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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百姓见夏侯惇连杀两人,显是不把他们当人看,心中均想那人说的有理,不作乱迟早要饿死,作乱虽说会死,但起码死的轰轰烈烈,临死前还能带上几个,说什么也值了。当下发了一声喊:“大伙和他们拼了,为死去的弟兄报仇!”挺起兵器,围了上来。
夏侯惇长枪一挥,大叫:“反了,反了,弟兄们给我上,杀了他们!”
奇怪的是,一向听话的士兵,这次竟不听话了,站在他身后不动弹。夏侯惇又叫了两声,士兵仍然不动,蓦地里一人大声叫道:“弟兄们,邺城父老说的没错,我们都是苦命人。无道昏君自己歌舞昇平,却不理会我们的死活,咱们何必要为他卖命,和他拼了!”
士兵们纷纷叫道:“和他拼了!”“进宫找他问个清楚!”“让他放我们回家去!”挺起兵刃,混入人群中,随着百姓一起向皇宫中拥去。
夏侯惇大声喝止,但哗变一起,如洪涛崩堤,哪里收拾得了?夏侯惇身旁虽有亲随,却不过区区数百人,不过是大海中一叶小舟,自保尚且困难,又如何能禁止得住?夏侯惇眼见乱局已成,无法可想,长叹一声,领着亲随,杀出血路一条,冲进宫去。
宫中御林侍卫,防得住百姓,却哪里防得住如没头苍蝇一般的乱兵?被如潮水一般的乱军一冲,登时溃散,兵士百姓涌入宫中。他们杀了几个人,见到了血腥气,眼更加红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杀人,一冲入宫中,太监宫女登时死了不少。宫中大呼小叫,乱成一团。
第552章 … 不攻自破
虽说城中粮食紧缺,但宫中的宫女内侍,还是可勉强温饱,日子过的着实不错,一点也没感觉到身处围城之中有什么了不起。可今天晚上他们终于知道错了,而且这个错误还十分严重,毫无转还的余地。
只见一大堆好似没头苍蝇般的乱军冲入宫中,东一堆,西一堆,宫中侍卫被无数乱军分开了围攻,几乎已成了各自为战的局面。夏侯惇所率援军约有十来万,此时虽未全部到齐,却也到了大半,再加上数万百姓扛着扫把、大棍之类在后相帮,声势更甚。宫中御卫不过万余人,且分散各处,仓促间聚集起来的不过二两千人,如何是乱军的对手?斗不多久,便死伤枕籍,台阶上、窗台上,殿柱前,香炉旁到处都是尸体。太极殿前的汉白玉台阶被鲜血洗了一遍,此时早已成了红色。
兵士哗变最忌见血,大凡人一见到血,便会产生噬杀之念。此时到处都在屠杀,血肉横飞,要见到血当真不是件难事。乱军见了血后,两眼随之变成红色,登时忘了宫女个个天姿国色,留下来大有妙用。人人像发了疯一般,嘴里乱喊乱叫,只顾杀人。
宫里的内侍宫女,大多没有武艺,哪是乱军的对手,纷纷惊声尖叫,四下乱窜,自相践踏之下,立时便有不少人被活活踩死,剩下的也好的到哪去,有的被乱军撞见,大刀一挥,变成两半,有的被同伴挤到水里冻死,有的忒也倒霉,被人推到了井里,说什么也上不来,只好随遇而安了。真正逃出生天的不过十之一二。
既便他们中有人逃出了皇宫,那也只是走完万里长征中的一小步,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宫外的情景其实不比宫内好多少,四下都是饿疯了的乱民,见到这些肥肥白白的内侍宫女,如何不垂涎三尺?如何不把来当饭吃?待到宫女内侍们将这些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磨难都经历一遍,跑到城外的时候,早已精神崩溃,歇丝底里,又笑又跳,好似疯子一般。
便在这时,城外传来隆隆战鼓声,一阵响似一阵,一阵急似一阵。三通鼓罢,大队大队汉军压境而来,逼关为阵,开到弩箭将及处,便即退住。此时鼓声已歇,除了马蹄声,铁甲声,大风吹旗声外,却无半点人声喧哗,端的是军纪严整的精锐之师。
曹洪站在城楼上,望将下去,四面八方旌旗招展,实不知有多少人马。他回头向城内望去,只见城北、城南、城东、城西每一处都有七八个火头,火焰上下飞舞,火星四溅,大火越烧越旺,渐渐的连成一片。火光中只听得兵刃相互碰撞之声越来越响,显然城内战斗十分激烈,却是不知官军和乱军哪一方占了上风。他忧心如焚,在城墙上来回走了两圈,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蓦地里一阵蹬蹬蹬地脚步声传来,一名副将上了城楼。曹洪转了半个身子,道:“怎么样,太尉脱险了没有?”
那副将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太尉仍被围在街心,手下亲随奋力死战,冲突不出。末将所带两千人马被大批刁民堵在街口实在冲不进去,只好回来向将军请示机宜。”
曹洪瞪了他一眼,道:“没用的废物,下去。”身子像是被人拧了发条,又开始转了起来,两只手搓来搓去,只道:“这该如何是好?”
汉军阵中鼓声又起,汉军向两旁分开,贾仁禄在十多位武将的簇拥下,趾高气扬,驰马出阵,心道:“他娘的,你们末日到了,要想活命,快捡一千名上好大姑娘,送将出来,不然铁蹄到处,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虽然这是他的心声,但在如此端重的场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然不但城上魏军将口喷鲜血,就连城下的汉军怕也有半数要趴到地上去了。他咳嗽两声,挥了挥手,阵中涌出十数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来,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城上军民人等听着,魏国地盘越来越少,实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转眼便要灭亡,你们再为昏君卖命,只有死路一条。如今城中粮草匮乏,兵士百姓饥寒交迫,却仍要没日没夜上城为昏君曹丕守城。而昏君曹丕却躲在深宫中搂着美女,吃香喝辣,听歌看曲。这样不理百姓死活的皇帝,配叫皇帝么?这样高高在上,不恤民情,不知民间疾苦的人,配当皇帝么?”
