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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萧言谋主,忍不住就为他深忧。作为宋人,却又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也许就是这样,自家才甘心为萧言所驱策奔走,为他忠心耿耿的效力罢?
就如此罢…………就如此罢…………将来气数如何…………
谁说得准呢?
蔡京白眉皱起,半点也没在意方腾话语当中的嘲讽。只是在那里苦苦思索。而方腾也不打扰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等候。
归根结底,蔡京仍然是个热衷权位之人。虽然年老雄心大减。可这本性,却是难移。不然要安心终老,为什么不悠游林泉之下,非得还要处心积虑回到相位之上?
而且蔡京,也是个极善于把握机会,为自家捞取最大好处的人。这方面的灵性,到老不减!
萧言开价,其诱惑力,蔡京实难拒绝。同样也将他算到了骨子里。
蔡京沉吟半晌,坐直身子,定定望着方腾:“老夫当求见圣人,若圣人面谕内禅于三大王,则老夫奉圣人诏,而不是奉三大王诏!其间关窍,不能错了。就是这句话,带于萧显谟面前!”
方腾叹服,这蔡京趋吉避凶的本事,还在所有人预料之上!萧言和士大夫团体两边的好处都要占尽了不说,这赵佶面前地位也要站稳了。不得赵佶亲口交待,他也不参与此事。将来就算是赵佶复辟,也不能追究他趋奉新君的责任。蔡家后人,门第也可保住。简直是三方面的便宜都要占尽了!
却是这样一个人,用事数十年。秉政大宋,孜孜全为自家权位计。此时此刻,各方面还都要借重于他。
大宋气数,只怕也有一小半是消磨在他手上罢?
萧显谟也正是因为蔡京为人行事如此,才不怕将他推到如此地位,统合大宋士大夫团体罢?
想及如此,方腾在心中悠悠一叹。
“…………显谟此刻,正在奉请圣人移驾。公相所请,显谟必然答允。将来朝局,还望公相出任艰巨,勉为维持了。”
蔡京摆摆手,再不多说什么。而方腾也就深施一礼,告退而出。
当方腾出外,蔡京却呆坐在榻上,皱眉苦思。最后一叹。
“…………既生此人,行事既果决又能顾全大局,不惜委曲求全…………难道大宋气数,真的时势易移了?”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98章 逼宫
小楼外传来的喧嚣呼号之声,渐渐的平歇下去。紧接着想起的,又是各种号令喝骂之声,多是北地口音。在这些号令喝骂声中,一队队军汉脚步声沉重的响起,从马前街处次第开了出去。
哄乱了一夜的马前街处,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外间虽然还有千余军马守候,可自归了神武常胜军,有了约束之后。或者是为那些披甲貂帽都亲卫所慑,或者是为今夜萧言的权位威风所慑。,竟然都是鸦雀无声,少有人交头接耳。
自萧言奉太子来到此间,入内而去。数十名貂帽都亲卫约束着千余军马,再不是乱纷纷的猬集在一起。而是分都分队,守住四下要害之处。将警戒圈子扩得相当大。貂帽都甲士弓刀在手,骑在马上沉默的扫视着四下动静。而在今夜归入他们麾下的前拱卫禁军军汉们,主将若此,他们也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握着手中杂七杂八的器械,同样警惕的看着四下,仿佛随时还有什么敌人会从黑暗中跳出来一般。
仅仅是换了一个人主持此间,换了一些厮杀汉作为领军之人,几个时辰前万人蜂涌,闹哄哄得如同大相国寺前万姓集市一般的景象,就凛然而有肃杀之气,安静得只能听见火把噼啪燃动之声。
汴梁城四下神武常胜军搜检禁军军将,查封武库,控制城门,约束编伍之声远远传来,却让马前街这里显得加倍的寂静无声。
偶尔还有一两声凄厉的哭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远远传来,却不知道是哪一个在今夜变乱之事当中站错了队伍的前高门贵第。
这个时侯,周遭民居瓦子当中看热闹的人们,才恍然感觉出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一场大宋开国以来未曾有过,卷动了近十万都门禁军,卷入了几乎全部禁军将门世家,卷入了两位皇子,一个皇帝,多少文臣士大夫辈的一场惊心动魄的政变!
