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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腾王禀向前几步,向迎出诸官行礼下去。迎接诸官忙不迭的还了平礼。
那河北东路转运使和方腾长上是有点交情的,执方腾手笑道:“汴梁佳公子,也去军中辛苦走了一遭!转眼就是中散大夫带馆职,想必也是在汴梁中枢安插,却强胜我等这些边郡僚佐!班生此去,何异登仙,当得一贺,当得一贺!”
方腾只是含笑谦逊,王禀那里,也自然有人和他见礼。王禀曾经和童贯久驻河间,和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自然更是自如。
站在方腾王禀身后的一众军将,神武常胜军这里是以韩世忠为代表,穿着长袍大袖的武官官服,韩世忠老大的不自在,萧言今天神神秘秘的鼓捣着什么也是拖着岳飞,让韩世忠有点被排除在外的不爽,这些加起来,就让他脸色臭臭的站在那里。
环庆军班次当中,一个军将和韩世忠也算是老相识,这个时候终究忍不住好奇,偷偷拱了拱韩世忠:“老韩,你们神武常胜军又在弄什么花样?大营又趁夜扎了起来,还将闲人隔绝在外,军将士卒也不放他们进城耍乐,早早就弄得营地里烟雾腾天的…………这萧大人也不出现,这未免架子太大一些了罢?”
韩世忠横他一眼,嘴上就没客气:“…………架子大不大,与你鸟相干?萧大人在做什么,俺怎么知道?现在神武常胜军又不是萧大人亲领!你要是好奇,想法入神武常胜军来,你秦铁头又不是不能打,开得硬弓,使得一手好马槊。留在环庆军,岂不可惜?”
那秦铁头忙不迭的环顾左右,生怕韩世忠的话被别人听去了,最后苦笑道:“命苦摊着一个刘太尉,还能强过这老天怎的?此刻你在天上,俺们却在地下,还有什么可说嘴的?”
他咽口吐沫,将声音放得更低了一些:“老韩,都是西军出来的生死兄弟,要是能有机缘进神武常胜军,还望拉拔俺一把!”
底下议论萧言为什么不出现,给韩世忠遮挡过去了。上面河间府诸官也终于问到。他们是讲究官体从容的,不能这么直白。和方腾与王禀好好寒暄了一阵,才不约而同的发问:“萧显谟为此次班师大军之首,更立下如此奇功。我辈正望亲炙萧显谟风采,为何萧显谟却不见踪迹?”
这几句话说得客气,可话语里的不满却怎么遮挡也遮挡不住。既然身在官场,就要就官场的体例。这些人也未必真是那么想见萧言。可萧言这么直白的扫了大家面子,却是让人很不爽的一件事情。
你在前面是经苦战,可后面转运粮草军资还不是我们?这个时候都不肯露面,大家互相花花轿子人抬人一下,你又何必在大宋做这个官儿?
王禀闻言苦笑,他如何管得了萧言的事情?当下就望向方腾,方腾却是在心里苦笑。今日来赴此次筵宴,他也几次劝过萧言,萧言却执意不肯。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规劝几次不成,他这个以属下自居的就要为萧言弥缝了,硬着头皮前来,还要让一天乌云,烟消云散。
方腾站在那里,迎着河间府诸官目光,淡淡笑道:“燕地转战,艰苦备尝。萧显谟每临战事,都亲临前敌,甚至与敌搏杀。连场大战下来,总算是托官家鸿福,诸君协力,将燕地底定。可萧显谟也负创不浅,身上刀伤枪伤箭伤,何止十几处?一路班师而归,身子已经支撑不住了,只得告罪。将养好一些,才好面圣。诸位在后方支撑转运功绩,萧显谟领军直逼燕京时,军中绝粮,还是诸位转运粮草冒万死运抵军中,才让萧显谟得以重整旗鼓,最后拿下燕京,此等情分,萧显谟如何敢或忘?此刻虽身不能至,心已与诸君高会矣。他日有暇,定当一一告罪奉请,惶恐之甚,还请诸君见谅!”
