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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不比当年,党争之烈,已经超过唐时牛李,元佑党锢在前,谁不得好好掂量一下?
现在就看台上诸公,是不是能压住这个风潮,早点平息燕地乱事。而发力那位,只怕希望的是燕地乱事闹得更大一些,好让他出来收拾局面!
至于这乱事因何而起,到底内情如何,汴梁都门中人,少有人关心。只是眼睛瞪得大大的,仔细关注着都门政争,屏息静候最后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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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皇城东北,艮岳之外,王黼相公府邸中。
四面雕空的后院花厅当中,近日汴梁风潮当中最为人关注的人物之一,王黼王相公就穿着一身道袍,光头没戴帽子,挽了一个道髻,手持如意,静静呆坐。四下香炉当中香气袅绕,身边几上放着一个茶盏,却早就没有了热气。
王黼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府中下人,知道王相公今日心气不顺,在自己府邸当中,不好不歹的要养什么静,谁也不敢上前打扰。要是惊动了相公,虽说大宋扑杀仆婢有罪,可是如王相公这等人,打死了家中仆婢,谁敢多说什么?只当爹娘生养的一条性命是白来的。
王黼在这里,已经坐了不知道多久。这个时候就听见花厅外面园子月门处脚步声响,却是几个青衣下人引着紫袍玉带的童贯童宣帅到了此间。下人们不敢进去了,在月门外就躬身陪笑。童贯看看王黼装模作样的坐在那里,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唤道:“王将明!外面沸反盈天了,却只有某一个在奔走,你还在这里卖什么呆!想要避秦,这汴梁都门当中,可有桃源么?”
一边说话,童贯一边就大步朝里面走。事到如此,童贯反而豁出去了。和老种萧言他们,反正他们两边要倒下一边才算是完。既然看开了,领兵二十年的重臣气概就都回到了身上,这几天吃得下睡得香。进王黼府邸,小轿都未曾坐,一路就走到花厅这里,这时直奔王黼而去,脚步声震得小花园四下咚咚作响。刚才进来,王相公都不叫了,直接就称呼起了王黼的字。
王黼微微抬头,看着童贯气哼哼的走进来,也不说话,又低下头去。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念的是哪卷道藏。
童贯看他在那里装相,重重一拍桌子:“王将明,你再假痴不癫,某就撒手。反正某死罪没有,活动一下,还能得一大州安置。某可没有得罪老公相如你之深!到时候且看你王金睛的下场如何!”
王黼这才缓缓的又抬起头来,皱眉道:“童道夫,你直如此聒噪!林仙师当日说我心火太盛,才有金睛异貌,每日需择一个时辰焚香养静,今日功夫,就全为你搅扰了…………也罢,我避俗世,俗世仍逼人而来,你且说说,近日奔走情形如何?”
童贯嘿嘿冷笑,也不揭破王黼这强作镇定的模样了,摇手说起正事:“难,难,难!要了燕云事,萧言此子已经绝无可能和某等作为一路,只有在西军上面下功夫。可是要收拢这些丘八太爷,无非就是权钱两字。某等还不知道老公相为老种小种许下何等地位,某等给老种小种他们的权位,就一时还说不出口…………而且某等现在与吴敏等人,算是一处,这些大头巾的脾气,你是知晓的,要给武臣重权高位,简直就如杀了他们差不多!现在在燕京活动的,也是他们的人,这许诺重权高位的话,也暂时就说不出口了…………哪里比得上老公相,可以百无禁忌!”
说起老公相行事,童贯忍不住都有点羡慕了。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除了权就是钱,这钱却又是加倍为难!六千万伐燕军费早就干净,要钱就得从三司使设法。可是高希晴却是老公相的人!某一日三次登门,拿出官家的帽子也压不住他,他就硬着脖子说三司无钱,要犒赏西军,等他高希晴变卖完自家家当再说,这两日去,干脆就找不到人!前次宇文叔通和耿道希传信回来,说西军不见军饷犒赏,已然不稳,有闹饷迹象…………权不能提,饷不凑手,如何能将西军拉拢过来!”
王黼呆呆地听着,半晌才低声道:“隐相他老人家那里传来官家什么消息没有?”
童贯摇头:“隐相已经尽力为某等设法,传来的消息却是大为不妙。六千万贯已然让官家心疼,不过换来燕云,也就罢了。却没想到燕云乱事又起!从宣和二年方腊起事到现在,大宋战事不断,官家的性子你也知道,早就厌烦,盼的就是天下无事。燕云之事再僵持下去,甚或闹得更大,官家只能换人接手,收束这场战事,到时候你我二人,就是大祸临头!”
童贯顿足又长叹一声:“更没想到,现在坊间流传消息如此之广。老公相这么大岁数了,还使这些下作手段!隐相虽然尽力遮挡,奈何官家那里还有皇城司,总有老公相一系的人将这消息传到官家那里,官家就是个轻信善变的性子,到时候只怕恼恨更甚!将明兄台,某家是已经准备黯然归里了,你也早些做好准备罢!”
王黼神色仍然呆板,不紧不慢的继续发问:“吴敏他们呢?没有使什么气力?此事他们也参与其间,到时候倒霉都是一般的,他们就没使什么气力?”
童贯冷哼一声:“这帮大头巾,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当日借势谋取自己的好处容易,现在要和某等共患难却是想也别想!反正燕云首尾,都是你我二人的,他们牵扯不大。现在看风色转过来了,恨不得马上就丢开手!某找了吴敏几次,他都是言不及义的在那里哼哼哈哈,某为大宋边事出死力二十年,还没到去讨好他的地步!他要敷衍某便告辞,他日老公相复位,看他这个枢密副使的位置还能不能坐得稳当!”
