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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7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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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坊酒肆当中谈资,从几日前的河东变乱早变成兴致勃勃的猜测萧言手中掌握的如此大利,最后落到谁家手里。对萧言积攒了多少家当,大家也有兴趣得很。平灭一 国加上球市子经营得风生水起,债券又发得风靡汴梁。说不定都有三四百万贯的家当了,五百万贯也是论不定的事情。还有人壮着胆子猜一千万贯,倒是在茶坊酒肆当中响起一片咽口水的声音。

对于将来球市子如何,大家兴致也高昂得很。去年夺魁的萧言家队不必说要受牵连的了,明年球市子联寒是不是如常举行,格局如何,哪家会取代萧显谟家队的魁首位置,也激起了极为热烈的争论。有说禁军石家家队的,有说虽然新进,但是近日网罗了不少好手的小王都尉家队,还有人言之凿凿,说禁中也要组队参赛的。不少人还嚷着,哪怕萧言倒霉,说什么也要将那位满身刺青,球技盖汴梁的张郎君保下来。少了这位张郎君,汴梁风物,岂不是平白就要减损三分?

佩剑士子,摘下了腰间佩剑。转而敷粉簪花,憧憬着开春风流。都门百官,也没了往日惶惑,具贴备礼,准备投向朝中新崛起的势力。河东风雪,北面兵火,已经成了再遥远不过的事情,这汴梁都门,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习以为常的这种繁华富丽,到底是建立在多么脆弱的基础上。

去了萧言这等异类,这等风流,反而会加倍的天长地久。

历史的轨迹,因为萧言的出现,波荡了一下之后,似乎又要顽强的回到原来的道路上,继续沉重的朝前行去,直到天崩地陷的那一日到来。

只等着赵佶通过东府,发出几道关于此次变动的正式诏书。就一切成为定论。

真的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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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十字街中一处瓦子里面,二楼临街一处精舍里面,两人正对坐喝着闷酒。临街窗户已经推开了,市声直传入精舍当中。寒风也随着卷进来,精舍内就算生了好几处炭火,也架不住这残冬初雪的寒气逼人,精舍之内,冰凉一片。

屋中两人,却丝毫也不在意这寒意,反而倒觉得这般才能稍稍抒解一点胸中燥郁。两人都喝得眉歪眼斜,说话就像舌头添了滚边,得费点气力才能听明白他们到底在对谈什么。

屋外也没人等着侍候添酒整肴,这两位爷一进去就将所有人都赶开了。不管是貌美如花的女伎还是清秀可意的使女,全都不要挨着。这等作派,倒是来瓦子里面作乐之辈少见。不过这些女娘倒也没什么自尊心受到损伤的感觉,这两位爷今日仿佛拿钱不当钱,随随便便就一大叠交钞银饼子小金锭的丢出来,荷包都倾空了,明显不准备带走。又不用陪笑还得了这么大一笔彩头,大家乐得请闹。

对坐两人,正是在球市子里面帮萧言理事的石行方与高忠武。当日球市子火红,萧言与都门禁军团体打得火热的时候,两人风头一时无两。多少人求到两人面前来大把钱钞奉上,只求他们能为自家家队加入球盟在萧言面前说两句好话。或者就是透露点盘口虚实,只要获胜,就少不了他们的分红。

半年时间,两人都另外置下了足有七八万贯的家当。走到汴梁哪里,都是奉承声一片。在家族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隐然就是新一代家族掌门人的有力竞争人选。

谁能想到,这份事业马上就急转直下!这萧言实在太能得罪人,先是和隐相斗了一场。然后就和嘉王沾惹在一处,成了太子一党的眼中钉。坐拥这么大的生财事业还入娘撮鸟的不肯撒手那什么鸟神武常胜军?河东一下生变,顿时对手就找到突破口,蜂涌而上,不将萧言和嘉王弄死不干休,加上在禁军生祟事上又得罪了将门团体及其背后庞大的利益团体。谁都不敢在其间伸把手帮他,原来在和梁师成争斗中帮他一把的老公相也默然无声。现在不等死怎的?

