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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跟在耶律大石身后,跟着大队从前到后的转了半天,互相之间都没话。耶律大石伤势未曾好就在寒雨当中督队前行,照理说他将骑军交了一半给董大郎,在常人看来董大郎已经算是他的心腹了。董大郎却半点关心的话语都没有,举止若常,只是关注着自己挑选出来的这些人马。惹得其他亲卫,都不住的向董大郎看。
最后没想到,打破沉默的却是甄六臣。
他已经看了好久大队移营的惨状了,看到无数老弱走着走着就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终于皱眉道:“世间英雄,都是无情之辈…………萧言心狠,林牙也同样心狠!掀起这一场乱事,不知道要增添多少孤魂野鬼!”
耶律大石也不回头,淡淡地道:“六臣,往常你杀人少了么?萧言与某,只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罢了。欲行大事,哪里是心慈手软就做得来的?死后就算打入阿鼻,也是我等自己选的…………六臣,真不知道你这郭押都管手下出名悍将的声名,到底是怎么来的!”
董大郎冷笑一声:“甄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就开始软了。俺瞧着也是好笑!”
甄六臣叹息一声,也不理董大郎,喃喃自语:“救人比杀人心安…………”
董大郎又是一声冷笑:“去救你家大小姐,你就不用杀人了么?”
甄六臣缓缓转头,看着董大郎:“万一救出大小姐,俺又还活着的话。大郎,你我就分个生死。”
董大郎嘿嘿一笑,并不答话。而前面耶律大石也不管他们的恩怨,手朝南一指:“萧言这两天,也该将兵马收拢起来不少了,某如他所愿南下,他必然跟上。某会将他向南越拖越远,就给了你们袭取他檀州根本的机会。檀州得下,某就有了一条退路。檀州不下,也有可能吸引萧言分兵回援,不论如何,某也多了些逃生的机会…………”
他回头看着董大郎和甄六臣:“这也是如两位心愿,不是么?我等各取所得,谁也不欠谁什么。”
董大郎和甄六臣并不说话。对于董大郎而言,他此时此刻已经有点偏执,只要能伤害到萧言的事情,他都会去做,更不用说还能从耶律大石手中分到一点实力。而甄六臣,去檀州还有将郭蓉解救出来的机会,他怎么也不可能拒绝。
对于耶律大石而言,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西军萧言两支强军在的情况下,能在燕地站住脚。他南下就是为了壮大声势,集聚实力。而他退路上面,横亘的就是萧言。檀州能不能下,他都无所谓,只要能让萧言分兵就算意外之喜。到了该退走的时候,裹挟大队,说不定就能在萧言面前一冲而过,还能保全一点实力。而保全的实力越多,将来复国的本钱就更大一些!
他只是要将这场萧言卷起的燕地乱事弄得更乱一些,让变数更多。只有这样,他成功的可能性才会越大!萧言控制复辽军,就是想将一切掌控在手中。耶律大石虽然不明白萧言到底面临着怎样的处境,可最明智的方法,就是让这局势脱离他掌控的程度更大!
半晌之后,董大郎才笑笑:“大石林牙,此次一会,大家算是缘分不浅。只要能挣扎出来,说不得将来还得投奔大石林牙去,到时候但请大石林牙收纳。”
耶律大石淡淡笑道:“某看你也不见得能除掉萧言,某可是要走离燕地,以待将来的。你能丢下这里,将来不再去找萧言麻烦?大郎,虽然某也是借你这个心思才能让你冒奇险去袭取檀州,可是某还是要说,虽然某等都在拼力厮杀,手上人命不知道有多少,这都是大势如此,某对萧言没有恨意。你要放下了这一切,才有将来!”
