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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局,已然为萧言翻过来了!而蔡京也借着这个机会,重振威风,不难势力大张。原来朝局,大变在即!
究其所以,也是蔡京去位之后,梁师成王黼等辈用事,实在太过不堪,几乎一切事情都未并做好。蔡京复位之后,仗着梁师成的宠信地位,还有一种惯性维持着原来梁师成一手遮天的朝局。这毕竟是撑持不了多久的,官家不满,总有一日会爆发出来。只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今日却可以断言,却是萧言提前引发了这场变故!
宇文虚中也再没有想到萧言居然能挣扎活动到如此地步,命硬到谁都收不走的地步。不过以宇文虚中的明智,自然也不会对萧言纠缠不放。他的最终目标只是恢复天子与传统士大夫阶层共治天下的祖制,要除尽天子身边幸进之臣。与梁师成联手死死压制蔡京是如此,将来肯定还会再对付梁师成也是如此。对付萧言,不过是借以压制蔡京的一种手段而已,和萧言之间并无半点私人恩怨。萧言到底如何,不是宇文虚中最关心的事情,他已经敏锐的感到梁师成再难一手遮天,朝中势力又有一番争斗磨合,要怎样才能,为他们这一派系,谋取到最大的好处!
最可以安静思索的地方,自然就是太子这里。太子谨慎,绝不交接群臣。不是特别信重之辈,都闭门不延客。到太子处,最可以避嚣。而且他们这些士大夫清流。到有一大半指望都放在太子身上——对眼前这个官家,实在难有太大的信心让他改弦易辙。对现在朝局变化,也要助太子一一分析体认清楚,才好从容应对,保住现今地位。
想到此处,宇文虚中就直奔太子宫室而去。反正就是禁中东面,方便得很。他宇文虚中一去,太子处自然没有不纳的道理。延入内来,却见耿南仲和太子已经在私密处计议今日禁中的种种转折变化了,两人都是眉头紧皱。
原来计议,就是借着协助梁师成压制蔡京,王黼去后,需要羽翼助力的关头借机上位,将自家一党中人布列朝堂。梁师成说到底远不如蔡京,将来反过手来攻倒也并不是太费力的事情。却没想到,今日一旦生变,大家筹划,都已经成空!
宇文虚中来时,耿南仲一直在切齿咒骂:“南来子,从来作祟!天不厌乱,君子道消。小人道涨,如之奈何?现下却是该如何打算?现下却是该如何打算?”
这老夫子,就算骂人,都骂不出什么花样来。太子是个稳重深沉的人,但是机变上头也不见得敏捷到哪里去,愁眉苦脸的站在一旁。现在嘉王得宠,自己要稳住地位,必须有重臣为羽翼,如商山四皓故事。可是官家身边,全是亲近嘉王的宠臣,自家在清流中口碑甚好,但这些清流却没有一个官家真正信重得用的。自家羽翼不能上位得用,官家身边全是向着嘉王的,如此再这般长久浸润下去,怎生了得?
却也想不出一个法子来,只有默默的听着老师在那里切齿咒骂。听闻宇文虚中求见,真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喜悦。忙不迭的就起身迎接,执手问好:“宇文学士,今日禁中生了这般事情出来,孤料学士必然要来走一遭的,却是何来之迟!”
宇文虚中笑着与太子还有耿南仲见礼,一副浑不经意的模样:“其间端的,殿下与道希兄都已经知晓了罢,却是谁也未守料到…………”
耿南仲摊手:“莫说这些了。此前盘算,全然落空。眼看得公相声势就要大张,隐相再不能一手遮天,我辈借隐相之力布列朝纲,不再是轻易之事了…………老公相此人,再不会与我辈同炉,将来如何是好?”
