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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那头,萧言疾驰而来。在韩世忠和岳飞想来,遭逢这么大一个变故,萧言多少也有些也应该有些愁眉不展。却没想到,他疾驰而来,还是神态轻松,腰背笔直,仿佛丝毫没有为这点变故压倒!
不得不说,看到萧言这个模样,很是能让人提起气来。
岳飞和韩世忠也躬身行礼下去:“萧宣赞!”
萧言策马奔近,翻身下马,拍拍两人肩膀:“来得好快!兵马都收拢齐了么?”
岳飞躬身:“宣赞交给俺统领的神武常胜军左厢马军轻骑十一指挥三千二百余骑,已经次第收拢,此刻所到已经大半,剩余人马,卫护着一千民夫车马,最迟明天可至。军中军资器械都可称足,就是粮草最多可支五日,还请宣赞留意!”
韩世忠也大大咧咧的行礼:“俺的五指挥重骑一千二百人,能空着身子跑过来的也有绝大部分了。剩下的一样卫护着民夫车马拉在后面,俺的辎重比鹏举更累赘些,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到。到时候请鹏举派一指挥人马去接应就是…………眼看宣赞这般沉得住气,俺就不该赶来这么急!还有粮草也是,俺五指挥兵,军中马匹数量就不比鹏举的十一指挥少多少了。人吃马嚼数量也大,五天粮草都没有了,宣赞得赶紧给俺补上!”
萧言点点头:“我已经向檀州派去传骑,让方参议源源接济,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檀州积储,足够我们把这一仗打完。而且我也让方参议加紧向四下坞壁再收拢一批粮草马料,以备不时之需。”
他一边说一边走进雨棚,亲卫早就在里面支起胡凳。萧言和岳飞韩世忠坐下,一时间竟然有点相对无言。这场变故突然而起,想提都不知道从哪里提起。
最后还是韩世忠开口问道:“燕京那里,派的谁去联络?”
萧言看看韩世忠,轻声道:“张显去的。”
韩世忠遗憾的拍拍大腿:“该是俺老韩去才是!不过事情紧急,必须马上让燕京知道这里变故,遣张显去也是该当。这小白脸是个伶俐人,本事也不错,多半不会误事…………宣赞,现下关键就是燕京!只要燕京那里不起变故,什么鸟复辽军,就看什么时候老爷心情好,一鼓就能扫平的事情…………”
对着两员心腹重将,萧言就不做什么隐瞒了。什么叫做心腹,就是能托以机密。要是什么事情都不能与心腹共之,如何让他为你效死卖力?
听到韩世忠这么说,萧言也叹息道:“良臣你所言极是,西军是老种相公坐镇。老种应该明白,至少在燕地,西军与我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会做糊涂事情的,老种比我都沉得住气…………”
韩世忠哼了一声:“俺什么时候说老种相公不是了?俺担心的是老种相公下面那些西军将领!他们都是多少代将门了,富贵已足,其实经不了多少事情。俺们这边生变,他们以为事情就此糟糕,说不定就有别样心思…………更不用说燕京城还有那些汴梁来的大头巾在,要是那些大头巾不太笨,就知道拉拢这些将领!西军当中这些将领都是世代将门,各有实力,老种相公能镇住靠得也只是威望,要是他们自己将兵马拉出来,老种相公还真没有太多办法!要不然当日朝廷也没有明发旨意,刘延庆怎么就能将环庆军拉出来了?直娘贼,俺却放心他们不下!”
韩世忠深知西军内情,说的自然不错。这些担忧,也说到萧言心底。要是西军不遵前约,自己出兵将乱事平定,他萧言可就当真坐蜡了。可是现在要是自己先出兵击破耶律大石他们,萧言又绝不甘心。这不等于就是将主动权交回去了么?男儿大丈夫,任别人摆弄自己命运,那是休想!