两人原来的风光景象,顿时就灰飞烟灭。高忠武不必说,已经被叫回家门,让他再也不许沾手球市子中事。他一个哥哥接了他的差使。回到家中还不得安生,父亲要罚他到别业当中反省个三两年,再不成就丢到哪个偏远地方管庄子去。离了汴梁风物,去那等地方,哪里还得活?高忠武不得不在父亲身边人那里下功夫,自家这半年挣的家当去了一大半,才换了在家闭门思过。不过在家中已经变得黑得不能再黑,连下人都不愿意过来搭理。将来更不知道如何,难道和一帮破落户在汴梁设局讹人过话?或者在祠堂当中每年分点祭田禄米,这样了此残生?

石行方比高忠武好些,原来就是家中得宠的儿子。可是石崇义石老胖子不止他这么一个儿子。这次事情下来,家中其他兄弟都跳了出来,隐隐有取代他位置的意思。石崇义现在也不便和这个儿子多说什么,就放着不理就是。石行方虽然性子随和,可是一辈子也是走惯上风的,现在骤然遭此冷遇,心里面也是郁闷得受不了。

难兄难弟两个在家中度日如年,干脆今日一人袖了百十贯钱钞,什么从人也不带。准备来好好消散一下。

可是汴梁冬日,本来就没往常繁盛热闹。两人都是有心事的人,什么耍乐也进不了心里去。干脆就寻了一个地方,对坐喝起闷酒,接着就越喝越多。心里面那点愤怒,也越来越盛,差点就要满溢出来。

高忠武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大声道:“这还成一个天下么?好歹那姓萧的也是平燕功臣。说拿下也就拿下了,朝廷半点保全的意思都没有,这般下来,还有谁还为这个朝廷效力?”

石行方觞着醉眼,苦笑一声:“谁让他又沾着嘉王,一头还掌着军伍不肯撒手?朝廷最忌惮的两桩事这姓萧的都占全了,现在觑着便宜,谁不下手?声势涌涌,就连老公相也不敢出头了。现在这姓萧的,还真不知道害怕成什么样子,想想也为他心寒。先是打下了燕京,了了几代圣人心愿,接着就不避嫌疑为圣人理财,最后却是这么个下场!”

高忠武也苦笑:“却是连累了俺们兄弟…………可惜俺高某人没本事,原来在家中也是黑得不能再黑。但凡有点气力,也要将这姓萧的保下来。不然岂不是让天下人寒心?”

石行方笑他:“什么保那姓萧的,还不是为着自家当日风光日子?每日坐着不动,就是几百贯滚进来。你姓高的何尝过过这等富贵日子?现在舍不得了?当初如何不多折腾一点?”

高忠武哼了一声:“谁比得你这厮鸟,手中就没缺过钱使…………往常都是指着你会钞,俺好容易扬眉吐气了半年,谁成想又打回原型!你这厮鸟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原来稳稳的就能接了石家那么大的家当,现在又有人跳出来了不是?说不得这几百万贯的家当就成了画饼,将来你不过和俺一般,指着祠堂分点禄米,在兄弟手里讨点残羹冷饭,到时候,却看是你笑俺还是俺笑你。”

他说起了性子,一把扯开襟口,寒风卷来,也不觉得冷。瓶中酒冷,他也不在乎。不管凉热,就着瓶口咕嘟嘟的就是一大口。

“…………说起来,这萧某人倒是一个好上司。大事上头把得严,新鲜手段也层出不穷。底下人只要为他卖气力,多少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人也没那么多酸倒人牙的鸟架子,和自家家将上场踢球被铲倒了拍拍土就爬起来。这份气度,俺却心折!更不必说他立下的平燕功绩了…………现在军将是什么模样,俺也知道。什么样的军伍交在他们手里都糟蹋了,再加上那些大头巾压在头顶直不把武臣辈当人!原来为国有大功的爪牙,身为统帅,岂能看着他们受委屈?萧显谟心软,继续照应他们一些,结果就是罪过!可恨俺是没有本事,实在没有本事,但有一分气力,怎么也要保他下来…………万一将来有什么战事发生,真的逼到了汴梁城下,那位圣人,还有满城的大头巾辈,指望谁去?那位太子,为了接位,这等功臣也不放过,就算将来正位,也不过是个昏君!”