说罢方腾就深深行礼下去,他气度闲雅,举止潇洒,一口汴梁口音官话更是抑扬顿挫,语音清朗。这等风度很是入河间府诸官眼缘,再加上替萧言遮盖得得当,说得更是客气——萧言当日进兵燕京的时候,正是环庆军惨败,前面转运粮草辎重的官员们纷纷南逃,孙子才望萧言营中送过一粒粮食呢。
方腾如此,大家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有人却心中暗叹,方腾这位佳公子,出身既好,又走的是正途,现在更有事功傍身,正是前途无限的新贵。现在看起来倒是和萧言走得很近,只怕将来在这个上头要吃亏!不过这个都不关他们的事情了,当下就是一团和气,携手入席。韩世忠也随众鱼贯而入,今天打定主意,老韩不说话,只管吃。省得惹出什么不相干的麻烦。
方腾在入席的时候,却忍不住回望一眼,心里面既是略微有点不满又是有点好奇:“萧大人啊萧大人,你到底在准备些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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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昨夜扎下的一处大营中间,空出了好大一块平地。两营神武常胜军,一骑一步,这个时候就在这片空地当中,满身大汗的随着岳飞的号令在那里折腾。
空地四下,都是各营军将在旁边观看。今天萧言将他们留下,不许他们进城消散,反而在这里观操。萧言威望在那里,大家也都没什么意见。只是满肚子纳闷,萧大人安排两营人马在这里排队走路,还要俺们看着,到底是在折腾什么玩意儿?
岳飞号令也喊得异常别扭,不时回身,和站在他上首的萧言交流着些什么。然后喊停场中军士动作,一个个纠正,要是不对,接着再来。
比起周遭军将,场中军士更是苦不堪言。萧言先让他们练站,笔直戳在那里,双手自然下垂,队列必须横量竖量都是一条线。腰板弯了半点就是岳飞的呵斥声传来。一营当中,从指挥使到都头到队头再到士卒,都是一样。
难道萧大人让俺们就是在这里装木头不成?直娘贼,这比列阵见仗还要辛苦!
他们却没看到萧言在那里脸上邪恶的笑容,现在只是站军姿,这十几天在河间府耽搁,还要将正步便步,甚至鹅步都一股脑儿的塞给这帮家伙。让大宋百姓看看,真正威武雄壮的大军队列到底是什么样子。
萧言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要在御街献捷夸功仪式上搞出点花样来,一下就让那官家记住自己。
他本来对媚上这一策还模模糊糊的没有什么头绪,环庆军的演练却一下让他找到了入手之处。徽宗赵佶——当然现在得叫官家了。是何等样的人?好大喜功,喜欢大场面,喜欢新鲜事物,喜欢游乐。可是等闲事物又轻易难以打动他。官家是何等的品味?身上艺术气息那是远远重过作为一个政治家的应有的气息。前面十数年,六贼之辈,甚而蔡京他们,还能挖空心思的迎合官家,什么花样都使出来。现在后继却是越来越为难。已经有几年没有什么新鲜花样了,艮岳又已经建成,算是至矣尽矣,蔑以加以。估计现在在汴梁那些一心媚上之辈,已经挠头好几年了。
可是这对于萧言而言,却不是多大的问题。宋时虽然在这个时代,文明繁盛,居于这个世界的顶峰。可是比起后世,还是远远不如。上位者喜欢的大场面,大气度,古今爱好都是差别不算太大的。无非都是富丽宏大那一套。在萧言那个时代,各种仪式,各种作秀,各种场面,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算小巧风流还不算是太合这个时代的胃口,但是第一次拿出来,绝对会带给人最大的冲击。
而就会让官家记住萧言这个人,只要记住,就会有下手接近的余地。
萧言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他何尝不知道,和官场敷衍一下,对他怎么也没有坏处?可是先不说他对大宋官场这一套还不怎么熟悉,这样拼尽全力敷衍整个官场,让他们慢慢接受自己,最后爬上去,那需要多少时日?而天倾之日,就在不远几年之内!更不用说他还有那么多敌人,随时会对他下手!
