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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真射士的背后,几个谋克最为勇锐之士又集结起来,披上两层重甲,持起已然有了大大小小缺口的长刀重斧,喘着粗气准备再度上前。
哪怕在这个时代,以军中菁华这种可披重甲,不惧死生能当前敌的锐士消耗性的硬拼。十场战事当中不见得有一场是这般打法。临阵而战,只想着用拼人命的方法来击垮对方,这往往都是下将所为。
这个时代军队的组织度和对伤亡的承受程度,不是向心力极强的团体,不是极度的精锐,也无法进行这种最为惨烈的作战方式。
而在今夜,双方在南门口已经拼掉了几百条人命。短时间这样的伤亡消耗,以女真人的凶蛮,也觉得胆寒!
而现在银术可和完颜希尹又准备拿出本钱,驱赶女真儿郎上前,再狠狠拼一次人命。说什么也要击垮这败而不乱,仍然能维持阵列的顽强敌人。将他们彻底消灭在应州城塞之内,让他们无法退上龙首寨这唯一一条活路!
在自家阵列当中,给护持在最中间的郭蓉汤怀等人,也看见了女真人的调度准备,听见了他们不住的呼喝传令之声。对望一眼,忍不住也是震惊。
今夜战事,郭蓉身先士卒,极大的鼓舞起士气。麾下又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北来神武常胜军军中精锐。表现得已然是至矣尽矣,蔑以加以。任何将领,也不能对麾下军将士卒要求得更多了。
南门死战不退,拼光了一都又一都,后面的人马仍然源源不绝的填上去。哪怕最后不敌,仍然能维持阵列且战且走,能带走的伤员都带上了。不管火势围逼还是女真人不断扑击,仍然阵脚不乱。
换了对手是这个时代任何一支其他军队,也许在南门就已经为他们所拼退!
而女真军马,不愧是闪电般击破了大辽帝国的这个时代最强武力。不仅在南门血战中陪他们狠狠拼了一次人命。还狼一般的咬着不放。到了最后,又摆出一副不惜以人命填开他们的阵列,将他们这支军马全部留下的架势!
双方都在惊叹对方的能战强悍。今夜在应州城塞,第二次碰面的神武常胜军和女真西路军。在一场规模不大,阴差阳错发展而成的血腥交手战中,打出了这个时代最高水准的顽强剽悍!
郭蓉就在阵列最中间的位置,一路且战且退至此,南门亲自披甲浴血死斗之后,又竭力维持着这一支军马结阵后退至此,虽然身上不曾带什么值得一提之创。可精力体力,已然到了极限,甚或都已经到了透支的地步。抿一下嘴唇,只觉得口腔里一点水分也无,舌头干燥得就像一块枯木。眼睛望出去视线都已然模糊,火光人影混杂在一起,乱纷纷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双脚仿佛踩在万丈泥沼之中,每挪动一步,都要竭尽所能。
环顾左右,身边将士,莫不如此。
汤怀拉弦右手,鲜血凝结在上,厚厚一层,正不知道伤得有多重。虽然此刻射士都有扳指,可是硬质扳指两缘在拉弓的同时同样要磨损着手指。
汤怀用的是三石强弓,非如此弓力,就算用尖利点钢的破甲箭镞,也未必能射穿一层甲胄。三石力道,就等于将一百多斤力量用两根手指提起来,汤怀今夜发箭百余,就是反复提起一百多次,还要开如满月。百余箭射下来,对手指的伤害可想而知!