萧言深吸口气,强笑道:“管他妈的,反正张显已经遣往燕京了。要是西军不动,那是最好。等汴梁服软,给咱们一个说法,那就按计划行事。要是西军想动,张显也能将消息传出来,老子就盯在耶律大石屁股后面,又全是来去如风的骑军,就抢在前面先打垮了耶律大石!老子击败了女真,拿下了燕京,平定了燕地乱事,总不至于掉脑袋了罢?想必是回到汴梁,给一个闲官儿,天下大乱在即,熬那么几年,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
萧言说得轻松,可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真到了那一步,大家苦心集聚起来的这点实力,已经隐然有个雏形的大宋新生势力团体之一,就只有土崩瓦解的下场。萧言也许不至于死,也只能呆在汴梁任人摆弄了,岳飞这等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多半就得归田。至于韩世忠,就算能回西军,也是再无前途了。大家纵横燕地,败尽天下英雄,扶危定难,立不世功名,将命运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男儿大丈夫感受过这一切,不到万不得已,谁会甘心走这一步!
棚中三人,默然不语,听着雨水打在油布上噼噼啪啪的声音。韩世忠突然一笑,挤眉弄眼地指指岳飞:“宣赞,鹏举在汤阴还有一份家当。实在不成,俺们也不必受那鸟气。去汤阴吃鹏举的去,也是另外一番快活!”
萧言一下也八卦了起来,岳飞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泥腿子么?他要是泥腿子,他这一身本事是从哪里来的?顿时就望向了岳飞。
岳飞难得的给看了一个脸红,岔开话题:“汤兄弟如何了?”
萧言收敛心神,叹息一声:“伤得很重,不过好歹是熬过来了,现在还在随军车马里头躺着,时昏时醒,没有几个月将养不过来。方参议那边运粮的队伍过来了,就将他送到檀州去。等会儿将兵马安顿下来,你就去看看他罢…………他妈的董大郎,老子非得杀了他不可!真他妈的是癞蛤蟆跳在脚背上,咬不死你也恶心死你!”
传骑联络岳飞和韩世忠的时候,已经大略告知这里变故。两人都知道这次又是董大郎坏的事情,各自都有一番感慨。这小子太顽强了!和萧言简直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岳飞点点头,又问:“军马如何布置?”
萧言对这方面的事情早就考虑成熟了,当下毫不犹豫地下令:“今日就安营扎寨,耶律大石裹挟老弱,这等天气,一天爬不出去二十里地!轻骑撒开,遮断复辽军向北退路。鹏举良臣,你们每日各领一指挥轻骑,牢牢盯住复辽军动向,随时准备接应张显那里传来的消息。我亲领大队,就跟在你们身后。什么时候动手打他妈的,都听我的号令!”
军令之下,韩世忠和岳飞都齐齐起身行礼领命。岳飞又问了一句:“檀州那里要不要增兵?方参议要调出人马向俺们转运粮草,未免有点空虚。也要防备复辽军袭俺们后路!”
萧言迟疑了一下,檀州安全,他也考虑过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必须聚集主力在手。万一燕京有变,他得抢在前面将耶律大石一举摧垮!复辽军如此笨重,要是有以一部军马向檀州方向运动,他必然能及时发现。他麾下全是骑兵,调集起来打垮这一部人马容易得很。
至于以少量不易被发现的兵马袭取檀州——檀州方腾坐镇,就算拨给他的两指挥轻骑全部出来押运粮草。方腾还有几百步军在那里,不用说还能调集左近坞壁的人马协守。虽然萧言也被董大郎寥寥十几骑人马偷袭得手,救出了耶律大石。可是军事上面考虑问题得以常理判断,而不是特例,要不然这决断就没法做了。眼下只能保持主力于复辽军的侧背!
迟疑少顷,萧言迅速决断下来:“那咱们主力就稍稍向西挪动一些,摆在复辽军侧背。靠近檀州一些…………哨探向东多延伸一些就是。就这样罢,各自下去,赶紧布置。只要等来了我们想要的结果,就一举将燕云乱事底定!老子就不相信,我的运气就一直这么坏下去!老子的人品,绝无问题!”