与其这样一路敷衍酬酢往还过来,还不如直奔主题。老子就冲着官家去了,其他人爱谁谁,只要赢得这几年官家宠幸就已经足够,可以带给自己最宝贵的准备时间!
而此次御街凯旋,献捷夸功,就是最好的机会。现代阅兵仪式,本来就是人们将场面调度,视觉冲击力发挥到了顶峰的一种仪式。照猫画虎再结合这个时代弄出个七八成,就足以耀人耳目了。就足够让那高居九重上的官家,记住他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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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负手,看着岳飞按照他的吩咐在摆布那两营军将士卒,上午观摩过后,下午各营军将就要照着原样再来一遍。走出天安门阅兵的水准是不指望了,超过这个时代就成。十几天下来,这军姿步伐要练出一个模样。从河间府到汴梁再不断温习演练,差不多也就够了。
左聊寄没有出席河间府诸官接风筵宴的资格,这个时候就跟在萧言身边。默默的看着萧言今日仿佛心血来潮也似的古怪举动。自从跟随萧言之后,左聊寄的话并不是很多,整天就是瞪大眼睛在观察这个团体的一切,确切的说,更主要的是在观察萧言的一举一动。
萧言也没特意询问过他什么,更没问他有什么观感建白。两人一上一下,倒是这样安之若素,互不干扰。
此刻萧言认真看了场中半晌,突然回头,问左聊寄道:“先生可通晓音律?”
左聊寄一怔,还是很快的点点头:“学生略知一二。”
萧言一笑:“那就好,三闾大夫国殇,先生应该吟唱得出罢?”
左聊寄默默点头,这个时候辞章本来就是可以唱出来的,国殇虽远,也自有曲调。当下就低低哼唱了几句。萧言不等他唱完,抬手阻止道:“晚间就劳烦先生了,先教军将,然后让军将教士卒,人人熟悉为止…………此事就拜托先生!”
左聊寄拱拱手,表示领命。没有多问半句。他一直都在观察,萧言越举止与这个时代众人不同越让他隐隐觉得兴奋,他一定要看看,萧言到底现在在准备些什么东西!
吩咐完这个,萧言又苦恼的挠挠头:“单单国殇,还是不够啊…………少了音乐,这冲击力就差很多。还要有道具配合…………谁他妈的会吹苏格兰风笛就好了,这可是装苍凉的神器啊…………”
他叨咕完,自己又在那里哼了几首曲子,左聊寄凝神细听,这些曲子,或者激昂,或者苍凉,都颇为可观。却和此时曲调大有不同之处。正想窥得全貌,就看见萧言仰天叹气:“老子为什么当年五音不全!这歌到用时方恨少啊!”
接着又拍自己脑袋:“不急不急,这一桩桩一件件,总要计议周详才是。藏在哪个角落,老子都非得从脑子里面翻出来!”
萧言经常说一些古怪言辞,哪怕左聊寄跟在萧言身边不过廖廖几日,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看看场中士卒们被操练的景象,再想想国殇一曲。左聊寄心中一动,这位萧大人,难道在踏入汴梁伊始,就要有出人意料之举么?这位萧大人在汴梁,看来也要如他在燕京战事当中一般,好行出奇之举。看来他绝不以现在地位为满足,其心极大。难道他真是要早早尽全力掌握足够权力,来挽回这运消之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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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真是说得出做得到,在这河间府扎扎实实的就呆了十来天的时间。当地地方官府开始还维持着官场规矩,邀宴了几次。可萧言还是全部推拒,或者以方腾代替他出席。地方官府也就没了热情,也就随萧言去了。
班师军马一万数千人,每日供应虽然为数不少,但是以河间府的富庶,还有因为这次战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