冷兵器时代的投射兵种,除了可以借用畜力或者多人力量上弦的大型兵器之外。就是用体力来换杀伤力。老卒伤了手指,用弩扭曲了脊椎,一场仗下来整个腰都废掉的,比比皆是。所谓临敌不过三矢,一场战事下来射手不过能射十几箭这个太过夸张了一点。正常水准,用弓箭的射士,看弓力不同,一场战事射三十到六十箭之间。用腰里腿力上弦的弩手,极限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今夜竭尽全力连发百余箭,就算现在马上就开始诊治保养,汤怀神射能不能恢复如初,已经难说得很了。
此刻他的硬弓就挎在腰间,用左手持着一杆长矛。仍然紧紧跟在郭蓉身边,如前一般一言不发,仿佛在等候着最后的厮杀一般。
而举旁牌的将士,持矛持刀的甲士,人人都是气喘如牛,人人都已然将自己压榨到了极限。
回头看去,龙首寨灯火缭乱,接应队伍还悬在头顶老远处。天黑路险,雪深道滑,百余丈的狭窄山路,正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赶到。
再转回头,女真甲士已然列阵完毕,如一群凶兽,就要带着让人胆寒的疯狂狞恶,最后一次扑向这支伤疲已然到了极限的队伍。
火光中,更多寒星在塞外朔风中升起,俯冲而来。却是女真射士加大了发射密度,拖慢郭蓉他们后退步伐,给自家甲士多喘一口气的机会。无数箭镞击中旁牌的声音密密麻麻响起,甚而将持牌甲士身子退得不住乱颤,仿佛在下一刻就要颓然倒地。
这就是结束了?郭蓉已经觉得握不住手中长刀了。
若是那姓萧的在这里,他会如何?
他只会嘟囔着咒骂着这贼老天,扬眉而上,从绝望中寻出一条生路。就是这点昂然不屈的男儿气概,才让自己从此对他深陷,才让自己在这塞外苦寒之地,无怨无悔的为他死战!
他会念着我么?
在这一刻?
寒风火光之中,郭蓉俏生生的一笑,紧紧握住了手中长刀。
无数道目光落在郭蓉身上,都看到了郭蓉轻松甚而带着点温暖的笑意。这些从神武常胜军旗号下厮杀出来的男儿,不知道怎的,心中也就定了。
大好男儿,岂能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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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首寨守将,麾下儿郎奉送花名绰号为艾吃的军将死死看着山脚下动静,心底一下如山头呼啸的寒风一样冰冷。
女真人真是凶悍,今夜战事打到这种地步,伤损奇重之后,仍不以全取应州为满足。仍然死死咬着郭蓉他们,不仅如此,还准备狠狠再拼一次人命。将他们彻底留下来!
都说辽人为狼,可是比起女真人凶悍若此,辽人温顺得和小猫也差不了多少了。
更多女真射士涌上,不顾他们射到此刻也是强弩之末,拼命抛射出更多羽箭。在箭雨当中,郭蓉他们这支军马虽然还在苦苦维持着阵列,可脚步几乎停滞。再也向后不得。女真甲士已然列阵完毕,稍稍喘息一下,就要狠命扑上来!
自己这几十人差不多还在山顶,披甲持兵,人人还背着弩机。距离郭蓉他们虽然不远,不过百余丈的距离。可这山势既陡,又雪深路滑,一条山路又狭窄。哪里是这么轻易下得去的?
只怕他带队赶到,女真甲士已然将郭蓉他们这支在惊涛骇浪中苦苦支撑的败残人马彻底撕碎吞掉。
他急得浑身是汗,几乎僵在那里,一时间半点法子都生不出来。麾下儿郎也如他一般一下就掂量明白了眼前情势。两军可说近在咫尺,中间也没什么阻隔。可是女真人就是强悍凶狠到了这等地步,就是不容他们有会合的机会,不管付出多大伤亡,也要将对手彻底粉碎。
如此强敌,足堪惊畏。以前不管是对上西贼还是残辽,那些所谓强敌,对着这一支新起势力,简直就不堪一提了。怪不得萧显谟要布局至此,要死死的将女真人顶在宋地之外。要是门户敞开,让女真大军深入,只怕整个大宋河山,都要沦入血海当中!
山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号,火光当中看得分明,女真射士沿着两翼向后退。大队女真甲士列阵大步而前,在他们身后,是烧成一片火海的应州城塞,在他们金属甲胄上反射出一层层的血光。如此气势,如此毅然决然的冲扑。从北地白山黑水穷荒大泽处崛起至今,这锋锐正是最盛之时!放眼天下,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能挡在这股凶狞的力量前面!