岳飞和韩世忠大声领命,调头出了雨棚,各自调度人马去了。萧言站在雨棚当中,负手向南望去,那里就是燕京方向。
现在的关键,已经转向燕京了。那里又会发生怎样的变数?
第二卷 汴梁误 第031章 纠缠(二)
雨水从老种所在府邸的滴水檐前,已经连成了一串,不住地朝下滴落。庭院当中,一切都洗得干干净净。
原来辽人高门大户的下人,已经换了新主人。一个个换上了干净衣袍,在府邸四下或者打扫或者奔走,或者就安安静静地侍立。这处府邸的前院大堂,却是一个个按剑甲士在值守,这些下人,没有一个敢靠上前去。
西军当中,素来有豪奢贵盛之风,老种自然也不能免俗。种家在西北累世将门,其富贵处,足堪比拟王侯。进了燕京安顿下来,哪怕只是短短几个月功夫,也得经营出一个安乐窝出来。这些暂时留用的下人,自然是不能带回西北种家去。不过种家在大宋到处都有别业田庄,到时候朝哪个地方一塞也就了事。乱世余生,这已经是这些下人们想也想不到的好事情了。
张显就坐在前厅门房里面,望向那些按剑看住门口的甲士。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西军里面身份相当的将领作陪,奉上的都是来自大宋南方的好茶。张显心中自然是焦躁万分,但是他牢牢记住了萧言的话。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能皱一下眉头,越是紧张,就是越要显出静气出来!
所以哪怕他心里面跟翻江倒海也似,居然也能和那作陪军将聊上两句,学着他的模样喝着盏中香茶。
这茶水和他往日在北地喝过的茶汤又不一样,就是茶叶和水。绿茸茸的新茶泡开了,在盏地立了起来,如水草浮动,看起来怪模怪样。张显捧起喝了一口,讶然道:“如此之香!这又是一番味道,以前的茶汤,都是白喝了!”
那将领看看他笑道:“张兄弟倒是雅人!这茶煮沸冲泡之法,据说是从唐时传下来的。前两年才在汴梁兴盛开来。俺家老种相公爱它余香满口,从此就喝这个了。哪怕在军中,也有快马专门从江南运来新茶,到了这里,只怕一两都值得十贯钱了。俺却喝他不惯,直是在刮肚子里面的板油!”
他又瞧了一眼张显,试探着问道:“张兄弟如此识货,不知道贵门户是…………”
张显一笑:“作田之人出身,当日刘大人真定募军,俺随兄长应募河北敢战士。后来得逢宣赞,才侥幸得了今日地位,说起来当真惭愧。”
那将领一翘大拇指:“谁能看得出来!张兄弟要是脱了身上衣甲,收拾济楚,头上簪花。在汴梁都门也是三瓦两舍里的风流人物浪子班头,谁能看出张兄弟出身?不用说跟随萧宣赞这等大才克复燕京,朝廷封赏之下,这门户一下就是起来了,当真是英雄莫问出身!”
张显却没想到,他将来在汴梁是什么模样,一下子就被这将领盖棺论定。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笑笑。
那将领看两人说得还算入港,试探着问了一句:“外面出了变故,萧宣赞只怕有些窘迫罢?说实在的,有些话不必对上司说,俺们自家兄弟,倒是无妨。俺在老种相公面前处,倒是小小的有些体面,要是有什么央及老种相公处,张兄弟不便开口,俺去说就是无妨了。也不要张兄弟什么好处,无非都是兄弟投缘…………”
张显一笑,低下头来继续喝茶。学着萧言那种满不在乎的模样,淡淡道:“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些乱军都是破铜烂铁也似的队伍,萧宣赞女真鞑子都打垮了,还收拾不了他们不成?宣赞遣俺前来,无非是为了大家联络方便。就算是有些机密,宣赞嘱咐,只能面告老种相公,能说的俺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