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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起事乱军在呼喊着扶保太子,诛除奸邪的口号!
耿南仲当时听了脸色就变得跟死人一样,他为太子第一信重的心腹,可以拍胸脯担保。现在他们一党形势大好,就算赵佶看起来圣寿尚久,他们也等得起。如何会行此事?简直连考虑也未曾考虑过啊。
此事一出,不管如何收场,太子在圣人心目中该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太子将来地位还可问么?
当下耿南仲就披衣而起,不顾家人劝阻就要赶去东华门。推开老妻,踢走抱着他腿哀求的儿子,忠心耿耿的耿学士就带着两个从人杀到东华门。就发现东华门居然打开,不少人抱着和他一样的目的匆匆朝这里赶。见到耿南仲全都七嘴八舌的上来打听,有些激动的甚至就要给耿南仲拜倒,望耿南仲今夜之后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保他更上一层楼。
耿南仲哪里顾得和这些没头苍蝇也似的人物寒暄,直直就撞入了东华门内,不等扈卫通传就杀了进去。这个时侯太子也早就被惊动而起,太子妃家里亲眷得信早,比他还要更早赶来通报了城中变乱的消息。
太子听到乱军所呼喊的口号是什么之后,当即就眼睛一翻软软倒地。太子妃亲自动手又掐人中又捏虎口才算让他清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赵桓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在那里哀哀哭泣,谁劝也不听。等耿南仲赶来,才像看到救星一般,扑过来就拉着耿南仲的手,腿一软就要跪下去:“耿师傅救孤一救!孤如何是此等乱臣贼子?若耿师傅也没法子,孤只好一根带子,用性命向圣人表明清白了!”
耿南仲也胡须乱抖,忙不迭的将赵桓拉起:“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他将赵桓扶起坐好,正色问道:“此事太子确不知情?”
赵桓仍然语带哭音:“难道连耿师傅也疑孤不成?”
耿南仲又问:“圣人何在?”
赵桓只是摇头:“不在禁中,倒是禁中几位娘娘遣人来动问孤,问圣人到底在什么地方。遣人去景灵宫寻了,才说圣人有可能去了马前街李女史处。遣人出去寻,现在还没寻到。眼看得城中兵荒马乱的,谁知道圣人何在。如今却让孤何处去分说去?”
说到这里,赵桓又是想哭。
耿南仲脸色也加倍的青了。城中乱起,喊着扶保太子的口号。眼看就要蔓延到这里。而圣人去向还没寻觅到。太子处境之恶劣,的确是到了极点。说句诛心点的话,就算想掌握这场乱局,干脆做下事来,现在都不知道该从何着手!
而且万一太子行事,圣人又突然出现了。那时设身处地的替赵恒想想,也只有自杀了事。反正赵佶可不止他这一个儿子!
不管做何筹谋,现下一则要保护太子安全,二则就是赶紧摸清楚赵佶动向。至于其他,耿南仲也实在想不出来了。
他先一叠连声的下令,先遣人去关闭东华门,然后尽遣东宫宿卫上东华门值守。二则就是遣人出去打探赵佶下落。
现在太子宫禁当中,人人都跟没头苍蝇也似。耿师傅指挥若定,全都奉命行事。
将人分派出去了,耿南仲才觉得浑身几乎要给冷汗湿透。软软的几乎站不住,心里也完全乱成一团,浑然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才好。
他下意识的环视左右,看到一张张张皇失措的面孔,却没有一个最期待的人物在其中。他忍不住动问:“宇文学士呢?”
不知道谁迟疑着答复了一句:“宇文学士宅邸正在南城,现在早就乱作一团,怕是来不了了吧?”
还有人这个时侯都不忘拍耿南仲的马屁:“宇文学士如何及得上耿学士忠心?此刻哪里会到太子这里来?却不知道在哪里顾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着…………”
耿南仲嘿了一声,懒得理这些家伙。这个时侯他才明白宇文虚中有多重要——虽然进来耿南仲已经不大看得他顺眼。只有这个时侯才能显出宇文虚中的作用,只有他才能在缓急时侯拿出个应对方法出来!