艾吃身边,那个浑身披挂得满满当当的十三看了自家军将一眼,不吭声的将兜鍪革带在下巴上狠狠又勒了一记。丢掉手中长矛,也不管身上佩戴的短兵刃,只是将弩机从背后摘下来抱在怀里,一声不吭也丝毫没有半点犹豫的,身子一蜷,就从差不多有四十度倾斜的山路上滚了下去!
在这同时,女真甲士前锋,也终于撞上了郭蓉所部。第一排重斧如林一般举起,就狠狠的劈在一面面箭镞扎得如刺猬一般的旁牌之上。如此远的距离,听不见响声,只能看见木屑纷飞,一面面旁牌在重斧下破裂粉碎!
山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看着山下两军无声的最后一次狠狠撞在一起,拼命死斗,看着转眼间就滚得不见人影的十三。
艾吃大喝一声,也不下令了,狠狠掷下手中长柄挑刀。摘下弩机抱着,学着十三动作,也向山下滚下去!
在他身后儿郎,人人都是一声大喝,几十人前赴后继,将性命豁出去。全都从山上滚下!
第二卷 汴梁误 第240章 夜血(十三)
战阵之间,立尸之地。
应州一战,从一开始到此刻,都惨烈绝伦。
大宋装备最好,锐气最盛,也许不见得是最有经验,但是却是最为敢战的神武常胜军,和攻灭大辽,远赴草原,百战百胜,破军而擒耶律延禧的女真西路军。两支这个时代的武力巅峰的碰撞,就打出了这种结果。
如果说在燕地一战,还是双方第一次碰面,互相还有试探,还有燕地那么大的空间做为回旋,互相追逐厮杀争斗。萧言以众欺寡,尽力营造出会战前最为有利的态势,还将银术可与完颜设合马分割开,最后一战而胜。
今夜这一战,却从始至终,都是硬碰硬,命换命。
双方已经厮杀竟夜的军马拖着沉重步伐做最后碰撞,阵列相较处没有呐喊声,没有呼号声,就是一片兵刃击破甲胄,砍入骨中,鲜血滋滋向外喷溅,还有人临死那一声短暂的惨叫混杂在一起的说不出来是什么,只让人觉得寒到骨髓里,只想远远避开的响动。
第一排拼光,第二排顶上。人命飞快的消耗,负创倒地的人还在扭打,互相抠挖对方的眼睛。转瞬之间就没了阵列,只有一个个没有面目没有畏惧没有任何念头的披甲之人机械般的杀戮或者被杀。
涅古麻所领谋克为第一阵,他为完颜希尹狠狠抽打了一阵,做为西路军中也算有名的猛将,涅古麻只觉得颜面大损。此刻突阵,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他当先而进,先用重斧狠狠劈碎了眼前一面旁牌,持牌甲士为他劈得倒地,涅古麻一斧就劈在他的面门上,重斧深深嵌入对手头骨,用力一扯未曾扯出。而另一名对手一矛刺来,阵列当中没有闪避的余地。涅古麻只能弃斧一掌拍在矛杆上,长矛给打沉了些,一矛穿过铁裙深深扎入大腿上。涅古麻惨叫一声,死死抓住矛杆,用力一错,已然将鸭蛋粗细的矛杆绷断。接着血淋淋的拔出,就凭着半截断矛继续前扑!
他身边儿郎,不断倒下,而涅古麻用断矛杀了一人,又抢过一柄铁锏敲碎了一名甲士头颅。这短短一瞬,身上也负创多处,更有一矛扎在小腹,他都感觉肠子在甲胄中都流出来了!而涅古麻早没了感觉,只想杀到那不知道是辽人还是宋人的鸟公主面前。
铁锏左右飞舞,涅古麻又前进了几步,也不知道敲到敌人没有。可一柄铁锤突然狠狠敲在他的胸前,通的一声闷响,也不知道甲胄后面肋骨断了几根。涅古麻睁着已经一片血红的眼睛看去,就见一名同样满身是血,喘着带血沫粗气的甲士死死的盯着他,又是一锤敲在他胸口,涅古麻再也支撑不住,朝下坐倒,竭尽全力也是一锏扫过去。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