董大郎摸着脸上狰狞伤疤,神情冷淡,他想了想:“林牙,迟了。俺与萧言,总得分一个生死出来。”
耶律大石一笑,不再劝他。甄六臣却神情茫然,不住向北而望。
萧言就在北面,说不定就在雨幕那头,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萧言哪萧言,你突然横空出世,改变了这燕地多少人的命运?你到底是为的什么,你到底又是为的什么?而你总要离开燕地,到时候整个天下,又将怎样因为你而改变?难道就不能少死一些人?难道你就不能放过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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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北面,萧言勒马而立,雨水已经将他身上斗篷淋得透湿,紧紧地贴在甲胄之上。数十貂帽都亲卫,簇拥在他身边,人马都在雨中吐出长长的白气。
这两天,他一边盯着耶律大石大队,一边收拢人马。余江已经弃了复辽军右军归队,岳飞和韩世忠率领主力也差不多快到了。耶律大石趁雨拔营,他就紧紧跟上。复辽军笨重,动作缓慢。他率领大队轻骑,只能走走停停,始终和他们保持十余里的距离。
看着大敌脆弱如此,却不能挥军上前掩杀个痛快,萧言身边亲卫人人都是郁闷至极。倒是萧言还是那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仿佛所有一切,还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看着萧言在雨中已经立马良久,身边一名貂帽都亲卫忍不住趋前劝道:“宣赞,既然还要在这边等那帮乌龟慢慢走一阵,不如俺们帮宣赞支一个雨棚出来。在雨棚里面坐等,岂不是好?”
萧言摇摇头笑道:“我在棚中安坐,你们在外面被雨淋着,这是什么道理?享福我也喜欢,不过带大家一起出来卖命厮杀,命都是一般的,这个时候还分什么高下?等回了汴梁,老子造一个好大府邸,派你小子去当门子,跟老子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到时候让你想拍马屁都拍不着。”
那貂帽都亲卫憨笑一声,几人对望一眼,都从马鞍插袋里取出桐油雨布,几人互相牵扯着,遮盖在萧言头上。萧言感觉没雨水浇着了,抬头望望,又微笑道:“生受你们了。”
萧言来到这个时代,万死当中逼出了一个飞扬激烈的性子。向来行事跋扈,少有顾忌。可是对自己属下,原来那个时代带来的脾气却没变多少。小记者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和人打成一片,他和这些属下服用吃食,都是一般,行军厮杀,也没比人少半点,往往还是担负着最艰巨的一面。虽然也是满口脏话,但是请和谢谢之类的话语,对着自己属下也是经常脱口而出。
可不要小看了这种做派,在一千年前等级森严,上下有若鸿沟的时代。上位者能有这般自然举动,属下那是当真归心。胜捷军和白梃兵原来所属实力,比萧言这白手起家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为什么还大部继续在他麾下效死力,差不多就是他的私兵一流。原因是什么,还不就是萧言身上这种和这个时代上位者截然不同的魅力所在?
听到萧言一句生受你了的话语,几名貂帽都的亲卫心下都暖烘烘的。想为萧言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再做什么才好,急得一个个抓耳挠腮。最后才有一人挤出一句:“宣赞,现下就什么卖命的活计没有?交给俺们弟兄,俺们去为宣赞冲杀一遭!”
萧言看他一眼,拍拍他肩膀笑笑:“要是真想为我做什么,到最后击破这复辽军的时候,少杀些人吧,砍了耶律大石和董大郎也就够了。”
那貂帽都亲卫挠挠脑袋,不知道萧言怎么说起这一出。这位宣赞一手掀起乱事,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说实在的对于这些辽人余孽,这貂帽都亲卫也毫不在乎。不过宣赞这个时候,难道还心软了不成?
全天下的人都会心软,宣赞对敌也不会心软啊…………
正说话间,背后传来马蹄践踏在泥泞上的声音,声响来得又急又快。萧言回首,就看见几名传骑奔来,转瞬就已经靠近,当先一人在马上疾呼:“宣赞,岳将军到!”
落后他半个马身的另外一名传骑也直起脖子大喊:“宣赞,韩将军也到了!”
