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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
赵佶迟疑一下,童贯为他戍边二十年,几次击破西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黼更不必说,将他伺候得甚好。蔡京岁数大了,威福日深,做不得帮闲事情。王黼却是周至殷勤,百般奉承。赵佶和他之间,感情也不浅。虽然蔡京说得在理,他却还是犹疑:“难道朝廷就这般为武夫裹挟?此次去了王童二人,下次又怎么办?”
蔡京肃然起身,深施一礼下去:“官家,燕云事小。武臣跋扈事大!此次就算转圜过去,西军也必然要加以分化削弱!武臣如此气焰,实在才是我大宋腹心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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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精神一振,看向蔡京,就等着他拿出什么手段出来。蔡京也果然没有让这位风流天子失望,叠起两根手指,侃侃而谈。这番话语,他都不知道准备多久了。
“…………太祖立国,行强干弱枝之策。几十万精锐禁军,震慑华夷,才有大宋今日之长治久安。然则百年以降,禁军已早崩颓。此次好容易拣选出两万禁军随西军北伐燕云,只到了河间府就一步再也不敢朝北。禁军若此,边军武臣,焉能不轻慢朝廷?辽国去后,又有女真,边军骁悍,知道朝廷离他们不得,所以才敢行此挟制朝廷事!长此以往,只怕五代之祸,又见于现今!”
赵佶听得全神贯注,一句话都未曾说。就听着蔡京语调坚定的继续说下去:“…………说句实在话,朝廷对西军武臣,制约手段已然不多。童道夫名帅也,抚边二十年,威望素深,此次也是身败名裂,难道朝堂中人,知兵还有过童道夫者?唯一应对手段,就是再度整练禁军,牵制西军,如此大宋才可得长治久安!”
赵佶忍不住失笑,他算是半个市井天子,当日为藩王时候就对市井事无一不精通。现今当了官家,还经常跑到外宅来,对世事不是一窍不通的人物。禁军战斗力,在汴梁早就是一个笑话。兵册上面数十万名字整整齐齐,实则能有两三成是实在人名就已经算是了不起。禁军上下,做生意,打零工,或者为高门宅邸驭饰,干脆当了奴仆下人。更有不堪,就把持街巷,包娼聚赌,干脆就混成了大宋黑社会。做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踏实当兵的。
至于禁军军官,都是代代相承,妇人手里长大的大户子弟,骨脆筋弱,马都骑不得。
这等禁军,从何整练?神仙都没法子。而且当日太祖将禁军整练出来,除了自己手里一些百战班底,更是收天下之精锐于汴梁。现在汴梁城中土著禁军是烂泥扶不上墙。天下又哪里有兵可收?除了西军,其他地方,只怕比禁军还不如。西军又怎么可能将自家儿郎交给禁军?一句备边防西夏,就能打发完了。再逼迫下去,恐怕就不是如现在这般坐看燕地乱事起能了事的了。
他摇头笑道:“蔡卿蔡卿,这般还是不成的。”
蔡京一笑,也不气馁:“官家深知如今禁军内情,指望他们是不成的…………可是现在天下强军,除了西军之外,还有萧言整练出来的一支军马!此数千精锐,破萧干退女真克燕京,战力之强,只怕不在西军之下。收萧言所部入汴梁,以此精锐,添以新募之军,如何就不能牵制西军,让他们对朝廷生敬畏之心了!”
赵佶一震,顿时就来了精神。萧言之名,已经震动大宋。他是个贪新鲜的官家,对这做出传奇事业的南归之臣,如何能不好奇。可是现在萧言明明是和西军一路的,怎么就能用来牵制西军了?