高忠武有酒了,再加上太子一系害他也绝了财路。这等仇恨岂是轻易的,当下口不择言,趁着酒兴一股脑都倒出来了。当下口不择言,趁着酒兴一股脑都倒出来了。

石行方还有点理智,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圣人事也是轻易说得的?你少喝些罢!事情都已如此,你我除了在此纵酒,还能怎的?”

高忠武掰开他手,苦苦一笑:“再过些时日,俺就是来这里喝酒,恐怕也承受不起了。到时候求到你门上要求周济一二,还望你认得俺这个落难兄弟…………”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一直走到窗前,扶着窗棂茫然向外望,喃喃自语:“难道这萧某人,就真的没救了?难道你我兄弟,这好日子就是昙花一现?”

石行方也是黯然,走到自家好基友身边,低声道:“俺爹爹倒说什么萧某人还不见得死透,不过反而更是麻烦。他要不死,嘉王就在,太子一系更要生事,汴梁就永无宁日。就算这次萧某人侥幸不死,太子一系,满朝士大夫总是他的对头,还有什么味道?侥幸一次,总不能次次得脱…………除非他是曹操,满朝文武,都在他面前悚然…………可大宋还没出过曹操,萧言又何德何能?你我就认命罢…………”

高忠武哼了一声,用力扯着衣襟,红着眼睛低声吼道:“就是萧言是曹操,俺也给他效力!直娘贼,又怎的了?”

石行方笑笑,拍拍高忠武肩膀:“别鸟胡说,在俺面前倒还罢了,其他地方夹紧了鸟嘴…………不说了,喝酒!天塌下来不过如此,瞧着就是!”

说话之间,就要转身。接着他身子就是一定。窗外街中,一辆没什么装饰的普通骡车缓缓而过。坐在辕前的车夫戴顶破帽子,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车帘刚才在石行方无意注视的时候一动,就看见一个人面孔在窗内一闪而过。

剑眉如剔,目光清朗。

似乎却正是萧言。

石行方揉揉眼睛,只当自己酒多,看花了眼。这个时候萧言还不在家中惶恐待罪,坐着这么一辆车马出来做什么?还怕自家不遭忌?外间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他还出得来?

一定是看花了眼。

高忠武却浑没在意经过的车马,一扯石行方,就拉他回座位喝酒。在座中石行方犹自不停伸长脖子张望,就看见这车子转了弯,不紧不慢的朝着马前街方向前去了。

□□□□□□□□□

一缕梅香,幽幽传上小楼。

越是冬日,这梅花绽放得越盛。让这马前街中,仿佛遗世独立的小院,显得加倍的清艳。

正如小楼中的女主人。

李师师轻轻的摸着自己云鬓,有些神不守舍的坐在窗前。一颗心砰砰乱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神缭乱了良久,李师师才自失的一笑。

那人只不过是有事来求自己,才会前来。什么三年之约,无非就是说说而已。男人为的都是自家权位,怎么又会在帝王手中,将自家解救出来?这人最想的,只怕就是匍匐在帝王脚下,求他能赏赐他一点将来荣华富贵罢?如果自己是他的,反而要双手奉给那位帝王罢?

李师师自觉已经对男人看得很透。特别是那些胸怀雄心壮志的,以天下为己任的所谓男子汉大丈夫。

可是自己,为什么又在玉钏儿带来消息之后,一夜辗转,今日早早起来就敷粉画眉,精心收拾自己,现在又坐在这儿,一颗心砰砰乱跳,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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