蔡京是打着新党旗号的,已经与这些旧党遗泽士大大清流是撕破了脸的。不象梁师成,其实没什么立场。如果要说有立场的话就是压制蔡京,在官家身边维持荣宠不衰的地位。和这些旧党遗泽清流士大夫还有那么三两分香火情。前些年蔡京去位,这些士大夫清流才渐渐有了出头的日子,眼见得蔡京又要借着萧言这桩事情翻身过来,让此辈中人,如何不惶恐?
耿南仲又是一个素乏捷才的。一时间想不到应对的法门,真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宇文虚中也苦笑摇头:“此次的确是我辈高看了梁隐相,也小瞧了萧言,更忽视了老公相。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耿南仲踌躇:“隐相权势受挫,一时也要暂时隐忍。我辈再依靠谁去,与老公相争斗?”
宇文虚中重重摇头:“以前我辈都想错了,此次再不能犯这等错误。今后行事,再不能想着依附于谁,一切都以自立为上!”
一听自立两个字,耿南仲和太子都讶然。官家继位以来,身边信重的都是幸进之臣,一波波就未曾断绝过。这些所谓的士大夫们,声势地位远远不如。现在眼看萧言也要挤入幸臣行列,他们凭借什么自立,与这些官家身边永远不会缺乏的幸进之臣争斗?
宇文虚中冷笑:“若我辈无半点士大夫风骨,只知道党附一方,捞一些残羹剩饭,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时日!此时时势,已不同以往,官家渐有整理朝政之心。这才是老公相声势复起,萧言得用的张本。然则以隐相之辈,看来已经不足以平衡朝局,官家必然在朝中要有所措置,我辈如果不能显出自立风骨,如何让官家信重?从此以后,我辈中人,当皆谔谔,凡是幸进之辈,行事误国者,当皆鸣鼓而攻之!这才是我辈立身朝堂的根本,殿下,道希兄,当熟察之!”
宇文虚中的嗅觉极其敏锐,已经感觉出来此次事情虽然发生得突然,引发点不过就是对萧言一人的措置而已。但是实则是蔡京去位之后,梁师成王黼之位掌握朝局,将一切都弄得不可收拾,比蔡京在位时候更是不堪。这些矛盾,总是要总爆发出来的。王黼已经去位,而此次之事就是梁师成宠信渐衰的开始。稳定了几年的朝局,又要开始大变动了。
而蔡京又回到了相位之上,因为国家财政实在破败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官家已经不得不借重他在位整理。而官家始终还是要对朝局有所平衡,对蔡京一党有所牵制平衡。这是最基本的帝王心术。梁师成已经不足恃,必然就要发掘新的力量。
这新的力量要不就是新的幸进之臣,见宠于官家。按照官家那个性子,也很可能超拔委以重任——在宇文虚中看来,萧言大概就憋着想走这条路,要不就是大宋的传统重要参与政治的力量——所谓正统士大大阶层。一样受过完整教育,金明池唱出,自诩可与君王共治,可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辈!这个阶层,这些年已经凋零得不像个样子,若是再不展现出独立的力量来。说不定真的要被遗忘到角落,再不会被人想起了。
宇文虚中虽然说得隐晦,因为诸多言辞都要涉及官家,不得不委婉言及。但是意思就是这个,他们这个阶层,再不会党附于任何一方,现在开始,就要作为一支独立的力量,和蔡京及新的幸进之臣争斗,直到为官家所注意,引为重要臂助!
太子听了默默不语,耿南仲捻髯发问:“如何行事?”
宇文虚中摇摇头:“现在只是大致想法,还未曾定论。不过仔细想来,朝中现在争斗最烈,无非隐相一方,老公相一方。萧言此子新进,虽然与老公相不曾真个一党,但是也互为奥援。隐相一方不论,保持距离即可。老公相根深蒂固,又掌官家最关心的财计大事,轻易也动不得。而萧言新进,还有下手余地。现下关键,就是保住吴副枢府地位,官家要安排萧某人入枢府行走的,萧某人也必不会放弃他对军中的影响力。要是萧某人只是一心为官家应奉私库,那我辈暂时也无法了…………但是以学生观之,萧某人必然想操整练禁军事!