蔡京神色宁定,缓缓的继续说下去:“…………萧言南归之臣,比不得西军在陕西诸路百年根基,童道夫对他逼迫太甚,才让他和西军做了一路。朝廷改弦易辙,他能不感激?他是在大宋毫无根基之人,扶植起来,也没甚顾忌。而且将他放在汴梁眼皮底下,还怕制不住他?萧言能战,和西军正是大小相制,如此汴梁得安,西军也不敢做耗,朝廷正可徐徐图之,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赵佶一下精神就振奋起来,再也坐不住,起身急急踱了几步,又想起自己身份,顿时负手而立,皱眉道:“萧言可用?能用?此次燕云之事,就这么了了不成?这朝廷体面…………”
蔡京也起身肃立,老人家说了这么多话,早就口干舌燥了。这个时候却不能不将精神打叠到十足,朝赵佶肃然行礼下去:“此间行事,若说不是萧言和西军通同一处,谁能相信?然则为何萧言在外,西军在内?萧言安居燕京城中,和西军在一处。不冒什么风险,稳稳的就能坐收好处…………无非是萧言不甘心为西军麾下新一路人马,沉沦于下僚。观此子南归以来行事,立奇功都于万难之间,此子也是大有抱负野心之辈!朝廷示意,许他将来与西军分庭抗礼地位,此子如何能不为朝廷所用!”
蔡京宦海沉浮几十年,人心看得通透。萧言虽然和西军联手,但是仍然力图保持自己独立地位,而且还努力操主动之权。这背后暗藏的意思,给蔡京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蔡京再老狐狸,却也不是神仙。萧言出奔在外,除了亲自掌握此次乱事之外。也是怕了有心人一次又一次地操他的家底了,燕京来人,老子将自己一家一当全部移到檀州,到时候就算背着小哑巴就跑,也方便许多。
此次虽然和西军萧言算是联手了,但是蔡京对将来之事,也考虑得很深。要复相之后,还如以前一般把持朝政,就得对大宋武臣有掌握能力。童贯原来算是他的半属下半盟友。童贯转而和王黼结盟之后,这朝中力量对比一下就改过来了。现在蔡京吸取教训,怎么也要亲自掌握住一批得力武臣!
萧言虽然是文臣身份,可是起家都是军功。算是大宋武臣一脉。而且他这个文臣身份也有个便宜,通过他来领大军,也算是名正言顺,不违大宋祖制。扶植萧言,也是蔡京苦心积虑思索之后的决断。西军的独立性越来越强,连童贯都容不得了,他蔡京以理财起家,以党争固位,哪里镇得住这支骄兵悍将?既用不得,而此次官家对西军作为又深恶之,不能扯上太深的关系。不如将来摆出一副要牵制分化削弱西军的姿态。萧言也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种毛头小伙子,还怕老夫收服不了?此子是有野心之辈,有野心,就好在他和西军其间下手!
还有一个要紧的原因,蔡京毕竟是官僚士大夫体系当中一员。虽然在为了争权的时候用什么手段都百无顾忌,可是一旦权位到手,对武臣的压制这种心态也是出自天然。这天下是官家与士大夫的,可不是你们这些只会厮杀卖命的武臣的!
说了如何将西军和萧言分化,蔡京又说善后。
“…………此间事,只能如此了了。官家,大宋已经是民疲财尽。会子已经贬了十余倍,河北心腹窍要,此战之后,又要更复几年。天下已然骚然,方腊虽平,四下却民变未已。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就算能赶紧善后,没有几年徐徐图之,只怕都难恢复元气。太平悠游岁月,就再难得了…………童道夫白沟河与高粱河两战,都是惨败,朝廷一直未曾追究,丧师覆将,用这个名义加罪,再正大光明不过。童道夫去位,西军与萧言焉能不早些平定燕地乱事?就是童道夫,虽然郡王无望,然则他是内宦出身,不用在汴梁外择地安置了。就在官家身边,几年之后也就起复,也算酬他二十年抚边之功了。如此下来,善后之事,有什么办不好的?几年之后,元气得复,则官家太平悠游岁月,又可再期,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萧言入内,西军许他们还镇。西军虽有屯田和买之资,还是要靠着朝廷财货输往西北支撑。这几年朝廷就先渐渐减了西北输送,汴梁又有强军坐镇。则西军如何还能反复?西贼已弱,再从西军中分一路出来备于燕地。也就不能再为大宋之患了。大宋将来百年基业,也就保全…………官家,这乱事再僵持不得了,还请官家早做圣断!”