王黼慢慢地道:“就是无路可走了?”
童贯嘿了一声,一拍几案站起来想说什么,最后又长叹口气颓然坐倒。
王黼这个时候才冷笑一声:“老公相突然发力,以他的老辣,怎么会让我等有路可退?在汴梁都门之中,你我是没有办法可想了…………”
童贯怒道:“那就在这里束手待毙不成?”
王黼摇摇头,慢慢从道袍里拿出一封书信:“快马从燕京传回来的,是在燕京的宇文叔通的书信。”
童贯讶然,接过书信问道:“没有先给吴敏,反而是先给的你?宇文叔通又能说什么?”
王黼摆手不答,示意他看信。童贯拿书信在手,不耐烦地看了几眼,一下就看了进去,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燕京事起,想必汴梁扰攘,已然纷纷。变起突然,我辈都门筹划,转眼俱成泡影矣!行此事者,可谓有大见识,有大决断。仆与耿舍人论及,无不扼腕而赞佩也。而此间一旦事起,都门高卧之老公相,姜桂之性弥辣,焉能轻轻错过?必断其军饷犒赏,而鸣鼓以攻公等。官家心切乱事早定,未尝不有易人而施善后之策,燕云两军,必高官厚禄以恩义结之,此亦在料中矣。
在仆料之,此间事必萧言在外主持,老种在内坐镇。一旦老公相复位,都门恩旨天外飞来,然则乱事可一鼓荡平。萧言与老种等,俨然大宋边地擎天一柱,武臣跋扈,则后事不可设想也!
都门之内,已无可着力处。汴梁千里,纵有所谋,焉能及时加之?然则仆深思之,萧言老种,行此凶事。力张至尽,则势至绝处。其心中未尝不忐忑也!西军上下,宿将数十,深受国恩,未尝不默然侧目。一旦萧言老种谋划稍有生变,则人心必然动摇,其间便有可措手处,乱军乌合,难当一击,无非萧言老种束手旁观,才震动燕地,惊动汴梁。若然能引西军诸将断然行事,出兵一击,则燕地乱事不难荡平!如此这般,则燕事可定,武臣安份,国本常固。
仆虽不敏,亦深知老公相用事,赏罚出于己,国事决与私室。纵一己之欲则苦楚天下。老公相若然复位,女真崛起于北,民乱不绝于内,武臣跋扈不可复制,大宋天下,深恐有不忍言之事!枢密吴公,虽为师长,然则性颇优柔,此间大事,不足与闻。仆与燕京,只能自专。伏乞公等与都门苦撑,稍稍相持,则仆必然已了燕事而后已!
身在燕地,遥望都门。顺颂公等清祺,云泥两隐,书不具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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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当中,安安静静。童贯手一松,书简落在地上,那一声轻微响动,在花厅里面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黼静静地看着童贯也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童贯才跳起来,在花厅里面疾走,走了几步就停下来,指着王黼鼻子:“王金睛,你不言不动,安坐府邸,就是等着宇文虚中来平息燕地乱事?”
王黼哼了一声:“老公相何等人物,看准了机会,发力之下,你我如何有抗手之力?既然都门当中已经无法措手,我不指望宇文虚中,还能指望谁?”
童贯声音极大:“宇文虚中靠得住?”
王黼冷笑:“宇文虚中深恶老公相,你如何不知道?说起来他也不见得怎么看得上你我,不过你我在他眼中只是小恶,随时可以攻下台来。老公相却是在朝中树大根深,人又深沉多智,虽老不减。宇文虚中如何能看着让他复位?再者说,武臣用事,紊乱朝纲,也是此辈最为担心之事。叔通是机变百出,颇有担当之人,往日长恨宝剑处于囊中,不得一用,此时正事他用武之地,如何信不过他?”
童贯顿了一下,声音更大:“就算这酸子信得过,他说一旦有变,他才有机会下手,分化拉拢西军将领。可是萧言这厮某打过交道,什么样的局面他都闯得过来,又怎么会留出机会给燕京城中的宇文虚中抓住?”
王黼也站了起来,冷声反问:“那你童宣帅去燕京?要不是你伐燕惨败,我此刻怎么又会去指望宇文叔通?现在临急抱佛脚,宇文虚中就在燕京,比起你来,我耿相信他多一些!”
童贯哑然,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颓然坐倒:“只有这个法子了?”
王黼也坐下叹气:“我为何道装打坐,还不是让自己一颗心能安静片刻!此时都门之内,还能有什么作为。就连隐相他老人家,都有和你我保持距离的意思…………现在就只有苦撑,不管隐相甚至官家如何讽示,让你我引咎请辞,也就当不知道,苦撑下去看看燕京那里,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他已经微微发抖,刚才的镇静模样,已经半点不见:“你是内宦领兵在外,无论如何,官家总有一份关照。我却得罪老公相如此之深!一旦老公相复位,道夫,只怕还要劳烦你来照看我的家人!”
童贯拣起宇文虚中书简,捧在手中,看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喃喃自语:“不至如此,不至如此…………这是赌命,这是赌命啊…………”
王黼仰首向天,神情木然地附和:“不错,赌命。”
童贯突然大笑,一拍几案再度站起,朝王黼施礼而别:“既然到了如此地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某回府中,哪里也不去拜了,该饮乐游宴就自顾高乐,苦撑下去,看看某的命数到底如何!王相公,但愿异日还有再会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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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汴梁城东北的王相公府邸,汴梁城西金梁桥东的蔡相公府邸,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前一两年,这门第森严的蔡相公府邸很是冷清了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又是车马往来纷纷了。往日和老公相刻意保持距离的门下诸人,这个时候又都念起了恩主,纷纷上门拜会。前一两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