赵恒仍然语带哭音的问他的救命稻草耿南仲:“耿师傅,此刻该如何是好?”
耿南仲也觉束手,最后只能重重哼了一声:“殿下无忧,此刻当镇之以静,坐待各处消息回报过来,才好筹谋。臣在此陪着殿下,无论什么事情,都有臣一力承担。”
话说到此处,赵恒也稍稍觉得安心了一点,就坐在大堂之内呆呆守候。一众人也只能陪着。等了少顷,看着外间天色为火光照得通明,呼喊声一阵阵的传进来,每个人都是越等越是心寒。
今日这场乱事,如何就平白而起。到底又会如何收场?他们这些太子心腹,还不知道最后结果怎样。
是哪个直娘贼该杀千刀的,卷起了这场乱事?
又等了少顷,就听见脚步声杂沓响起,就看见一名东宫宿卫陪着宇文虚中快步走入大堂当中。耿南仲啊了一声就站了起来,用从未有过的热情招呼:“叔通叔通,你可算是来了!”
赵恒也跟着起身,大堂当中响起一片招呼声。更多的人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浑然没看见宇文虚中的到来。这个时侯来的人多一个少一个,还有什么用处?难道还能让这场乱事变没了?
宇文虚中倒没有什么慌乱颓丧的模样,也不和赵恒与耿南仲见礼,只是急急道:“大队乱军,已然到了皇城前。道希兄,快与学生去城头看看乱军动静,要紧要紧!”
耿南仲啊的一声:“这么快?冲着这里来了?”
赵恒腿一软就坐了回去,耿南仲这个时侯也顾不得安抚他了,只是招呼一声:“看紧殿下!”就拔腿而出,那名东宫宿卫在前面引路,带领他们直上东华门门楼。
外间呼喊声果然更大,火光通明。不知道有多少火炬同时在皇城之外闪烁。给高大的东华门门楼镶上了一层黄边。门楼巨大的阴影投射到皇城当中,显得分外的狰狞可怖。
而不知道多少条喉咙同时呼喊出来的口号拍击着皇城城墙,震得厚实的城墙似乎也在嗡嗡作响应和。哪怕是身处皇城城墙这边,都有如身在狂涛巨浪当中,让人站不定脚步。一颗心更是快跳出了腔子。
“扶保太子,诛除奸邪!”
“扶保太子,诛除奸邪!”
“打开城门,放俺们进来扶保太子正位,保住大宋江山!”
城墙之上,值守宿卫人人色变。耿南仲已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在朝着什么地方走。只有宇文虚中仍然神色如常的在对着耿南仲解说他今夜的形迹。
“学生本来在家中饮酒度花朝,本来已然终席。却突然从南薰门生变。虽然生乱,幸得对民居尚不甚搅扰,乱军只是分头去寻禁军军将宅邸。将一个个军将都搜检涌出。架着他们行事。集结成大队,就朝着皇城方向去。学生看着实了,就抄小径赶在前面。到了东华门口,城上宿卫认得学生,放下吊篮将学生接进来。看到道希兄在内主持,安抚住殿下,学生就松了一口大气。现在殿下的安危,万分要紧啊…………”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耿南仲半点也没听到心里去。跟着那名宿卫走上东华门门楼,放眼一望,顿时就一手紧紧抓住城墙垛口,手指几乎都抠到了砖石里面去!
城墙上除了太子身边宿卫,已然看不到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少火把,此刻正在城墙之下闪动!
每一点火光之下,都是一张热切的面孔。这个时侯都仰头向着城墙上,扯开喉咙声嘶力竭的吼叫!
在他们身后,如龙火光正汇聚成宏大的潮流,向着这个方向涌来。火把之下,来人或骑马或步行。或穿赤色军服或者就是便装。人喊马嘶混杂成一团,只是滚滚而来。
这汇聚而成的火光,将皇城左近,都照得有如白昼一般通明!