长篇大论的说完,蔡京深深一揖到地。而赵佶神情闪烁,明显是被蔡京这一番话说动了。这番筹划,已经算是面面俱到,也顾全了朝廷体面。赵佶是一个懒于政事的皇帝,虽然聪明,但却没有半点勤奋。这几年又是筹伐燕军费,又是要平方腊之乱,又是战事迁延,宫内也不得不减服用膳食做个样子。
赵佶已经是深以为苦,当日给王黼和童贯鼓起的一番立下伐燕不世功绩的兴头早不知道到到了哪里去。深深怀念当日蔡京秉政时候将他伺候得什么都不用烦神的日子。再僵持下去,万一再激出个什么变故出来,只怕今后在位就全是苦日子了。既然如此,牺牲了童贯也罢。蔡京只字未提王黼,也让赵佶有些放心。蔡京今日,似乎全是就事论事的公论。
就算对付西军,蔡京也拿出了一个方略。已经是这些日子里面最象样子的了。再想有什么万全之策,赵佶也没那么多心思去烦神了。
这天下,就交给这位蔡太师去操心罢,朕只居间平衡就是。就算童贯王黼不成,这天底下蔡太师的对头还算少了?再扶持几个起来就是。
当下赵佶就想答应,却又想起不能让蔡京把持住他心思,怎么也要做出一副圣心难测的模样。
当下赵佶一笑,亲手将蔡京扶起来。看着蔡京须眉皓然的模样,心下也不由感动。蔡京这么大岁数了,最后还是得指望他来收拾烂摊子。想起当日,也多少有点对这位蔡太师不住。
赵佶温言道:“卿家所言,朕已深知。且让朕再思量一二罢…………卿家今日实在是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罢。卿家身子养得健旺一些,朕将来还是要多多借重的…………”
一番温言抚慰,那中年内侍就已经进来引蔡京退出去。哪怕是在这二奶居所。蔡京还是规规矩矩行了朝礼,在那内侍的搀扶下慢腾腾地退了出去。赵佶看着蔡京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头,转头默默沉吟:“萧言,萧言…………就能起牵制西军的作用了?此番燕云乱事,他也算是祸首,倒有好大彩头!这厮倒也好生命硬!”
蔡京为那内侍搀扶出去,如来时一般,静悄悄的上了小轿。在轿中他也在闭目沉思,半晌之后,才睁眼一笑:“思前想后,此番老夫能有这机会,都是萧言此子的功劳了,却不知道他将来回到汴梁,又是怎么一番景象?但愿能老实听话,就有他的大福份。不然汴梁都门之地,谁都能轻易碾死了他!”
轻轻低语当中,蔡京竟似丝毫也未曾怀疑,萧言会乖乖回到汴梁,为他所用。因为在蔡京方略当中,萧言得到好处,只怕已经是最大!只要萧言足够聪明,就不会有其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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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王黼府邸书房当中,一灯如豆,王黼童贯两人,默然对坐。桌上有几碟精美小食,还有一玉壶乘酒。两人却动都未曾动这酒菜。
宫禁消息,对他们这等地位的人,向来等于是四下漏风的。官家今夜到那大宋第一二奶李师师处密会蔡京,两人都知道得清楚。想要用什么手段阻止。可是连宫中那位最大靠山隐相梁师道都已经对他们避不见面了,只是传话出来,让他们做好准备。有什么和他梁师道的干系,都摘干净了。他梁师道还在,将来总有保全他们的时候。要是牵连到了他,梁师道也不介意落井下石。反正他梁师道的地位,就算是蔡京上台用事,也不是轻易敢动的。
官家去见蔡京,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汴梁风潮,就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