城上魏军大多都已数日粒米未沾,军中为他们准备的冬衣又甚是单薄,站在猎猎风中,身子瑟瑟发抖,肚子咕咕乱叫,听了这里,都觉得的汉军说的十分有理,他们为了维护国家安宁累死累活,流血流汗,到头来却连肚子也填不饱,可曹丕什么事也不用做,却有吃有喝,还有妞可以泡,这样实在太不公平了。众人越想越气,老脸均涨得通红。
曹洪见众将士脸有怒色,显是颇为意动,暗暗叫糟大声叫道:“这是汉军蛊惑人心的言语,切不可听!”
一名兵士大声叫道:“汉军蛊惑人心?前些日子我们弟兄几个被分派在全明门一带巡视,经过铜雀台时,远远望见台上鼓乐齐鸣,不少宫女在台上翩翩起舞。请问将军,皇上若是心里装着咱小老百姓,又怎会在国难当头听歌看曲?”
原来那段时间曹丕日日忙于国事,头晕脑涨。那日夜间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处理正务了,于是忙里偷闲,命人于铜雀台上摆宴,叫上郭皇后和几个特别宠爱的妃子登台饮酒,碰巧被那几个巡城兵士看见了。这事要是搁在平时倒也不算什么事,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便成了一场巨大兵变的导火线。曹丕事后要是知道他自诩固若金汤,敌人怎么也无法攻下的邺城竟是败在他办得一场小酒宴上,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人群中几名兵士叫道:“正是,正是。那日我也见来。”
兵士们没想到曹丕在此紧要关头仍然歌舞昇平,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均是不忿,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悄声议论。
曹洪肚子里的墨水有限,不懂得引经据典,子曰诗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瞪了他一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般和我说话?”
那兵士道:“我是活生生的人,当然不是什么东西。将军还没有回答我的问话,难道理屈词穷,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曹洪道:“反了,反了。你一定是被汉军收买,在此妖言惑众。来人,将这个奸细抓起来。”
身后亲兵大声应是,正要上前。但听得呛啷啷之声不绝,数百名守城军拔出佩刀,站在他身前,一名兵士大声叫道:“陈二哥说得没错,皇上要是关心我们就不该日饮酒,夜笙歌,就该亲自巡城鼓舞士气。可如今皇上只在汉军临城时才看到他上城来,平常时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我们这些兵士日子好不好过,肚子饿不饿,他根本就不知道。别说皇上,就连将军大人怕也不知道我们生活得有多苦吧。”
曹洪气得身子微微颤抖道:“胡说,我天天统带你们,怎会不知你们生活有多苦。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你们也要为他考虑考虑。”
那兵士叫道:“好一个皇上也有难处。城里粮食紧缺,这我们也知道。皇上搞不来粮食,我们也不怪他。如今邺城危如累卵,皇上就该和我们同甘苦,共患难。可皇上在我们饿得肚子咕咕乱叫的时候,竟还大张筵席,听歌看曲,这就不对!”
一名中年汉子道:“对的,对的。当年邺城也被汉军围过,那时武皇帝在位。城池被围时,他老人家亲自巡城,与兵士同桌用饭,吃同样的食物,又命妻妾为兵士端茶送水。你们说说,他老人家如此待我们,我们能不为他玩命么。可如今皇上贪生怕死,那日一见到汉军楼车上射出长矛,吓得一溜烟似的跑了个没影,之后就再没见他上过城了,更别说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大伙说说,这样的皇帝值得我们卖命么?”
曹洪心中怒极,只道:“反了,反了。你们想要做什么?”
那中年汉子道:“不做什么,我们只想问问将军,就光这道城墙上一天有多少弟兄饿死,你知道么?”
曹洪平时都在官邸里搂着姬妾看歌舞,只在最关键时上城巡视一下,激励士气,自然不知道他这道城墙一天饿死多少人了。好在昔日周勃身为丞相尚且不知钱谷、盗贼之数,他不知道死人的具体数日,倒也不足为怪。当下他微微一怔,尴尬地道:“这……这……不对,你们我的属下,有什么权利质问我?”
那中年汉子毫不畏缩,道:“怎么样,大人不知道吧。”
曹洪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没有必要和你说。”
那中年汉子冷冷地道:“是这样么?还是我来告诉您吧。远得不说,就昨天这道城墙上就有一百二十六人饿死。那可是一百二十六个活生生的弟兄,前一日还和我们有说有笑,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被我们用破草席一卷抬到瓮城边草草掩埋……”说到这里喉头哽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曹洪心头一酸,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险些掉将下来,虽说没有流眼泪,但他还是用袖子擦了擦道:“惨啊,惨啊。没想到昨天一天就死了这么多弟兄,不,那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真是怪可惜的。这些人既是死于王事,为何不用上等棺材厚葬,却葬得如此草率?”
此言一出,立时引来一片哄笑声,曹洪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哪说错了,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那中年汉子道:“曹将军您身为皇亲国戚,没当过家,自然不知道柴米有多贵。现在城里棺材多少钱一口您知道么?”
曹洪道:“这我哪知道?”
那中年汉子道:“城里天天都在死人,城外虽有千顷好木却又运不到城里来,棺材这劳什子,如今在城中已成了稀罕之物。上好的楠木棺材一口就值三百匹绢,这还要看时候,有些时候就是出一千匹绢也买不到。您说我