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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都是操着杆哨棒。面带讥诮的看着院中乱纷纷的军汉们,守在石崇义身边,不言不动。
几名府中执事仆役,抬着柳条筐出来,却是装着的才烙好的面饼。一名执事在那里招呼:“一人两张,带着当干粮,有备无患…………囚攮的,抢什么抢!”
这帮军汉有的还没吃饭,看到热腾腾的面饼过来,谁还管什么一人两张不两张,伸手就抓一大叠,犹自不够,还往怀里揣,也不怕油汪汪的面饼污了衣服。别人也不肯吃亏,跟着争夺,一下就打翻了框子,将那负责分发干粮的执事挤出去老远。
石崇义听见纷乱的声音,回头一看,顿时跺足大骂:“直娘贼,都是饿死鬼投胎么?本将府中,还怕管不起你们饭食?事情办妥帖了,山珍海味都是有份的。到时候本将在樊楼设宴慰劳你们,现在成什么个模样?”
可惜石崇义虽然人极精明,运营生意也有天分,使唤手下计算出入,积千累万,丝毫不爽,而且用钱财驱人也有一手。但是在约束军伍,使其令行禁止上却没什么本事了。呼喝两声,纷乱也不见得减少了多少。
他身边那个一直默然不语的何灌元随亲卫首领温豹臣冷笑一声,轻轻一挥手,一众从河东路回汴梁的何灌亲卫就冲入场中,哨棒乱打,不一会儿就打出个秩序出来,居然让这两百多军汉勉强排出个队伍来。手段其实也简单得很。不听话的就打,敢斗口还手的打得更凶,打趴下两个,其他人也就老实了。
石崇义满脸堆笑的朝着温豹臣拱手称谢,温豹臣却冷笑一声:“石将主,但愿俺们太尉的号令早些传来,再等下去,只怕将主召来的这些军汉自家就散了灶,最后还是得靠俺们出力——其实单凭俺们,也足够收拾那南来子了,却怕不是石将主到时候没了功劳?”
石崇义尴尬的笑笑,轻轻一招手。一名执事已经悄没声的上来,递上一个皮纸封,石崇义接过就很熟练的塞到温豹臣手里。温豹臣捏捏,皮纸封里面硬硬的,点点份量,就知道是金饼子。这一份礼可是很不轻。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模样:“既然如此,俺们尽力就是,总要让石将主召来的人马派上用场。”
石崇义也笑:“但凭温将主放手行事,俺一切都是竭力诩赞。”
他大声对着场中招呼:“何太尉身边军将,一人都先赍发十贯,俺门下军汉,本来许下的一贯赏钱不算,再加赏一贯!事情办妥,樊楼设宴慰劳之外,本将再奉上五千贯,由你们自分去。出力多者多得!贼娘的,只要能将何太尉和本将交待的差遣办好,钱钞本将有的是,只怕你们没气力搬走!”
重赏许下,人人欢呼,士气顿时就高昂了不少。
一番举动之下,石崇义也胖脸上满是汗,转头又朝门外望去,心中嘀咕:“何灌那里,怎么还没消息传来,难道隐相那一关过不去?按说隐相和那南来子也是对头,恨不得他早死才是…………”
这一转头,没看见何灌使者,却看见自家那个儿子走了进来。石崇义心中哎哟一声,不禁有些愧疚,近来怎么将他忘了?
对这个儿子,石崇义是有些内疚于心的。石行方长得像他,性格像他,一向是最得石崇义喜欢的儿子,家业也是准定要传给他的。偏偏因为将这个儿子送到萧言麾下效力,现在不得不生分,让自家这个儿子近来颇为郁郁,家中也声光大减,这个罪过却是替他背的。
石崇义本想冷一段时间后,再将他扶起来。石行舟那个轻狂性子,哪里可承家业?没想到近来忙,忘记和他交待一句,现在一定要离那南来子远得不能再远,最好也不要抛头露面,眼看得就是一场绝大风波又要席卷朝堂,以最终扳倒嘉王,旧党全面掌权为目标。可不要因为和那南来子的关系,为之牵连进去,那就糟了糕了。
当下石崇义就大喝一声:“孽障!又去了哪里?这些时日不闭门思过,却只情在外浮浪,真真要气死为父不成?快滚进去,这些时日,不许出门。哪条腿迈出门外,就打断哪条,打成废人,也不过就是养你一辈子!真真是个不成器的物事!”