这种场面有如巨浪扑面而来,让站在城墙上的耿南仲忍不住都朝后仰身。而宇文虚中静静的看着眼前一切,也并不说话。
城下突然响起了几个人的呼喊声音:“听五哥发话号令,听五哥发话号令!”
周遭人声音顿时小了一些,不少火把朝着一个骑在马上的粗豪汉子聚拢过去。那粗豪汉子擦了一把头上热汗,放开嗓门呼喊:“圣人身边尚有奸邪,太子爷心有顾虑,不敢放俺们入内,俺们去圣人处拜请圣人诛除身边奸邪,让太子正位。则俺们都是擎天保驾的功臣!这场头功,弟兄们跟俺去博取,不要落在别人手里了!”
说话之人正是陈五婆,这一番张显教他的话语,他背得是慷慨激昂。到了现在他已然不纯是个摆设了,于途而来不时鼓动手下人士气,许下无数赏格承诺。将自己率领的这些人鼓动得士气高昂万分。
再看见还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这场行事当中,不少禁军军将也夹杂其间。怕不是整个汴梁的禁军都动起来了。到了此刻,人人都是兴高采烈如狂,将带领他们做出这么大一番事业的陈五婆看得跟神仙也似。陈五婆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刻只怕就是陈五婆喊一声:“弟兄们,俺们反他娘的也罢!”这些人也就敢跟着他在汴梁城扯旗造反。
这个时侯听陈五婆下令,人人都是大声应和:“去见圣人,去见圣人!诛除奸邪,诛除奸邪!”
陈五婆又大声吼道:“圣人便在马前街李师师处,俺们去求圣人,看美人!”
几千人又一起大声应和:“求圣人,看美人!”
不少人觉得自己此生经过今夜也不算虚度了,不仅逼到了太子门前。而且马上还能见到大宋帝君,更不必说还有那个传说中的李师师!甚或什么擎天保驾的头功,都是意外之喜。至少在此刻浑然觉得无足轻重。
陈五婆打马便走,身边几十名或者骑马或者骑驴的骑士跟随。几千人顿时呼啸跟上。他们留下的空位就给后面源源不绝赶来的人填补。有的人就跟着陈五婆他们而去,有的人却就留在此处继续朝着皇城城头呼喊。
人潮在皇城之下向着四下蔓延开来,眼看得就要将皇城四下完全布满,更不知道要围上多少层。
此时此刻,大宋皇城,当真是外人不得入,内人不得出,已然被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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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之上,耿南仲突然脸涨得通红,倾身向前,就想大喊些什么。宇文虚中却一把扯住他,朝他微微摇头:“没用的。”
耿南仲怒道:“难道就这样任他们将殿下架到火炉上么?不知道是何人,设谋如此险毒!”
宇文虚中叹息:“风潮已起,再难轻轻平息了。不管那有心人是谁,当真好手段!”
耿南仲摆手恨恨:“那却如何是好?那却如何是好?这却当该如何应对?叔通叔通,你有大才,当设一谋!”
宇文虚中沉吟半晌,最后一咬牙:“借而成事可也。”
他声音并不大,在外面如潮的呼喊声中更微弱得近似听不见,落在耿南仲耳中却如惊雷霹雳,让他整个人都僵直了。只是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宇文虚中:“如此无父无君之言,如此无父无君之言…………叔通叔通,耿某不敢与闻,从今而后,就与宇文学士割席!”
宇文虚中冷笑一声:“圣人为乱军所挟,就算答应了乱军所请。身边人该出外的出外,该贬斥的贬斥,甚或大违祖宗成例,砍下几个人头下来。乱军就范之后,还怕圣人不能翻过身来治殿下凌迫君上的罪过?我辈结于太子身边一党中人,当为之一空。更不知道要提拔多少幸进来填补阙额,朝纲将更是大乱。而圣人从今而后,更要牢牢的将大权掌握在手中…………道希兄,说句实心话,这天下事,十成总有五六成,是这位圣人操权与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