在这场政变中,有人得意,有人倒霉。皇位在赵佶赵桓赵楷三人中变来变去。一个年轻权臣昂然登台。大宋格局,从此就深刻改变!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在后续风潮变幻当中没顶!
大宋,再也回不到已经那种强自粉饰出来的升平景象了。
原来所谓的丰亨豫大,让居于汴梁这天上宫阙的人们以为这般富贵升平,将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这个时侯,汴梁中人才发现。原来这个大宋,早就四下生烟起火,早就边地兵戈四起,早就伏莽处处,早就随时会溃决。
这所有一切,脆弱得一触即碎!
在那些骑着高头大马,衣甲铿锵,弓刀森然,身上杀气有若实质的貂帽都亲卫的压迫力之下。原来敞开的临街窗户,不约而同的都关上了。只有一双双眼睛,从窗缝中偷偷外望。等待着赵佶所居的小楼处传来的动静。谁都想知道,这在几个时辰之前,还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的两人,最后结果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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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之前,还满满都是柔情蜜意的小楼室中,屠苏尚在,琴弦未绝。佳人香气,似乎也还在悄悄缭绕。
可窗外景象,早已物是人非。
赵佶危然端坐在榻上,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尊严。
何灌则在窗前,看着萧言缓步而入,看着太子赵桓畏畏缩缩的跟在他的身后而入,看着失魂落魄的耿南仲一般人同样被押解入内。何灌脸色铁青,似乎随时都会爆发,最后却还是如泄了气的皮俅,所有刚严,再维持不住,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此南来子,竟然将如此惊天大事做成了!不管他将来拿什么手段出来收拾残局,南来子以军功上位,以强军自固。今夜更是私蓄具装甲骑,作为最后一锤定音的手段。
上位之后,此南来子自然绝不会忘记他发家根本是什么。对文臣辈如何料理不用去管。都门禁军将门,注定将为其一扫而空!自己作为在都门禁军当中有绝大影响力的领军人物,萧言放过其他任何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一生抱负,都成流水。
何灌心灰意懒之下,连赵佶此刻如何,都懒得去管了。
萧言毫不停顿,在何灌目光当中,直入小楼而来。转瞬间就听见他脚步声响动,并不沉重,但一步步的却异常坚定。
门外传来甲叶碰撞的声音,却是门口的貂帽都亲卫向着萧言默然躬身行礼。接着门就被推开,两名甲士扈卫之下,萧言缓步走了进来。
一夜之中,萧言已然两鬓斑白。
变的不仅仅是这发色,最让人感到陌生的,是萧言身上那种再也不加掩饰的昂然英风锐气!
英锐之外,更多了一种可以将天下人命运掌握在手中的枭雄气度。目光顾盼之间,已然是凛然有威。
何灌从来自视甚高,可是在此刻萧言面前,竟然有一种意欲俯首的冲动!
此等人物,若刘郎才气,若生子当如,若赤壁横槊。岂是一个死气沉沉万马齐暗的大宋所能容得下的?
为何此前在大宋就没人能看得出来?
萧言目光在室内如剑如电般的一扫,落在何灌身上,淡淡道:“今夜倡乱之辈,已然交待太尉也是同谋之人,潜伏圣人身边,缓急时行大不敬事…………仲源公,对不住了。”
听到萧言这句话,身后几名甲士顿时越过他,来拿何灌。
今夜萧言虽然杀人甚少,可是在要紧关头,却从来未曾心慈手软过。何灌在都门禁军当中有绝大影响力,旧部甚多。此人如何能留得?就算不死,也要编管在如河东路等自家能绝对掌控的所在,了此残生罢了。
几名甲士涌上,何灌却是面无表情。他抬手表示手中并无器械,束手就擒。只是盯着萧言,冷冷道:“也在情理当中…………姓萧的,难道你以为大宋就在你掌中了?”