石行方上前匆匆一礼行下来,起身动问道:“爹爹,这却是为何?”
石崇义还没答话,温豹臣就在旁边笑问:“石将主,来者何人?”
石崇义苦笑道:“是某那不成器的孩儿,镇日在外浮浪,倒让温将军看了笑话,着实惭愧。”
温豹臣打量石行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莫不就是石将主那个为南来子驱使的儿子?这个时候,还是谨慎些好,省得传递什么不该传出去的消息才是。不然在何太尉那里,也交待不过去,要不委屈一下石家衙内,暂时由俺们看顾一下可好?”
石崇义苦笑,知道少不得又得奉上一笔好处,当下凑过去在温豹臣耳边低低说了两句什么。温豹臣这才冷笑着退开。石崇义一扯石行方,拉着他就朝内院走,一边走一边低声交待:“却是先去看着那萧言,省得他私逃。要是北上和神武常胜军连成一气,到时候就是麻烦!你这些时日谨慎在宅中待着,一切有为父的便是。风头过去,你不还是你?难道我这家业,还能交给别人?不然九泉之下。我怎么向你娘交待?”
石行方眼睛一热,父亲看顾之意,丝毫未减。只不过有的时候钻营的心思太热切了一些。放在平日他就唯唯听命了,回到内院当中反正也少不了他的耍乐。美婢俏童,胡混个个把月问题不大。
不过看到老夫操劳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劝解了一句:“爹爹,你何苦如此?就是不凑上去,俺们也是汴梁城有数的富家翁,开国功臣之后,还怕什么?偏偏招惹那么多事情出来…………而且萧显谟岂是轻易能对付的?当初隐相如何?还不是在他手里重挫,现在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对这位萧显谟,儿子是佩服得很的。实在是有天大的手段!何苦与此等人做对头到不可开解的地步?退一步便罢。这些事情不必理了!”
石崇义重重顿足:“糊涂!那南来子岂能还有将来时日?得罪死了又怎的?将来朝局,必然是太子一党的天下,这个时候凑不上去,就再没有机会…………吾家虽然是开国功臣之后,可是再深情分,百余年下来也变得薄了。这般胡混下去,这家业岂能长久保住?难道你还想被人硬夺了这祖传的宅邸去么?石家是要与大宋同始终的!你不必多说,快快进宅,这些时日再敢出门,你爹真打断了你的腿!”
说罢石崇义就狠狠将儿子推进内院当中,几名心腹下人将石行方接过去涌入内了。石行方不住回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石崇义转头过去,看着外面乱纷纷的模样,又长叹一声:“何太尉啊何太尉。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要真让这南来子生出什么变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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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为石崇义所念叨的何灌,正在景灵宫中,恭谨的伺候在梁师成身边。
何灌在地位不如他,或者有求与他的人面前,刚严方正,凛然不可冒犯。任何时候都是大宋历代名臣附身的模样。
可是在梁师成这等人物面前,何灌的架子自然就小了。弯腰在旁边侍立一段时间,等闲事耳。
今日赵佶去了马前街那里,梁师成自然不必跟着过去伺候。他也是岁数高大的人了,跟随赵佶日久,耳濡目染的,对修道长生自然也有不小的兴趣。在景灵宫当中,除了赵佶养静潜修的静室之外,他也有自己的静室丹方,陈设富丽精洁处,仅次于皇帝而已。
这个时候他正一身道袍,闭目搬运用功,浑没在意位高权重,就要出任两路安抚制置使,已经算是站到大宋武臣顶峰的何灌何太尉就小心恭谨的在旁边侍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道童装扮的小道士轻轻敲动玉磬,梁师成才缓缓睁开眼睛来。扫视周遭一眼,才叹口气:“仲源,你怎么还在这里?”
