撺掇!
不过萧言心中也是好奇,自己诱来的女真统帅之一,最后死在自己剑下的女真贵人,到底是谁?而女真兵马,怎么就会为此人举动,而全盘牵动,最后成就自己全胜之局?
最要紧的还是,自己的确不想向任何战场上的对手示弱!
他微微招呼示意,早有亲卫给他牵了两匹马来。萧言翻身上马,军阵缓缓向两边让开一步,韩世忠落后一个马身,倒提长柄大刀护持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越过军阵,达于阵前。
银可术看到萧言出来,冷冷地看着他。银可术叹息一声,摘下头盔,捧在手上,微微颌首示意:“果然年少英雄,却不知道南朝,如萧将军这般英雄,能有几人?萧将军拥强兵,依檀州,正可和俺们相持而战,俺们南下本为行猎,进展不能,自然退走。萧将军又何必将自己置于险地,非要急着引诱俺们出来决战呢?还是南朝根本都只看重燕京城,只有萧将军一军,孤身北上,与俺们会猎疆场,俺们有援军,萧宣赞却没有,最后只能行险一搏呢?”
这女真统帅,猜得虽不中亦不远矣。只是老子处境,比你小子猜测的还要恶劣十倍,老子根本就是抗命北上的!如果不能回头抢到燕京大功,只怕死得比谁都惨!
萧言在心里面嘀咕,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声:“萧某是文臣,不是武将。大宋如萧某之辈,车载斗量。你们女真还是株守关外,安心为大宋屏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