…………我辈此刻,就是要造成风潮,鼓噪萧某人真正将此事担当起来。一旦他真正行整练禁军事,岂是个不得罪人的事情?禁军之事盘根错节,如何可以轻动?正好可以离间萧某人与禁军将门之间关系,这些禁军将门一旦不配合,他应奉官家私库也不大那么便当了。再加上吴枢府在上牵制,萧某人不失宠去位的可能性几希!
…………老公相今日为萧某人奥援,也是部分将自家和萧某人绑在一起了。一旦萧某人失势,必然要牵连到老公相。到时候就有我辈出头机会了…………仓惶之中,只能想到这些。不足之处,还请殿下与道希兄熟思。”
宇文虚中说相的仓促,但是已经整理出一个相当有说服力的思路,不愧为智囊之名。在太子和耿南仲看来,已经是难得的高明之策。两人对望一眼,对这个策略都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正在这个时候,太子身边心腹内使又来通传,却是外间枢密副使吴敏求见。
宇文虚中一笑:“只怕不是吴枢府与学生想到了一处…………快请吴枢府入内熟商罢。这几日我辈冷眼旁观就是,看萧显谟近日风光究竟如何。须知道爬得越高,跌下来也是越重!”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06章 惊动和准备(二)
太子这处一群人在因此变数而密密议论,而在艮岳当中,同样有一些人在默默关注着这两日汴梁风云变幻。
艮岳北面,曾营造起一系列宫室,名为十王殿。赵佶虽然荒唐轻易,但是总体而言,还是个疼孩子的好父亲。在天家亲情大体凉薄的情况下,更是显得分外不易。
汴梁城说实在的,格局并不其大,还不如汉唐时候长安,虽然经过几次增筑,但最多有汉唐时候长安一半大小的样子。禁中更是远不如汉唐宫室气象。汴梁此刻人口,又倍于长安鼎盛时候,城中显得挤挤挨挨,不大摆布得开。
大宋立国百余年,天家血脉众多。到了官家这一代,自家子女又多,儿子长大要赐第居外,都不大寻得着什么好地方了。赵佶就在艮岳北面营造起十王殿,为自家儿子赐第之所。原本在他心目中,除了太子无法,体制有关,只能居于禁中东宫。其他长成之子封王,就让他们多居于艮岳十王殿的一系列宫室当中。手足和熙,也是盛世气象。
这十王殿宫室规制甚大,占地也广。一切装点,都不惜工本。不过毕竟资源还是要集中他这个老子的享用上,十王殿就建设得甚慢,随着这些年国用日窘。十王殿远远未曾建到原定规模就已经收功。现在真正赐第于十王殿居停的,也就是嘉王赵楷一人。由此也可以想见,这位官家三子,到底有如何受宠了。
十王殿嘉王宫室,除了一些攸关名分的规制不如太子东宫之外,其装点富丽。纤敞爽朗处,远过太子东宫这传了百余年的老宫室。
夏日正是万物繁盛的时候,嘉王宅邸内花园全是江南移栽而来的奇花异草,装点在嶙峋太湖奇石之间,中间更引入活水,穿行其间,更显得别有一番气象。人在其中,直是凡俗全忘。
在这山水掩映的内花园里,到处都是捧着诸般应用器物的侍女内使,垂首恭谨侍立在各处,知道嘉王正在与人商谈要紧事物,不得打扰。只等嘉王一声召唤,就随时要上前趋奉服侍。精心营造出来的这一番田园野趣当中,又多了一分全是靠人堆出来的富贵景象。
花园当中一处水榭之上,当今官家三子,封嘉王,时年不过二十四岁,就已经前后领过十一镇节度使,差点就当了伐燕大军主帅的赵楷,正一袭青衫,戴着纱帽,潇潇洒洒的在水榭回廊中缓缓踱步,落后他半步的,就是那个一脸晦气色,来历神秘的第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