萧言笑笑,并未答话。
这个时侯,多少大事要做,没必要与何灌再多扯些什么有的没的了。
他摆摆手,两名甲士就押着何灌下去。何灌也不回头,哈哈笑了两声,就自顾自的去了。萧言又摆摆手,剩下几名卫护着他的甲士又行礼退出,还将门轻轻掩上。
此刻室中,就剩下赵佶与萧言两人而已。
赵佶已然不发抖了,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定定看着萧言,沉声问道:“尔欲弑乎?”
萧言看看他,轻轻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神色。寻了个地方,自顾自的坐下了。
看到萧言如此无礼的举动,赵佶脸色更苍白了几分,愤然道:“要弑便弑,君王死社稷,朕又何惧?”
萧言抬头没好气的看看他:“别装了…………老子想杀人,现在汴梁就已经是尸山血海了………谁不知道留下这么多人,是天大的麻烦。你真要逼老子动手不成?”
赵佶强撑着又问:“为何不杀?不震慑群臣,不据以立威,如何立得住脚?朕读史多矣,欲为权臣,将来行废立事,哪有一个心慈手软的?其谁欺,欺天乎?”
萧言疲倦的摇摇头:“…………要不是你们不成,我何苦接过来?杀人固然爽快,可这朝局,就真正动荡不堪了。西军就再不受名分所制,而大宋四下,同样分崩离析。我没时间一个个的过去打平啊…………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至少现在,我不杀人。宁愿让他们留下恶心老子,也得将这几年维持过去…………几年之后,就能看出来了…………想要什么,我只是凭着扶危定难,挽救天下的功绩堂堂正正去取!”
对于萧言所说的,赵佶半懂不懂。但是敏锐的发现了萧言用意。他还是想维持着大宋中枢的大义名分,维持着朝局没有大的波荡!
此南来子,为何要如此行事,赵佶想不明白。
他是南来之人,在大宋没有什么牵绊。正应该放手行事,大宋分崩离析,又怕什么了?正可挟傀儡以讨不臣。一家家的打过去,几十年经营下来。最后成事与否,看气数而已。
若是换了赵佶,也绝对会这么做。
为什么这南来子还怕大宋自家大乱起来?难道他还是真想兴盛大宋不成?
不管这南来子得了什么心恙,心慈手软若此。这却是自家机会!既担心朝局变动,又不敢杀人,这权臣当得可真是不上不下!自家如何能配合他行事?当让天下人知道,这南来子凌迫自家这君上,矫诏废立,拥立傀儡,让他这个大义名分到不了手上!
在此前赵佶只担心自己性命,已然只望能安心做个太上,只要享用不短他的。就一切配合。现在萧言却将底牌和盘托出,不趁而坐地起价,那才是怪事。
在赵佶想来,将萧言从现在地位赶下来,已然是暂时不用考虑了。尽复自家往日权柄,也是暂时不可能的。最好结果,就是将自家三儿子从才坐上去的宝座上赶下来。自家来当这个傀儡,不是更名正言顺一些?只要还在位上,韬光养晦,慢慢积蓄力量,这南来子一旦有什么破绽,就让他再不能翻身,在宣德楼前,将其挫骨扬灰!
赵佶不知不觉当中,腰背已然挺直了,目光炯炯,就盯着萧言。
萧言疲倦的摆摆手:“今夜事,就如此了。你安心为太上,在我监管之下。一应享用,只要不太过份的,都不会短少你的…………老实一些,保你善终就是了。天明之后,还要在群臣面前,将这场内禅戏演好。你要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