萧言猛地策马调头,心中大定。岳飞和韩世忠都来了。自己五千精骑在手,还怕这燕地的风波怎样变化?不管是什么敌手,踩也踩平了他!实在不成,老子当马贼去,至少这貂帽都的亲卫,老子能拉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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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当中,一队队兼程赶来的神武常胜军左厢骑军纷纷下马休息。他们都是在萧言召唤之后,匆匆从两处赶来。已经有些日子不见了,众人下马低声谈笑招呼,替战马松开肚带。下雨天气马容易长(目多)目糊,也得赶紧擦干净了。要是能扎营下来,还得赶紧将马洗刷干净,用干布擦得马身冒汗才算完。骑兵坐骑娇贵处,比人可是厉害多了。
轻骑还算好,家当大部分都带在身上。重骑的人甲马甲和一应器械,都在后面的车队上面。一个个就穿着湿透了战袄,雨布都给自己坐骑披上了,一静下来,冻得都有点发抖,招来轻骑大队好一阵嘲笑。
还有几十名骑士,在一片不积水的空地忙忙碌碌,用长矛矛杆做柱子支撑四角,用雨布做遮盖,一片片地连起来,转瞬之间搭起了一个雨棚。韩世忠和岳飞两人全身披挂,就静候在雨棚外头。两人对望,神色都难看得很。
谁能想到,宣赞亲自控制住的耶律大石,居然就能脱出生天!现在局势一下就失却了掌控,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怎么就这般不顺!
岳飞沉静一些的性子,站在那里并不说话。韩世忠在那里皱眉不知道想到什么,用胳膊拱了一下岳飞:“鹏举,仔细想想。每次宣赞行大事,总要闹出一些变故。当日说降郭药师为在大宋进身之阶,结果回头郭药师就给揍成了乌龟样。好容易成了主力去拿燕京,结果女真不好不歹的在这个时候南下。好容易收拾了女真吧,结果燕京差点先给郭药师和赵良嗣他们抢到!现在和汴梁里面那些大头巾斗,结果耶律大石还能飞了!
…………我就琢磨,下次宣赞再行什么大事。前半截俺们先找什么借口躲得远远的。等宣赞倒霉过了,俺们再回来效力厮杀,你觉得如何?”
岳飞勉强开口:“良臣兄,不要说笑。”
他虽然在萧言行此事前,有所犹疑。但是萧言许诺他事成之后定然回返汴梁,不会拥兵割据燕地之后,岳飞就一心一意只是按萧言所命行事。他没有韩世忠那么宽的心,此次萧言对手不仅仅是耶律大石,最主要的还是汴梁朝廷!打仗萧言不怕什么,要是燕京城中有所变故,那么萧言一番谋划,就成泡影了。真是想想都替萧言揪心!
韩世忠犹自不肯罢休:“要是宣赞所谋不成,那眼下地位,是如何也保不住了。能不能留条活命,都不可知…………宣赞不是个肯束手待毙的人,说不定就得逃…………鹏举,你跟不跟着宣赞走?”
岳飞淡淡道:“不到一年前,我还是个泥腿子。再变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世忠摸着下巴:“俺可是有家有口,还有外室,丢了这个官儿,拿什么养活,这倒是让人伤脑筋的事情…………”
岳飞笑笑:“我们在汤阴还有点家当,管你良臣的饭还管得起,到时候一起来就是。”
韩世忠眼睛一亮,扯着岳飞:“你不是说你是泥腿子么?怎么又有点家当了?还有一件事情,俺也想不通。能打的人俺见得多了,但鹏举你马战精熟,这些都是军中手段,不是将门世家,哪里能会这个?鹏举,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岳飞笑笑,躲开韩世忠胳膊,明显不想说这个话题了。韩世忠还想纠缠,就听见远处几十骑马蹄声响。本来散处各地休息的轻骑重骑全都起身,个个行礼,大声道:“萧宣赞!”
雨幕那头,萧言疾驰而来。在韩世忠和岳飞想来,遭逢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