何灌满脸堆笑:“当得伺候恩府先生。”
梁师成冷笑一声:“某家老了,公相声光也大不如前,就是守着东府奉诏而已,难得有什么进言。现在不已然是你们的天下了么?还要在某家面前趋奉什么?此次事了,却是某家要在你们面前赔小心才是…………仲源你身为武臣,马上就要任两路安抚制置使,权位之重,大宋开国以来,武臣辈能有几人?不必在某家面前如此,不必如此啊…………”
何灌仍然笑意不减:“在恩府先生面前,还谈得上什么权位?一切无非都是恩府先生照应,就是东宫那里,也是很明白的,此次还要拜求恩府先生周全。”
梁师成摇摇头:“你们自己的筹划,却要某家来顶缸,这是什么道理?圣人可没下诏治那南来子之罪,他还是大宋的显谟阁侍制,服绯贵官。遣人去就将他这般拘管起来,成个什么道理?”
何灌微笑:“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恩府先生下令,遣些人手去协助几位内使办好恩府先生交待的差遣。整理清楚应奉天家财计事,省得那南来子有所遮瞒。如此岂不是名正言顺?”
梁师成淡淡一笑:“好精到的计较。”
何灌又深深一礼:“还请恩府先生成全。”
梁师成默然半晌,缓缓开口道:“某在圣人身边随侍有年,唯一所长者,就是半点不违逆圣人的心意。圣人就算已然决定要去掉这南来子权位。然则这南来子在理财事上对于圣人略微有点微功,更兼其后还有点牵连,是否穷治其罪,圣人也还在两可之间。某只是奉圣人号令行事,其他再多的事情,就不敢预闻了…………某就这么个意思,仲源,你还是请回罢。”
何灌沉吟一下,正容道:“恩府先生,俺说句不该说的话。恩府先生在这南来子手下,似乎也稍稍失手过一次…………”
梁师成脸上怒气一闪,白眉一扬。最后强自按捺下去。手一挥,底下随侍的道装小内使悄没声的就行礼退了出去,还将静室的门掩上了。
以薰灼权势,最后在萧言这个初抵汴梁的南来子手底下栽了一个跟头,顿时就威风大减,从此再不复往日权倾朝野的声光。虽然有蔡京在里头出了一把子气力,阴了这个老对手一记。可是败于萧言手中这件事情,还是梁师成平生奇耻大辱,等闲人是提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的。何灌倒是不减武夫本色,好大胆子,居然敢在梁师成面前说这个事情!
梁师成等小内使退出去,才狠狠扫了何灌一眼:“挫于这南来子手中,汴梁皆知,又如何了?要某为你们在圣人面前担下此事,也是妄想。”
何灌面色沉静。陪笑道:“恩府先生,俺岂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说这南来子向来胆大包天,难以拨弄。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有破釜沉舟之举,要知道现在神武常胜军还在河东!要是真的让他弃家而逃,直奔河东,与韩岳等人连成一气。那时候将如何处?要知道圣人可是将这南来子交到了恩府先生手上!一旦有什么不测。恩府先生如何向圣人交待?”
梁师成悚然动容。
萧言上次和他会时,虽然处于这般不利的境遇。仍然那么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到了现在梁师成还记得分明。这等人物,孤身南归就平灭一国,手头不知道有多少万人的人命,到了大宋还胆大妄为,能得罪的人几乎都得罪个遍,偏偏还活得滋润,更敢鼓动神武常胜军生出这等乱事出来,若说他是甘心任人摆布的,梁师成自家都不相信!
若真要让他逃走,在河东路生出事来,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